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尔罕·买买提·迪丽热介甫
作者:彭通      更新:2019-07-30 02:45      字数:5987

(《乞心记》50集武侠言情小说,尽在【彭世通武侠】)

第04集:杖藜徐步怆吟情,黍离之悲不忍听

卷贰◎

☆☆无奈“绝地”足不践尘,飞奔如厮,热介甫眼看追不上了,急中生智将手指横在嘴唇,“吁嘶”、“吁嘶”、“吁嘶”三声唿哨鹊起,寻草携林而去。张丹松远远听了,哈哈大笑道:“三将军,你这是甚么功夫?难道也是《左右不分枪》的绝技么?恕我不再奉陪,驾!”

话说热介甫土长在西域大宛,全名叫“”,因为名字拗口冗长,所以祛掉前面的“迪丽”缀絮,只取后三字“热介甫”相称。他的家乡盛产名马,自西汉初年,博望侯张骞出使西域以来,华夏民族和西域少数民族世代友好,经商彼岸,互通有无,古丝绸之路如同系心纽带紧紧相连。大宛来的名马受中原地区热烈欢迎,而中原地区的瓷器、青铜、香料亦是西域各族人民最爱。热介甫从小由西域战神古力拉罕抚养成人,不仅弓枪娴熟,而且驭马有方。几声“吁嘶”唿哨声过去,“绝地”以为后面有母马在叫它,渐渐停止向西奔跑,转头向热介甫驰来。

张丹松见状大骇,央求道:“喂喂喂,马兄弟行行好,老子不是要去东边。我靠!”一边说着,一边策马向西,可“绝地”根本不听张丹松召唤。

言未绝,风声顿起,张丹松被芭蕉般大的某手扇落马下。等到看清形势,热介甫嘻嘻凑脸过来道:“你跑吖,怎么又不跑了?”说着又是一记耳光打的张丹松晕头转向。

张丹松拊脸埋怨道:“三将军,你刚刚在草垛子处打了我四记耳光,怎么还来?”

热介甫吼道:“你昨天吃饭了,怎么今天还要吃?嗬嗬,你以为有良驹作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

张丹松不答,遥见“绝地”正和那劣马在路边交配,这才明白自己被擒不冤,连忙道:“热介甫贤弟,你不但神枪无敌,没想养马之术神通,哎,愚兄认栽,愚兄认栽就是。”

热介甫听罢,洋洋洒洒道:“算你识相,暂留你狗命,交由明妃娘娘处置,你先起来。”说完找来藤蔓牢牢地将张丹松五花大绑,旋即轻功浮动,草上而飞,押回风陵客栈。当路过断垣草垛,“淫鼠”米茂业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热介甫心想:“米茂业估计是怕苏大护法或是黄巢起义军擒拿,故不辞而别。嗯,先不去管他。”

此时此刻,邙山派明妃母子、尉迟妙然、单茂,晋王府陈夫人母子、史敬思、康君立六人正在围桌闲聊,瞅见热介甫满载而归,不胜之喜。

史敬思、康君立首先站起身来对张丹松拳打脚踢,骂骂咧咧。疼痛之余,张丹松对单茂急呼道:“单都尉,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晋王府的人欺负起义军将士么?你还算不算我们的水军季三都尉?居然和晋王府的人在这儿有说有笑,难道你真想叛变谋反不成?”

单茂想想也是,于是高声道:“停停停,十一太保、十二太保,你们先且住手,我还有话要问他。”

史敬思、康君立仿佛意犹未尽,拱手道:“单都尉,你刚才不是说要和尉迟姑娘归隐会稽山,从此无官一身轻,这个恶贼由我们处决便是。”

单茂道:“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派他来的。”说着对张丹松道:“我问你,是不是朱温派你来谋害明妃母子?还有你意图抢夺明妃手中的《紫霄心诀》,意欲何为?”

张丹松硬朗道:“无人指派,要杀便杀。至于《紫霄心诀》,我只不过是好奇而已,想看看千年宝典上面写着甚么。”

单茂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受朱温指派,是也不是。”

张丹松开始撒谎道:“非也,派我来谋害明妃的其实是黄巢大哥。当年,单都尉英勇无畏,在柳叶湖凿沉唐王水军五百艘舰只,唯独放过李心进的黑龙战舰,黄巢怀疑你和唐王有染,意欲拥军自立,背叛谋反。嗬嗬,果不其然,今天你终于还是弃起义军而去,黄巢大哥乃有先见之明。”

单茂大怒道:“我没有!黄巢大哥待我恩重如山,我单茂今生今世都不会做出大逆反叛之事。”

张丹松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黄巢这次派我来,就是要我密秘铲除你这叛徒,如果有种,就痛痛快快把我杀了。届时,我倒要看看你在江湖上有何面目立足。”

单茂情绪激动,悠悠颤声道:“没想我单茂为起义军立下汗马功劳,到头来居然还是遭反王猜忌,真的天道不公呀。”

张丹松道:“单都尉,你不用难过,你不是第一个遭猜忌的人。”

单茂喔了一声道:“那谁是第一个,你快说。”张丹松这次却又讲真话,口齿清晰,一字一句道:“琴神林心通。”

众人乍听,皆诧不浅。只听张丹松接着道:“朱家庄三结义,黄巢、朱温、林心通曾经立誓,“三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刚开始,黄巢对他这个三弟林心通非常倚重,事事关心,并在汜水关,黄巢有意让林心通和“白马银枪”高思继比试武艺,结果大家都已知道,林、高最终战成平手,黄巢大悦,喜封林心通为“从五品游骑”,而高思继则升任“千牛卫大将军”。

单茂道:“不错,当时的比武,我正在现场观战。”

张丹松不予理会,接着又道:“后来,谁都不曾想到李心进这少林弃徒居然能认祖归宗,咸鱼翻身,入主洛阳,晋封唐王,掌管伊阙三十五万水陆大军,时时刻刻对汜水关的起义军形成包夹之势。黄巢马上意识到林心通、李心进皆出少林藏经阁,两人有着二十年的兄弟佛缘,于是派部下秘密跟踪林心通的一举一动。”

史敬思、康君立道:“我们曾打探过汜水关起义军的虚实,确实有这样的流言蜚语。”

张丹松微微点了点头,依旧跪着道:“在第二十九届邙山盟主大会之上,林心通独闯翠云峰,一剑荡九州,从秋月娥以及七大门派手中救走了秦含湮。得胜归来以后,林、秦夫妻二人不堪黄巢大哥的冷遇猜疑,从而抱琴携剑愤然离去。至于剑神、琴魔现在何处,在下不得而知。总之算上林心通,单都尉已是起义军第二个不受欢迎之人,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么?”

单茂听完,嚎啕大嚷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林心通、秦含湮会不辞而别,从此消声匿迹。”

尉迟妙然见单茂扶着门柱,心存哀伤,安慰道:“单三,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你性格开朗豁达,仁义有德。上回在函谷关,我和关师姐、长孙师姐前脚刚走,朱温便出尔反尔,扬言要去陕州黄河渡口抓捕小师妹。当时,你从中极力阻挠,我们三个躲在暗处都听到了。”

单茂道:“妙然,怪不得你们比朱温骑兵队还早到一步,原来你们下关之后,去而复返。”

尉迟妙然道:“是矣,汝赤子之心,起义军这条路根本就不适合你。军中充满着狐疑猜忌,草根流习,林心通、秦含湮适可而止,功成身退,你也可以和他们一样选择离开,不要担负过多的思想包袱。黄巢怀疑你,你就让他怀疑罢了,他走他的阳光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人心自有天地宽,何需愁云遮明月。你说是不是?”

单茂脸上雾霾散尽道:“知我心者,唯妙然也。单茂有妻此贤,夫复何言。”

陈夫人一边在桌边弄婴喂奶,一边笑道:“妙然姑娘,你们邙山派不仅是中原仙武祖庭,天下第一大派;而且育人说辞有方,博采明众之长。如果我将来有女儿,一定让她拜入邙山门下,一睹贵派奚祖师的风采,聆听奚祖师的教诲。”

热介甫在旁笑道:“柔侠都已仙逝一千年了,还有何风采可睹?至于教诲么,紫霄大殿应该有《道藏箴言》,《传世警语》留下。”

陈夫人道:“三将军你忒直心肠,画像也行呀。听说翠云峰无极观后墙上,挂的就是奚雨沫的画像,其人绝美非凡,有不老女神的誉赞。”

热介甫有所怀疑道:“呃,那...那奚祖师有明妃娘娘美么?”

明妃尹传茹格格娇笑道:“那张画像我亲眼见过,本宫恐怕比不上奚祖师的一根头发丝。”

热介甫收紧长枪,惊异非常道:“啊!不会罢,娘娘已是绝美之人,世上居然还有比你更漂亮的姑娘?”

明妃道:“是矣。我曾听我师父说过,奚祖师当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上至大汉朝廷,下到夜郎古国,近至北方匈奴,远达西海大秦。江湖有谚,最美不过奚雨沫。”

热介甫听的哈喇子直堕,唾沫流了一地,神情恍惚木然。尉迟妙然见状不喜,拂尘丝早到,打在热介甫的黄毛头盖骨上。热介甫吃痛不已,抱头哼唧道:“靠,刚才谁打我?哎呦喂,快...快给老子站出来。”良久,无人回答,热介甫发觉自己失态痴迷,赶紧用袖子揩干口水鼻涕,一本正经地端坐凳上,呼着口哨,借以掩饰爱慕奚雨沫之心。

这时,史敬思、康君立道:“我们儿时也听草原上的老一辈提起过,奚雨沫是大名鼎鼎的柔侠,一生促成汉匈和好。不管是长江黄河,还是戈壁草滩,其人侠名永存,华夏民族共同的巾帼英雄。”

陈夫人道:“不错,当年我二十五世太祖父陈灵客时时以奚祖师为榜样,时时鞭策自己要像她老人家学习,以华夏苍生为念,渡世人之苦为本。”

热介甫开始炫耀自己道:“这个我都知道,但奚祖师的武功到底如何,能有我热介甫厉害么?”

陈夫人道:“三将军,一山还有一山高,如果奚雨沫健在,你恐怕不是她的敌手。”

热介甫道:“呃,如果一个女人长的忒漂亮,就是不幸;如果还身负绝技,那就是大不幸。难怪她会出家当道姑,创立邙山仙派,爱情之路必定坎坷非常。”

尉迟妙然听罢大怒道:“热介甫你找死啊,竟敢诋毁敝派祖师婆婆!”说着便是《玉拂尘功》之“尘归东海”。

史敬思、康君立见状,赶来阻止,化解危机。接着转开话题,向尹传茹揖身道:“明妃娘娘,张丹松该如何处置,还望示下。”

明妃道:“本宫本想除之而后快,绝不姑息养奸,但此刻杀了他,会陷单都尉于不义。到时,黄巢起义军还以为单茂和我们合谋,害死了张丹松,都尉大人就更加有理说不清了。”

单茂感动道:“多谢娘娘明察秋毫。”

陈夫人发话道:“不如这样,娘娘你明日启程,把张丹松押往邙山,交由赵掌门处置定夺。一来于单都尉名声无损,二来可让张丹松自食恶果。”

明妃道:“陈姐姐此法甚妙,小妹觉得可行。”

单茂道:“正巧我要向赵掌门提亲,嗯,这个办法很好,一举两得。”

尉迟妙然不悦,朝单茂鄙夷道:“黑泥鳅、贼军汉,本姑娘可要反悔了,你长的和热介甫一样黑,只怕将来我俩的孩子不跟个昆仑鸡一样?”

未等单茂说话,热介甫首先反驳道:“尉迟师姐,我的脸是刚被瓦罐弹给熏黑的,不信,我洗把脸给你看看。”说着从水缸之中舀了盆清水,用心洗净黑灰。果然,热介甫剑眉凛然英烈,脸儿白里透红,轮廓凹凸有致,出落的十分俊美潇洒。当有诗为证: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君子如厮,不可谖之。

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尉迟妙然见了,故意对单茂道:“黑泥鳅,那么你呢?”

单茂支吾道:“呵呵,我...我就算了,我生来面如黑炭,不然哪有“黑水泥鳅”这个绰号?”

尉迟妙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嫁给热介甫得了。”

单茂赶忙阻止道:“千万别啊!你刚才不答应跟我隐居会稽山,咋就一下反悔了呢?”

尉迟妙然笑道:“因为我现在才发现你没热介甫英俊,这个理由可足够?”

单茂着急道:“皮囊本是爹娘生,我想改也改不了啊。”

尉迟妙然道:“这样岂不很好么?那我更应该嫁的人是热介甫。”说着挽着热介甫的手臂,香侬蜜侬,好不甜情。单茂无奈,望天兴叹曰:“那好罢,算我一厢情愿,抱歉则个。”说完独自出店,径往浙东地区。

热介甫见单茂走,对尉迟妙然道:“尉迟师姐,你这玩笑开的未免太大了罢?再不去追,你的如意郎君真就一去不复返了。”

尉迟妙然惊愕,轻踏紫燕,飞身而出,喊道:“贼军汉,和你闹着玩的,你一个大男人怎地如此小心眼?千万别走!”由于邙山派的轻功《迷蝶舞步》迅捷无比,速如鸿鹄,尉迟妙然一时收不住脚,与单茂兀自头碰头,牢牢拥吻在一起。

明妃、热介甫、陈夫人、史敬思、康君立五人在店门口见喜,康君立鼓掌庆贺道:“嗯,一吻定情,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喂,二十七姑娘,你咋就不放开嘴了?我嘞个乖乖!”只见尉迟妙然依旧抱着单茂旋转飞翔,良久才止。两人复回风陵客栈,尉迟妙然啐道:“单三,上回在函谷关你吻的我还不够多么?这回算老娘还你的。”

单茂被《迷蝶舞步》弄得晕头转向,暂时分不清南北,但是心里却有尉迟妙然身上的紫罗蓝香趟过,甭提几多兴奋,他道:“既然是这样,那我现在故伎重演,让你再欠我一次亲吻。”此话一出,让众人捧腹而笑。

须臾,邙山派、晋王府众人围座于桌,陈夫人请客犒劳,而张丹松则被牢牢绑在店内的木柱上干瞪眼睛。

食过五味,康君立向热介甫抱拳道:“三将军武艺超凡脱俗,你我圈中赌赛依旧作数,以后康君立必听从您的吩咐。”

热介甫摆手道:“十二太保,我攻你无备才让你出的圈子。依我看,刚才比试你我平分秋色,谁都不是乌龟儿子王八蛋。你看可好?”

此语正中康君立下怀,他喜道:“好,三将军不仅武艺高强,胸襟更是坦荡,我沙陀人从此交上你这号英雄人物,来,大家干杯。”明妃、热介甫、尉迟妙然、单茂、陈夫人、史敬思、康君立齐齐起身,七人对喝,豪迈而饮。明妃将杯盏放定,对晋王府的人道:“陈夫人、十一太保、十二太保,上回在芮城茶馆,本宫故意隐瞒身份,欺骗大家,心中着实有愧。”

陈夫人道:“明妃娘娘莫要自责,非常时期当小心为上。明日我们启程去敦煌,路上若遇起义军盘查,咱们依旧认为你们是南疆贩马的,绝对不会暴露你们的行踪。”

明妃道:“多谢夫人。”

陈夫人道:“明妃娘娘,我们能在芮城茶馆、风陵客栈两度相逢,缘份匪浅,明当分离,还请您保重则个。”

明妃点了点头,回醒道:“此去敦煌路途遥远,你们也嘚当心。”

说话中间,店外来了大批皂衣乞丐,行脚挑夫,盘在门槛处哀求施舍。热介甫怒斥道:“你爷爷的,你们这些叫花子到底有完没完,上回我家女主人已将身上的九成金银全都给了你们,你们居然还不知足么?今日又来讨要,着实可恶。”

皂衣乞丐、行脚挑夫听罢,觍着脸却不想走。

热介甫见状,拿起靠墙的扫帚子出店撵人,明妃阻止道:“三将军,看他们装扮都是些无家可归的难民,你就放过他们的。”

热介甫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讨要一次也就够了,他们却把咱俩当成了摇钱树,没完没了。”

此刻,其中一名皂衣乞丐嘶哑着声音道:“女菩萨、小兄弟,我们都是从临潼逃难而来的穷哈哈,肚中又饥又渴,可否讨碗水喝喝?”

热介甫欣然道:“可以,只要不是来讨钱,请随意。”

那皂衣乞丐走进内堂水缸,舀了一桶水,放到店外旷地,众难民分舀而喝,酣畅淋漓。

在座七人当中,唯有单茂有所怀疑道:“三将军,这些人穿着牛皮大靴,果是难民乎?”

热介甫拍了拍单茂肩膀道:“单都尉,外面的这百来个穷哈哈我都认识。就在几天前,明妃娘娘分给他们九十余锭金元宝,他们刚走不久,结果却引来了“淫鼠”米茂业前来讨要。”

单茂止住疑心,忙问道:“对了,米护法究竟去哪了?你怎么没把他一起带回来?”热介甫长叹一声道:“哎,估计是怕他大哥苏仙儿找他秋后算账,于是灰溜溜地逃走了,恐怕今生今世都不得安宁。还有,米茂业献城投降,根本就没脸回来再见明妃一面。与其自讨没趣,不如远走天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