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天香
作者:彭通      更新:2019-07-30 02:45      字数:6006

(《乞心记》50集武侠言情小说,【彭世通著】)

第04集:杖缨只因患黍离,横戈原不为封侯

卷叁◎

☆☆这时,十一太保史敬思、十二太保康君立怒道:“哼,淫鼠逼死我们的十三弟,以后遇见,晋王府上上下下无不剥其皮,拆其骨,啃其肉。必将其狗头悬挂在太原城墙上...”言未绝,陈夫人怀中的十四太保吓的啼哭不止,陈夫人不悦道:“史、康两位太保休说这些狠话,当心吓着我的儿子。”史、康赶紧住嘴,殷切赔礼道:“夫人,属下口没遮栏,出此恶俗血腥之语,还请您不要怪罪。”

陈夫人道:“如何处置米茂业,也不是你们说了算,当要请示晋王定夺。然则,你们尚未抓住他,靠耍嘴皮子有甚么用呢?不过话要说回来,若不是米茂业挟持张丹松,风陵客栈早就被夷为平地,恐怕我们的救命恩人明妃娘娘也会凶多吉少。”

史敬思道:“是是是。”说着望了望襁褓中的十四太保,道:“夫人,你看十四弟和明妃娘娘的儿子印堂饱满,都有龙虎之貌,不知他俩谁大。”

陈夫人微微一怔,相问明妃之子生辰。

明妃答道:“吾儿思明乃庚子年、庚子月、庚子日、庚子时出生。”

陈夫人大为惊异道:“啊?这么巧,我的儿子也是庚子年、庚子月、庚子日、庚子时生。”

康君立哈哈笑道:“这就证明晋王府与明妃娘娘确实有缘,而十四太保和小王子那就更加有缘。来,来,来。大家为这两个同庚的婴儿干一杯。”

陈夫人满心欢喜道:“明妃娘娘,奴家再次向你道谢,不然我的儿子便在芮城茶馆夭折了,我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礼毕,陈夫人转头对单茂斥道:“单都尉,上回你派去的三位黄河哨探差点就弄死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言语饱含怒意,大有怨怼之心。

单茂如无头苍蝇一般,嗫嚅道:“我...我...我甚么时候派了三名哨探?”

热介甫在旁,于是将芮城茶馆起义军哨探执刀抢婴,以十四太保之命相要挟的事儿简略说了。单茂听完,汗流浃背道:“那三人不是我委派的,肯定是另有其人。”说着看了看绑在木柱上的张丹松,走近怒喝道:“张指挥使,是不是你冒我之名,行卑鄙龌龊之举?快说!”

张丹松刚被史、康二人拳打脚踢,脸庞青瘀,口角渗血。有气无力道:“不错,是我派去的,有种杀了老子。你来呀,你来呀...”

单茂用点钢渔叉叉住张丹松的喉咙,啐道:“直娘贼,我若亲手杀了你,会落个背叛起义军的恶名。不如将你丢到黄河里边喂王八,嗯,这主意不错。”说完便即动手,欲拽张出店。

明妃笑道:“单都尉,你很是天真。即使你将张丹松淹死,你不还是背负杀害起义军将士的骂名么?张丹松这是故意激你,千万别上当。”

单茂无所适从道:“奶奶滴熊!这...这...这...哎...”

明妃道:“明日,我们返回邙山紫霄大殿,就让赵师姐替你出口恶气,这才是上上之选。你就暂且忍耐,何必急于一时呢?”

单茂悻悻不已道:“那好罢。”言讫,回桌执盏道:“诸位,我们大伙为这两个满月婴儿干杯,将一切快乐的,不快乐的统统抛掷脑后,不醉不归。”七人起立,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是夜,热介甫、端木静庵、单茂、史敬思、康君立五人轮流看守张丹松,防其逃跑;明妃、陈夫人则相互讨论些育儿之经,待到子时,方才回房休息。

翌日气爽秋高,芷岸萍草结衔,一切相安无事。

七人早起洗漱,喝盅好茶,备了点心,准备执手分别。刚从凳上起身,陈夫人第一个呼喊道:“咦?我怎么感觉全身乏力,头昏脑胀,难道是昨日不胜酒力?不对啊,我昨天没有饮酒啊?”紧接着明妃、单茂、史敬思、康君立纷纷感到头重脚轻,跌倒在桌旁。

尉迟妙然提了口真气,发现聚拢不到膻中穴,失声道:“我们可能是中毒了,我们已经很小心了,昨日并无陌生客人入住,就咱们七人,怎么...怎么会这样?难道...”言未绝,瞥了一瞥风陵掌柜。

热介甫内力极强,暂时还未有感觉。他直奔柜台如抓小鸡,揪住风陵掌柜的衣领,斥道:“狗贼!是不是你下的毒?”

此时此刻,风陵掌柜同样感到全身酥软,面部潮红,毫无气力道:“三将军,小的怎么会加害自己呢?我不也中毒了么?再说了,如果是我想谋害各位,我哪能傻傻站在这儿,小的肯定连夜就逃走了呀。”

尉迟妙然听罢,对热介甫说道:“三将军,掌柜子此言有理,看来下毒的真不是他。”

热介甫见言松手,风陵掌柜便如同一条烂泥死狗,瘫软于地。不一会,风陵掌柜趴在地上,指着角落道:“我...我...明白了,一定是水缸...里的水有问题,刚才的早茶,小的就是用那里的水沏的。”

单茂伏在桌上,猛然回忆道:“三将军,昨天那个穿牛皮大靴的乞丐分明有诈,他借故口渴,讹进店里打了一桶水,然后趁咱们未注意,再将毒药撒入缸中。对,对,一定是他们那帮乞丐、挑夫干的。”

与此同时,热介甫失声道:“牛皮大靴!糟了,他们那伙人一定是冒充的,原来是黄巢起义军。”

这时,张丹松挣脱缚绳,鼓掌大笑道:“精彩,分析的真是精彩,不愧是水军季三都尉和朝廷西域战神,所猜分厘不差。不瞒众人说,你们都已中了之毒。”

热介甫来自西域,至于木槿是甚么,他不懂情有可原。张丹松见他碧眼放光,想是来询问自己,故咳两声道:“三将军,要说这是毒非毒,无色无味。中毒者三日之内会武功尽失,全身乏力。三日之后嘛,其毒消失,可无药自解。”

尉迟妙然喃喃地道:“?怎么我们邙山无极观中的古籍从未记载过?”

张丹松不乐道:“尉迟姑娘,你除了会泼辣耍狠,还会甚么呢?无极观藏有天下古卷之谋,包涵天地星辰之幻,你应该好好回到贵派多念几年书,定会知道是甚么了。哎,不过可惜啊,你已死到临头,不念也罢,不念也罢。”

尉迟妙然挤出几字道:“无耻狗贼,老娘艹你祖宗!”

张丹松斥道:“啧啧啧,尉迟妙然,所有人当中就属你嘴最臭,特惹人厌。来人,先将尉迟姑娘的嘴撕烂,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目中无人。”果然,隐伏于客栈树林外的百余名乞丐、挑夫都已祛掉伪装,皆是起义军千里挑一的勇士杀手。其中的百夫长,正是昨日在水缸中下药的那名乞者。

不移时,百夫长上前向张丹松禀道:“指挥使,昨日让你受苦蒙难,属下深感愧疚,刚刚未曾搭救,只因他们并未中毒失功。”张丹松道:“别介,你做的非常好,我只是受了皮肉伤,无从打紧。”

说话中间,百夫长命令起义军杀手欲撕尉迟妙然嘴唇。千均一发之际,单茂阻止道:“诸位弟兄,尉迟姑娘是在下的结发妻子,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份上,暂且不要为难于她。”百夫长叹息一声道:“季三都尉,您是我军的真好汉,大英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可以放你夫妻二人走。”

尉迟妙然毫不领情,只对单茂道:“贼军汉,老娘可不是贪生怕死的孬种,要走你走,我可不走。邙山派尉迟妙然绝对不会抛弃小师妹苟且偷安的。”

张丹松笑道:“邙山弟子铮如血,哪管万里与风刀。“柔侠”奚雨沫的徒子徒孙果然个个都是巾帼英雄,那好,在下就成全你邙山遗志。”说完抽出大唐十字军刀,欲斫尉迟妙然于当下。

单茂朗声道:“暂且住手,我尚有话说!”

张丹松闻言收刀,单茂接着道:“妙然,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么?如果你死了,我单茂留在这世上就无趣的紧,还不如和你共赴黄泉,落得比翼自在。”

尉迟妙然眸星玫瑰,柔情似水道:“汝真是个傻子,你我尚未拜堂成亲,以后有很多女孩争先恐后的嫁给你,你又何需单恋枝花,这根本不值得。”

单茂爽笑道:“虽说世上花草千千万,余独喜妙然一朵。此心不改,本世难移。除非你...你觉得俺配不上你。”

尉迟妙然艰难挪移数步,与单茂相拥而泣道:“单三,你这是说的甚么话?其实早在洛阳草青斋,你诓我叫李(你)相公,我就开始认定你是我尉迟妙然的丈夫。只是当时我情窦初开,好不懵懂,又误会你是个淫贼。”

单茂喃喃地道:“荷花荡、草青斋、函谷关,此三地乃是你我情惜之所,而在这风陵渡,你...你能答应嫁给我吗?”

尉迟妙然立刻点头道:“我答应你!能嫁给单茂为妻,便是我尉迟妙然一生最大的幸福。”

单茂高兴的语无伦次道:“那...那实在太好了,不过...不过我现在无权无势,将来或许穷得丁当,你...你不后悔?”

尉迟妙然秀发迎风飘,怀吐紫罗香,一字一句道:“永不后悔。你喜我如初,我待你入尾。此爱绵绵,杨柳依依;同生共死,不再分离。”说完咬樱亲吻,无视在场众人。

张丹松等他们吻完,心里直起鸡皮疙瘩,惶然道:“百夫长,看来季三都尉有美色作伴,虽死无恨矣。等下将他俩捆在一起,丢到黄河里喂王八,你就成全他们这对同命鸳鸯罢。”

百夫长应诺道:“是。”说着将单茂、尉迟妙然牢缚,脚上拴了巨石,将二人沉入黄河河床。

十一太保史敬思、十二太保康君立听到黄河岸边扑通声响,便知单茂、尉迟妙然夫妇英勇就义,慷慨壮烈。史敬思、康君立哈哈笑道:“张丹松,你这吃里扒外的狗贼!朝廷田公公对你不薄,让你坚守住函谷关,你居然第一个反叛归降,使得黄巢起义军不废吹灰之力抵达潼关。我呸!今日死于你这脏汉之手,我兄弟俩一万个不服。”

张丹松自知有愧田令孜重托,怅然若失道:“十一太保、十二太保,你我往日无仇,更是昔日同僚,在下念及旧情,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来人,将二人刺死当下,然后将两位将军的遗体托人运回太原晋王府!”

百夫长得令,哪知刚要动手,史敬思、康君立纷纷道:“宁可自杀成仁,不忍狗贼动手。”遂跃后窗而走,由于风陵客栈背靠黄河险滩,两人破窗之后,只觉毒发脑胀,失足跌入汹涌波涛中,齐齐淹死在黄沙漫漫里。

张丹松见状,悠悠的叹道:“两位晋王府的兄弟,这又是何苦呢?哎。”于是取来柜台笔砚,手扎一封死讯,飞鸽传书,告知晋王李克用。信笺上写道:

儿臣史敬思、康君立,

路遇风陵渡口,

不幸遭逢单茂水军偷袭。

经奋力搏杀,终寡不敌众,

已与季三都尉玉石俱焚。

夫人以及十四弟蒙尘,

同归黄土,

望父王勿念。

十一儿史敬思、

十二儿康君立谨敬。

大唐广明庚子年、辛丑月。

张丹松书毕,自念自夸,又从嘴角揩了些血渍抹于纸上,郑重其事地着信鸽卷纸送函而去。

这时,客栈只剩热介甫、明妃母子、陈夫人母子。只听热介甫笑道:“张指挥使,你找单茂这个死人当替罪羔羊,当真是工于心计。并将你的猪血抹于纸上,造成战斗激烈的假象,汝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张丹松不但不怒,反而拱手道:“过奖,过奖。”

须臾,张丹松接着又劝说道:“三将军乃神龙之士,武功造诣极强,可否屈膝投靠我么?哎,经过几役下来,将军虎威,历历在目,愚兄是真的越来越喜欢贤弟之才,不忍杀戮。”

热介甫道:“笑话!老子还是那句话,此生只听明妃娘娘差遣,就算是天王老子都无权向我发号施令,你最好死了这份心。”

张丹松道:“如此这般,那愚兄就先宰了娘娘,直等贤弟回心转意。”

陈夫人当场止道:“张丹松且慢,若有本事先杀了我,莫对我恩人无礼。”张丹松道:“哟,原来是晋王陈夫人,不知有何指教?”陈夫人道:“你先放了热介甫和明妃娘娘,押我作为人质,奴家愿意出一千万两白银买我自己的性命。”

张丹松大喜道:“呃,果真?”

陈夫人拍了拍袖上灰尘道:“吾乃晋王最宠爱的妻妾,晋王不会吝啬这些许金银。你也知道晋地沃野千里,兵精粮足,屈屈之数,王爷还是给的起的。再说了,你们这些当兵的有谁不愿升官发财的?”

张丹松会心道:“嗯,不错,不错。”

百夫长在旁提醒道:“张指挥使,你已杀了十一太保、十二太保,陈夫人尤其不能放过。到时晋王知道凶手是你,即使你有再多的金银,也无命花呀。晋地猛将如云,又有北宗臂助,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张丹松一时财迷心窍,方才恍若隔世,嘴里碎念道:“好险,好险,差点就中了夫人诡计。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条路走到黑了。”旋即狰狞道:“来人,将陈夫人一刀刺死,她的儿子十四太保则丢到黄河里任其自生自灭。”

这时,热介甫只感真气受阻,四肢无力,寻思:“张丹松现在如同恶魔,失去人性。等他杀了陈夫人,一定会对明妃娘娘施以毒手。我热介甫即使死了,也要报答娘娘知遇之恩。”想毕,念起《左右不分枪》口诀,真龙游于房梁,穴道全部释然,迅速扩散全身,此乃拼死一搏之兆也。

百夫长执刀相欺陈夫人之际,热介甫狂吼一声“飞龙在天”,从地上跃起,掇起暴雨梨花枪,凌空而扫,顿将百夫长齐腰斩断。真气尾部余劲,连五丈以内的所有敌军全部震倒在地。趁着一阵骚乱,热介甫横指于唇,发出吱吱、唧唧怪声,“绝地”马儿听罢,忙从茅棚里扯缰跳脱,四蹄飞溅,直奔风陵客栈店内。

待马进店,热介甫双手悬空一收,将明妃母子、陈夫人母子全部吸到马背上。张丹松见状大骇,抱头赶紧出逃,命令店外所有起义军道:“弓箭手准备!快...快...快杀了热介甫!”

热介甫斥道:“今生我绝不死于凡夫俗子之手,挡我者死!”热介甫最后跨上绝地,携明妃、陈夫人冲出客栈,凡枪锋所指,万龙齐出,白色劲气从天空吹向树林,顷刻之间,躲在里面的五十名弓箭手全被震碎心肺,摔出数十丈开外,连同树根一起,齐齐断裂成粉。

剩余起义军将士吓得东奔西走,鼠窜乱嚷道:“这...这...谁人使的飞龙在天?哇...哇...呀...”

热介甫长枪轻出,舞出天际,一记“猛龙摆尾”。南北西东,无数枪尖;旋风尽处,尸横遍野。

张丹松此刻龟缩在山坳处,看的心惊肉跳,大骇不已道:“热介甫这小厮绝非凡人,中了,居然还能杀出重围。”遂打算放弃追杀明妃母子之念,眼巴巴的望着热介甫、明妃、陈夫人共骑一乘而去。

正在这时,单兴、单旺、单盛三位水军都尉率领五百战舰,共计二万五千人沿着广通渠返回风陵渡口,欲助单茂把守要地,以防止晋王李克用偷袭起义军后方。张丹松见救兵到,冒出头高声喊道:“单大哥、单二弟、单四弟,季三都尉他...”

单氏三杰从舰舷下马,提着点钢渔叉,看着客栈遍地都是起义军尸首,忙问:“我兄弟单茂怎么了?”

张丹松俯拜于地,痛哭不已道:“季三都尉刚被热介甫杀了!我...我也折损了全部的人马。”

老四单盛怒道:“奶奶滴熊,等我抓住热介甫这个西域杂毛,定将他的头拜祭我三哥。”张丹松道:“好,好,好,热介甫中了,而且一马驮三人,想必跑不远,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追。”

老大单兴得闻三弟单茂死讯,气得火冒七丈,不管三七二十一,叫上所有水军从船上卸了马匹、硝石、强弩、战车,全部换装成骑兵,顺尘嗅香追去。

约摸申牌时分,赶到王屋山麓,遇上大批难民。张丹松遥见“绝地”负重过多,正在谷口慢慢悠悠,喜道:“单大哥,他们三个在那。”

单兴急令二万五千人分成二十五组,每组一千人,务必将王屋山所有山口全部堵住,防止热介甫逃出王屋山。分檄下放,其中二十个千人队四散往东、南、西、北各方官道设卡,将整座王屋山围的密不透风。剩下五个千人队继续沿着王屋山麓继续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