花瓣浮在浴桶上,桶内水雾缭绕,女子的手拼命地在揉搓着自己手上的皮肤,雪白的皮肤被她揉抓得现出一道道红印来,朱唇微张,睫毛下有泪珠滚落,细看已是泪流满面,桶内的水亦被她打得四处飞溅。
“砰!”
屋外房门被踢开,一身玄衣,满脸肃杀之气的冷幽从外往内奔来,他大步流星地走至桶边,狂楚剑直直地抵在沉璧修长的玉颈边。
“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冷幽怒目嗔视,但这具躯体是浮笙的,这个女人,口口声声地说会好好保护浮笙的躯体,却借着浮笙的躯体和后羿做交易。
他气得直转身,身后的狂楚剑把浴桶劈得四分五裂,浴桶里的水遇到决口便四处流淌,直流到了他的脚跟。
沉璧只是不言语,紧抿的唇仿佛要沁出血来。
冷幽却仍是生气,气到浑身不可遏制的发抖,可他却又无可奈何。
良久,他才意识到身后没有半点声音,他生怕是自己那一剑劈过去劈伤了沉璧,便冷冷地发问:
“为何不说话?”
沉璧没有回答。
他不禁狐疑,一回头却看见沉璧咬着手臂蹲在地上无声的痛哭,她头发凌乱,发尾还凝聚着水珠往下滴,一身雪白的皮肤上尽是红色的血痕。
他没敢细看,狂楚剑飞出飞回之际,紫色的长裙罩在她身上。
“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哼,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又何必明知故问?”
她苦笑着回答,表现得云淡风清,冷幽看着他,眼里全是怒火。
“你这女人,是不是疯了?你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
“你以为我愿意吗?锁妖塔需要有一定修为的神灵才能破封,后羿每次来魔界,都心猿意马,心思全在这具躯体身上,他既然好色,我只能投其所好,只要他肯帮我破了锁妖塔的封印。”
沉璧抹过自己脸上如水的泪,说话时心口张疼的让她声音时断时续,闭上眼时眼泪又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破解封印有许多办法,你为何一定要出卖自己的肉身?你的父王,要知道你这么作践自己,他心里得多心疼?”
沉璧冷哼了一声,继而是绵长的嘲笑声。
“你以为魔君不知道这件事吗?是他亲自把后羿送进来的!你真以为他眼里有什么骨肉亲情?他眼里关心的永远只有他那六界一统的千秋大梦!唯有称霸六界才是他平生的夙愿,骨肉亲情,演得多了,你们旁人倒是信以为真了。呵呵……”
她冷冷地笑着,冷幽的神色凝重,紧拧的眉都快要拧成一条线,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妖艳不可方物的沉璧说道:
“不可能!魔君最宠浮笙,你这个女人,少在这里颠倒黑白,浮笙不像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肉体都出卖,她一向清白自爱,纯洁美好,不可能。”
沉璧听到冷幽说的这些话后,心里莫名地觉得好痛,身上水汽快凝结成了霜,身体的冰冷让她多少清醒了些,她冷语道:
“你走吧!别跟着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爬起身来,紧了紧披在身上的长裙,紫色的长裙因为不是穿在她身上,只是披着,所以只能遮挡一面,她转过身去,后背裸露在外,雪白的皮肤上尽是触目惊心的抓痕。
冷幽最终还是心疼了,她躺回了床上,他走到了床边,坐在床边道:
“起来!”
沉璧转过身去不看他,心里慌道:
“你该不会是现在就想要浮笙的身体吧!”
他伸出手本来打算拉她一把以扶她坐起来,听到她这么一说,他连扶都拦得扶,站起身来便去翻箱倒柜的给她找药。
“你想什么呢?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多少懂些礼义廉耻,我和浮笙,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懂情欲,我爱她,爱她的肉体,更爱她那超出肉体之上的灵魂。”
他找到了一瓶创伤药,取出后便回到了床前,沉璧转过身来,看见他手中的药,内心竟有一丝感动。
“你真是个呆子,不过,我心里倒是有几分羡慕浮笙。”
说到这她没再说下去,一直以来的隐忍让她学会了藏心中事,她是如此的羡慕浮笙,羡慕她有幸被魔君选中,有幸成为魔界的公主,有幸被一个痴情种深深守护。
“各人自有各人命,我们魔,也是如此,你不必羡慕她,她其实过得也很累,倒不如你率性洒脱,背向我,我给你上药。”
他坐到床上,望了一眼沉璧,神色复杂,这个女人,和她心爱的浮笙共用一躯,他真心恨不起她来。
她转过身去,背上全是被拧或被抓的伤,他边擦边皱眉,他恨不能把后羿碎尸万段,他瞥见她手臂上似是刀割的伤痕,他撩开了她的袖子,才发现手臂上赫然显露出许多刀痕来,他不由得心头一紧,惊问道:
“他竟然拿刀伤你?”
沉璧摇了摇头,低声答道:
“不,那是我自己刺的。”
身上的痛又怎能和心中的痛相比,他冷幽深爱着浮笙,她对刹魔,又何尝不是?岂止深爱,她可以为她,刀山火海,哪怕万劫不复。
“为什么?”
冷幽不解地问道,他发现自己真的搞不懂这个谜一样的女人。
“因为,这样会使我好受些。”
她的神色淡漠,仿佛身上的伤不长在自己身上,而长在别处一般,那样冷若冰霜,泰然自若的表情让冷幽难免有些难以适应。
他记得以往浮笙,稍微受点轻伤都哭得梨花带雨,是个懂示弱,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女人,但眼前的沉璧,却是个不动声色自要刚强的女人。
他忽然有些怜悯她,可是眼神刚扫到她身上,她便冷冷地说道:
“我没事了,你也可以走了,谢谢你。”
她又重新躺下,拉过被子转过身去,良久,听不见半点声响,待她转过身来,她才发现冷幽真的走了。
虞渊,司烨合目躺在床上,虽未睁眼,但是帝俊和司烨的争吵声不绝于耳。
“你为何不让我杀了她?你心里还记挂着靖玄是不是?你婚内和别的女人生情,是我没用,我不怪你,但是那个女人手里沾着我九个儿子的鲜血,血债血偿,天经地义,我怎么可能放得过她的后代?”
羲和越说越激动,帝俊在一旁冷静道:
“是我不该爱上靖玄,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儿子,但是,雪沁是烨儿的情劫,烨儿他躲不过的。”
“什么躲不过?我去把她杀了,哪怕赔上我这条命,我也不能让她继续祸害我的烨儿,你看看烨儿,你看看他那遍体的伤,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云扶从外而入,她在外听得真真切切,她只知道自己的九个哥哥被后羿射杀,但却不知道和雪沁姐姐的母亲有关,她心里感到既悲愤又同情,她走到司烨的床边,手拉过被子给司烨盖好,转身对羲和说道:
“母神,你们以往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为何要牵扯到我们这一代来,如果你杀了雪沁姐姐,你让太阳哥哥怎么活?他明知天规不可犯天命不可改可他还是选择了雪沁姐姐,你还看不出来吗?他是不要命地爱她啊!你若想杀了雪沁姐姐,太阳哥哥你也不必管了,让他自由生灭吧!反正没了雪沁姐姐,他也活不了。”
羲和生气道: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云扶正声答道:
“是,我是不懂,但是你跟他们在一起生活过,你又怎会知道太阳哥哥对雪沁有多在乎?他动了凡心的那一次,雪沁姐姐急成什么样,你以为他们在一起就顺利吗?他们的内心就没煎熬过吗?太阳哥哥总是在隐忍自己的感情,他就是害怕这不该有的感情会致使雪沁姐姐受伤,你现在口口声声说要杀了雪沁姐姐,你这不是剜他的心,要他的命吗?”
羲和一时哑言,什么时候,连云扶丫头都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雪沁是他的情劫,我若不给他除掉他的这个情劫,那个妖女能生生把他害死你知道吗?这次是遭天谴,那下次呢?下次真的躲不过这情劫陪了性命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了九个儿子了,就剩他这么一个,我明知他有危险,你叫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以身试险?”
司烨听完他们的这番谈话,心里莫名的悲戚,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雪沁的母亲在一起过,也从不知道母亲恨她的母亲如此入骨,更不知道自己九个兄长的性命皆是因她母亲所丢。
他缓缓地睁开眼,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说:
“母神,你不要杀她!你怕我因她应劫,我不见她便是。”
羲和在一旁听见,顿感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答应道:
“只要你断了和她的往来,母神便答应你,不杀她。”
云扶见状,莫名的悲伤,他摇着司烨的手问道:
“太阳哥哥,你真的不再见雪沁姐姐了吗?”
司烨又重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幕幕和雪沁有关的场景,心窗似乎被人投了毒气关上,难受得他不知该如何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