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隐公兵略》与十四太保
作者:彭通      更新:2019-07-30 02:45      字数:5905

(《乞心记》50集武侠言情小说,尽在【彭世通武侠】)

第02集:千里银枪照白马,十步飒沓如流星

卷叁◎

☆☆约摸中午时分,明妃和热介甫已出了草蛇岭,向南来到芮城县城中。却说这芮城县,隋唐时期属于蒲州,唐末五代归晋王兼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管辖。位于山西西南端,黄河中游,地处晋、秦、豫三省交界处。

主仆二人在城里寻一处茶馆坐定,但都身无分文。明妃只好将“吊铃翡翠凤头簪′取下,着热介甫到当铺换些银子使,并嘱咐道:“三将军,你这黄毛钩鼻,太过醒目张扬,让人一看就知来自西域。不如买个头帕裹着,对我们西去长安有利。”

热介甫摸着金黄色的头发,彻悟道:“娘娘说的对极,是我疏忽大意了。不如此,这一路上,朱温的水陆大军极易发现咱们的行踪。”说完,拈簪出馆。

待热介甫怀揣金疙瘩回来,足足当了百余两黄金。并照着明妃吩咐,将头脸包裹的严严实实。

不移时,主仆二人叫了两份杏花香茗、四味芮城卤肉、一只乳鸽。店小二低头应承,奉茶切丝,不在话下。

热介甫坐于侧,对明妃叹息道:“玉簪乃武后的嫁妆,更是你和唐王三殿下的定情信物。极其之贵重,当了怪可惜的。”

明妃暖言道:“钱财乃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三将军劳苦护我,怎能让您空身受饿?”说着,递给热介甫一杯茶,三份卤肉,留了乳鸽汤喂了小儿。热介甫无奈将暴雨梨花枪倚在桌旁,埋头啃饭,两人暂且无话。

正在这时,馆外人嘶马纷,徐徐凤辇停畔。从轿中下来一名绝美少妇,年约二九,怀中抱着名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轿子两侧护卫着两名将军,身后跟着百人近卫亲兵。按照服饰,应是晋王李克用的沙陀部队。

轿首左边一将,乃“上阵全凭胯下马。虎头银枪掌中拿。明知此去有奸诈,要学个单刀赴会走天涯”的十一太保史敬思;

为首的右边一将,斜飞的英挺剑眉,轮廓棱角分明,修长高大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此人便是晋王第十二位义子,江湖人称“十二太保”的康君立。

史敬思、康君立搀扶着那名美妇入到了茶馆,店外的百名近卫亲兵旋即分散四周,持戟戒严。

芮城掌柜子笑呵呵迎了上来,对那轿中美妇道:“陈夫人近日喜得贵子,且为晋王增添男丁,真是可喜可贺。”

这位陈夫人十分谦和淑德,向芮城掌柜躬身一礼道:“小女子出阁之时,曾经路遇贵馆。承蒙掌柜子替我算了一卦,言我嫁给晋王以后必生男孩。今日为表感谢,特献薄礼一份,还请笑纳。”

芮城掌柜摆手道:“老朽乃粗鄙之人,略懂风水相术。怎能让夫人破费,这大礼...俺可收不得。”

史敬思白袍一拂,轻搠一枪,抵住其喉道:“掌柜子,夫人让你收,你便收,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芮城掌柜点头哈腰道:“是,是。十一太保是咱晋地的保护神。枪头只对黄巢起义军,从不骚扰平头百姓。草民收还不成么?”

史敬思嗯了一声,收了银枪。轻轻击三掌,馆外近卫亲兵携一口宝箱入内。稍定后,史敬思道:“掌柜子,这里是夫人的拳拳恩典。白银十万两,你照单收下。”

掌柜子乍听,惊异非常。双腿发软,面上滴汗道:“太保,你刚才说...多...多...多少?”

康君立走了过来,扶起掌柜子道:“你慌甚么?我十一哥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明白?白银十万两,你就偷着乐罢。”掌柜子用力掐了掐自己的面皮,疼到清醒,马上跪谢道:“多谢陈夫人赏赐,多谢十一太保、十二太保垂青,草民定当为晋王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康君立道:“嗯,你起来罢。”

芮城掌柜扑扑起身,瞅见陈夫人手中的婴孩刚刚满月,眉宇间煞为英气,问道:“夫人,这位十四太保取何名?”

陈夫人一边弄儿为乐,一边喜颜于色道:“晋王日理万机,尚未赐名。我只取了乳名,唤作乞儿,意为“乞求男儿”之意。”

芮城掌柜拍手叫好道:“好名字,夫人凤颜尊贵,嫁入王府未满一年,便抱得虎子,极是应景。”说着邀请陈夫人、十一太保、十二太保上坐雅位。未几,喜宴上桌,满目珍馐。

热介甫瞥见十一太保、十二太保皆是白袍银枪,姿英飒爽。再看自己头帕包面,落魄苟且,遂对明妃说道:“娘娘,这位陈夫人为晋王李克用生了个大胖小子,就有些得意忘形。我觉得您比起她不知要高贵几百倍。”

明妃淡淡笑道:“你是看着十一太保、十二太保风华正茂,你心有不忿,是不是?”

热介甫违心道:“哪有?”接着正色道:“您是李唐正统王妃,帝戚皇胄;而这个陈夫人只是个草原莽汉之妾,并且还是个小妾,恐怕帮您提鞋都不配。更何况,晋王李克用其实根本就不姓李,祖上复姓“朱邪”,草莽打铁出身,仗着赫赫战功,圣上才赐姓为李。”

明妃道:“这我知道。李克用流淌着沙陀族的血,并非李氏皇帝宗亲。”

热介甫望着明妃怀里的婴孩道:“还有啊,陈夫人手中抱着的婴儿和咱小王爷更不能比。她的儿子以后顶多只是官封十四太保,而娘娘的孩子退则称王封地,进则成就帝业。”

明妃不乐道:“你能不能低调些?满招损,谦受益。你爱在人前炫耀攀比的毛病嘚改改。”

热介甫微笑应诺,但心中却思:“人性本天成,想改难上天。让我不炫耀,憋屈的慌啊。”

不移时,护轿的近卫亲兵百夫长进馆禀道:“启禀夫人,十一太保、十二太保,据可靠情报。今日辰时,朱温水陆大军沿着黄河水道、黄河南岸西征长安,并未入晋骚扰。”

史敬思舒了一口气道:“很好,我就是怕这伙贼寇破了洛阳之后,会挥师北犯,偷袭咱们太原。只要朱温不犯境,我们就可隔岸观火。”

百夫长忧虑重重道:“唇亡齿寒。黄巢起义军如果攻陷长安,抓住唐僖宗,回头便会来收拾咱们。到那时,晋地势必兵火不间,国民忧堪。”

史敬思捋着美髯道:“这个浅显的道理,本太保何尝不知?只因黄巢贼寇得胜取得东都,士气高涨。若咱们现在和他贸然开战,是会惹火上身的。不但救不了长安,反而会被朱温北路军歼灭。”

百夫长道:“十一太保所言甚是。”

史敬思接着道:“更何况我的十三弟李嗣孝命殒洛阳,父王夜夜伤心难过,日日悲痛万分。已经无心和任何一方开战。”

康君立在旁叹息不已道:“不错,十三弟刚牺牲不久,对我晋军士气打击很大。倘若与朱温交战,胜负之数,不言自明。如今我们只能暂且忍耐,不可轻举妄动。百夫长,你先去前路继续打探敌报,夫人今日要回甘肃敦煌省亲,千万莫有差池。”

百夫长道:“是,卑职这就去办。”

热介甫听罢,对明妃低声道:“难怪咱们在芮城未遇朱温大军,原来朱大臭虫已经携师西进,直捣京城去了。”

明妃道:“别介。朱温狡诈狐谋,故作疑兵也说不定,咱俩还是小心在意为上。”

热介甫由衷佩服道:“真没想到娘娘武功既高,智谋更甚。一叶师太当年许你做邙山代掌门,确实没有看走眼。”

说话中间,百夫长出馆,率领着十人小分队前去黄河岸边探路,好为陈夫人回娘家摸清实况。陈夫人则从香衾帕里抹出一部书典,放在桌上,名曰:“《陈隐公兵略-上册》”。她对史敬思、唐君立道:“两位太保,这次我回娘家,还有一大心愿,便是想将《陈隐公兵略-下册》带回给晋王,届时兵书在手,就不怕黄巢起义军犯境。”

史敬思大骇之余,支支吾吾道:“陈隐公?夫人说的...莫非是魏晋南北朝的“邺王”陈灵客?”

陈夫人道:“正是。陈灵客是奴家的二十五世太祖父。”

【注◎陈灵客:出自我的14部武侠小说之一《侠客隐》。

陈灵客是十四侠之一,江苏镇江人,号称“隐侠”,又号“陈隐公”。他是极具个人魅力的经典人物,超级屌丝,将近四十岁才开始出道,释褐为官。

东晋末年,陈灵客五次北伐中原,立下赫赫战功。功成名就以后,历任宣州太守,并封为邺王。他还是古代发明家、屌丝家、军事理论家、腹黑政治家。也是我所有武侠小说中,唯一一个不会武功,也是唯一一个退隐江湖的男主角。陈灵客晚年隐居甘肃敦煌,著书立说并集大成者。编纂有《陈隐公兵略》,分上、下两册,此书为古代兵法之首。】

这时,康君立亦惊诧莫名,失声道:“我只知夫人来自敦煌、天水杂胡之地,没想到夫人原来是邺王王孙,失敬,失敬。”说着,史敬思、康君立两人纷纷拜俯于地道:“陈灵客乃天神兵法之尊,上承孙武、吴起,下继无人能出其右。其兵法要略乃华夏至上宝典,得之可安定天下。当年,陈隐公隐居林泉,无人知晓他老人家仙踪。叵奈上天垂怜,让夫人携兵法到晋,真乃万千之喜。”

热介甫听罢,哑然惊厥道:“真没想陈灵客的《陈隐公兵略》尚有传人,娘娘,简直太便宜晋王府这帮孙子了。”

明妃悄悄地道:“千万别大声,不然会被史敬思等人发觉。”说完,接着对热介甫道:“陈夫人是陈灵客的二十五世孙女,她有权将祖上宝物给谁。我看她手中只是《陈隐公兵略》上册,而下册应该还在敦煌娘家。婴孩满月,嫁出去的女孩都会回娘家省亲,陈夫人也不例外。”

热介甫道:“喔,我明白了。陈夫人这次是要去敦煌回鸾,顺便将《陈隐公兵略》全部捎带回来,一路上由十一太保、十二太保保驾护送。”

明妃道:“嗯,你说的没错。她们去敦煌天水,咱们去京城长安,我和她应是同路。”

这时,陈夫人让史敬思、康君立起身,三人团坐于桌。陈夫人打开《陈隐公兵略》上册扉页,照书念道:“兵之所隐议者,天道也,所图画者地形也,所明言者人事也,所以决胜者钤势也。故上将之用兵,上得天道,下得地利,中得人心,乃行之以机,发之以势,是以无破军败兵;乃至中将,上不知天道,下不知地利,专用人与势,虽未必能万全,胜钤必多矣;下将之用兵也,博闻而自乱,多知而自疑,居则恐惧,发则犹豫,是以动为人擒矣。”

康君立听后,眉心上扬,有模有样的鼓掌赞道:“呃,此兵法...果然不同凡响。”

史敬思嗤之以鼻道:“十二弟,据我所知,你好像是大字不识几个,你瞎起甚么哄?搞得跟个真的似的。”

康君立呵呵笑道:“十一哥,你莫取笑俺。你的文墨是我们十二位兄弟最多的,你给翻译翻译,陈灵客祖师爷的兵法,开篇到底讲的甚么?”

史敬思不乐道:“你瞎说甚么呀?难道夫人手中的十四太保,不是咱们的兄弟?”

康君立看了看陈夫人怀里的婴儿道:“算我嘴快失误,我自罚一杯。”

未几,史敬思才道:“《陈隐公兵略》开篇讲的是“为将之道”,其大意为:用兵所要审度谋略的是天道,所要绘制的是地理图形,所要客观评议的是人事,所要占取上风的是权变和气势。因此以才能出众的将帅用兵向上能得到天道,向下能拥有地利,在中能得人心,再利用机变,靠气势,并借助时机发动作战,因此部队不会失败;次等水平的将帅用兵是上不明白天道,下不懂地利,只借助人和与气势,不一定能全胜,但取胜的谋略还是有的;下等水平的将帅用兵是喜欢道听途说,正常思维也被搅乱了,智谋多却不果断,喜欢猜疑,平时患得患失,作战不能当机立断,只要有什么行动立刻会被人擒获。”

康君立为之乍舌道:“精彩,精彩。老子在外作战带兵这么多年,看来今天是白活了。那咱们赶紧动身去敦煌,把下册给找回来。”

史敬思望了望天空,若有所思道:“别急。如今兵荒马乱,贼寇横行。一切要等百夫长探明道路在说,倘若中途遇到黄巢起义军,夫人的人身安全便亟亟可危;再者,秋雨季节来临,路泞难行,我认为再过十天半月,启程赴陇,更有胜算。”

康君立笑道:“还是十一哥深谋远虑。那好,等朱温水陆大军全部渡过黄河,咱们再启程不迟。”言毕,命令芮城掌柜准备三间上等好房,暂憩下榻等待。

须臾,馆外人海潮汐,嘈杂切切。百夫长一马当先,后面十名近卫亲兵擒回三名黄巢起义军细作,押至史敬思阶前。百夫长拱手道:“十一太保,这三名黄巢贼寇刚才在茅津渡口一带鬼鬼祟祟,被我逮了个正着。”

史敬思道:“额,他们隶属于何人管辖?”

百夫长望着三名细作道:“他们三个死硬死硬,就是不肯招供。卑职以为将他们三个杀了,一了百了。”

史敬思摆手道:“且慢,我就不信这些黄巢贼寇这般有骨气。”言讫,从桌旁倒飞舞枪,耍了个“金雁凌空”。用枪头指着第一名匪首道:“你叫甚么名字?隶属何人管辖?偷来晋地意欲何为?”

第一名匪首哈哈笑道:“起义军都是铮铮铁骨的好汉,宁死不说,你还是省省心罢。”

史敬思闻言大怒,随即枪出如龙,捅进匪首胸膛,斥道:“你到底说不说?如果不说,定穿你个透明窟窿。”

第一名匪首不闪不躲,视死如归道:“史敬思,你这龟儿子,最好痛痛快快将老子杀了,不然...”言未绝,朝史敬思吐了一嘴血沫,喷洒在他脸上。

然,史敬思毕竟武将出身,身手敏捷,急忙袍袖隔之,血水只是溅在衣物上。

史敬思被第一名匪首如此戏弄,盛怒之下,大喝一声,旋即刺破匪首心脏;然后抬脚将他踢出馆外四五丈。那匪首一声不吭,头部撞在青石路面,歪倒一旁,死在大街上。从心脏处喷出七尺血柱,吓得芮城县民慌乱失措。

史敬思拿出丝巾,揩干枪尖。接着对第二名匪首道:“如果你肯说出此来目的,本太保敢担保让你做个百夫长,比你在黄巢起义军更为优待。如何?”

第二名匪首仰天长啸道:“李唐余孽,人人得而诛之。十一太保本姓史,何故为李唐晋王卖命?”

史敬思道:“混账!谁说晋王姓李?”

第二名匪首道:“晋王李克用的大名如雷贯耳,难道你想欺我们不成?”

史思明怅然道:“晋王的“李”姓,乃是先皇赐的姓。晋王李克用其实复姓“朱邪”,沙陀族人,和李唐皇室根本就沾不上半点边。”

第二名匪首支吾道:“果真?”

史敬思道:“我素来一言九鼎,何故相悖欺焉?”接着望着陈夫人襁褓中的婴孩道:“比如说这十四太保,他身上流淌的是咱们沙陀男儿的血,难道你认为他是李唐之后么?”

第二名匪首恍然大悟道:“照你这么说来,晋王应该叫朱邪克用?而这位刚出生的十四太保也应当复姓朱邪咯?”

史敬思微微点头道:“不错,可以这么说。”

第二名匪首道:“那好罢,只要不是李唐余孽,告诉你无妨。我们隶属于单氏水军,头领乃“季三都尉”单茂。此次秘密到晋,无非是想探查明妃娘娘尹传茹的踪迹,无有冒犯贵军之心。”

史敬思沉吟半刻,道:“呃?明妃娘娘乃唐王李心进燕尔娇妻,又是邙山掌门赵弄影的小师妹。她不返回邙山紫霄大殿,来我晋地作甚?嗬嗬,你这人不老实啊,还不从实招来?”

第二名匪首道:“我没有说谎,信不信由你。”

话音刚落,第三名匪首怒对第二名匪首道:“晋王府与起义军有深恨,你这般卖主求荣,良心何安?”说完,不知从哪里来的剔骨尖刀,一刀刺死第二名匪首;紧接着,挣断缚绳,暴跳如虎,箭步往前,直取陈夫人手里的婴孩。

陈夫人贤美淑德,手无缚鸡。被这突来变故吓的花容失色,大喊道:“康君立,快救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