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心记》50集武侠言情小说连载,【彭世通著】)
第07集:同室不须分楚越,棋罢何事欲尽灵
卷肆◎
☆☆隆隆鞭炮声尽去,肖阔海命会兴小二摆上酒宴,其中有羊肉泡馍、肉夹馍、汉中面皮、臊子面、荞面饸饹、擀面皮、饺子宴、豆花泡馍、陕西凉皮、烤全羊、牛蹄花等;又有西凤酒,汾阳酒,杏花酒,剑南酒,五粮液,高梁酒,吴越酒,思茅酒,闽川酒等;整整铺满一桌,芬芬绕香三水。
肖阔海昂首举杯道:“三位叔叔,来,肖某先敬你们一杯。”
西宗三长老不置酒盏,略有片刻迟疑。肖阔海见状笑道:“这些秦川美食,都是在下请了名厨精细烹调,还请三位叔叔多多品尝。”
掌钵长老好吃成性,迫不及待的夹面入钵,正要大口享用。
掌牌长老止道:“掌钵兄,还是先让我试试有毒无毒。”
肖阔海听了,兀自尴尬道:“放心!晚辈从来不行下毒等龌龊事儿。”掌牌长老斥道:“肖舵主,你们把绿翘小主掳走,难道就不龌龊么?”肖阔海道:“哎,这件事儿我也是没办法。为了顾全大局,在下逼不得已,望三位叔叔见谅则个。”
掌牌长老将银针一一探入菜肴、酒里,试了无毒,方才放心食用。他边吃边道:“为大局着想?敢问何为大局?”
肖阔海道:“俗话说得好,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十双筷子牢牢抱成团。西宗、北宗、东宗就好比是十双筷子,只要咱们组织起来,成立一个统一的帮派,到时实力将大大增强,甚至超过邙山派。”
掌牌长老摸了摸左腰悬挂的蓝色铭牌,起身望了望北宗六舵舵主各自腰上的青色铭牌,哈哈笑道:“若是喝酒吃肉,咱们可以尽兴相聊;若是讨论公事,你们和我掌牌的九色阶位不对等。”
绰号“假大空”的大智舵主贾似贞小眼眯眯道:“掌牌叔,蓝色是空,青色也是空。蓝色青色,既假既空。咱们六人的阶位是比你低没有错,不过咱丐帮不是还没成立么,且西、北两宗互不统属。除非你今日承认西、北两宗合并,咱六舵舵主就听您老人家的号令,绝不违拗。”
掌牌长老怒斥道:“好你个假大空,想赚我入局,门儿也无。”说着望了望横幅道:“这个丐帮是啥子玩艺儿?俺咋从未听说过?”
贾似贞捏着下巴上的赘肉道:“丐者,德也。无德之人,怎能为丐?顾名思义,丐帮则指有德之帮,帮中皆为有德之士。”
掌牌长老听得云山雾罩,破口啐道:“甚么乱七八糟的东东?你爷爷的,老子听不懂,现在就要揍你。”说完抡起衣袖,虎虎生威。
贾似贞连忙道:“掌牌叔且慢,你别打错人了!事先说明,这话不是我首先提出的,而是丐九叔在草蛇岭破庙振振有辞,道明丐者之论,晚辈只是复述其意而已。”
掌牌长老啊了一声,扭头对丐九道:“敢情是九哥你...”言未绝,丐九正色道:“不错,此话是我说的。”接着对贾似贞道:“空胖子,你们宗主郭满堂呢,他躲着不来会兴渡口,该不会和你一样假大空罢。”
贾似贞道:“不瞒九叔,郭老大正在晋王府参加陈夫人和十四太保的丧礼,实在抽不开身。”丐九疑惑问道:“哦,听说陈夫人韶华燕姿、十四太保只有满月,那他俩是怎么死的?”
大義舵主张庆嫂拱手道:“九叔,今日邀请三位喜聚,晦气事儿休提...”刚说到儿,只听旁桌有阵阵鼠声,众人一瞧,只见掌钵长老蹲在远处凳子上,手里拿着紫铜钵盂,兀自在狼吞虎咽,狂吸陕西臊子面。
丐九见状,怒斥道:“掌钵老弟,你一个人躲在那儿干甚么,连筷子都不用,成何体统。”掌钵长老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老脸羞答答的,往衣服上揩掉手上汤汁,顽皮笑道:“哎呀,九哥,我是个好吃之人,有这么多美食摆在眼前,嘴里馋的慌。”说完回身,夹在众人之间,又捞了一碗臊子面,躲于旁桌鼠鼠享受。
肖阔海赞道:“掌钵叔童心未泯,实乃丐帮之福。”言讫,整了两碗酒,趋至掌钵身边,朗声道:“来,晚辈肖阔海敬你。”
掌钵长老不悦道:“酒碗太小,我要整坛整坛的喝。”说着轻出《乾坤一指》,一道橙光从“商阳穴”射去,隔着三丈远,自取一坛杏花村,仰头对盅。肖阔海十分钦佩道:“真没想到掌钵长老的酒量如此惊人!杏花村犹烈,你居然能一口痛饮?”
掌钵长老唏嘘道:“妥了,这算甚么,老子连下十坛都不叫个事。”
北宗六舵舵主闻言,皆对掌钵叔刮目相看。只听他道:“肖阔海,你还是回席上和咱西宗商讨合并之事罢,老叫花独饮则个。”
肖阔海应诺,暂回谈判桌,接着对丐九、掌牌长老道:“刚才晚辈以十根筷子比喻北、西、东三宗,不知二佬意下何如?”
掌牌长老道:“嗯,合并之后实力是增强了,但这样一来,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
肖阔海津津有味道:“好处不言而喻。昔年秦始皇统一六国,横扫八荒,令敌胆寒。首先在文字、货币、度量衡上有所规范,致使泱泱华夏成为当时最强盛的国家,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待到汉朝武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中华大地又开始统一了文化思想,百姓千官效法孔孟之道,君臣之观,影响极其深远,奠定了大汉四百年天祚;隋文帝一扫南北朝分裂暌违之势,加大中央集权,布三省、创六部、兴科举,′开皇之治′使国力达到鼎盛。所以说合则必盛,分久必衰矣。”
掌牌长老道:“你虽说的天花乱坠,但似乎有点儿道理。不过西宗、北宗在许多地方是不同的。比如说,西宗皆已乞丐流浪者为主,而你们北宗大都以富商巨贾为主,二者格格不入,貌分心不合。”
肖阔海道:“掌牌叔此言差矣。北宗其实刚开始和您们一样,贫困潦倒。”接着对北宗另外五个舵主道:“我们大部分人既非出生名门,也非官僚帝胄之家,全都靠自己滚打摔爬,财富一点一滴积累而成的。当然咯,也有少部分富人仰慕北宗仪义,自愿加入本宗。”
北宗另外五个舵主道:“肖大哥说的极是。英雄好汉不分家,哪管东南西北风。”接着,肖阔海对丐九道:“若是西宗归顺,亦可从了北宗之规,收取地方保护税费,不出一年,九叔就会和我们一样,贫穷落后面貌将大大改观。”
丐九仍旧固执己见,啐道:“乞丐就是乞丐,若都成了富人,那还叫丐帮么?”
肖阔海道:“非也,物有长短,人以智分,并不是人人都有此造化。丐帮就算是统一,也会有贫富差距。但有一点不会因此而改变,那便是′侠义为本,华夏之心′。本着这一点,天下有德之人,皆会望风加入丐帮,届时富助济贫,贫有所依,统一之后的丐帮只会越来越强盛,从而一举超越奚雨沫所创的邙山派,这难道不正是三位叔叔所乐见的么?”说完朝掌钵长老望了一眼,只见他正捧着酒坛躺在长桌上狂饮,而且怎么喝,他都不会醉。
掌钵掌老见肖阔海瞅着自己,笑嘻嘻地从桌上鲤鱼翻身,抱坛来到近前道:“肖舵主你先悠着点,等老叫花吃饱了,喝足了,俺就归顺了。咦,你身前的牛膀子是不是不想吃?来,不吃就给我老叫花吃。”不等众人同意与否,硬端到自己怀里,和酒嚼了起来。
张庆嫂见状,灿然微笑道:“掌钵叔,又没人和你抢,犯不着这般猴急模样?”
掌钵长老道:“张丫头,你们北宗富绰,当然不会稀罕这些美味。可老叫花不同,吃了这顿,还不知道有没有下顿。先把肚子填饱了,才是王道!”
张庆嫂道:“喔,这个好办。只要三宗合并,掌钵叔日后想吃香喝辣,应有尽有。”
掌钵长老吮吸着手指,兴高采烈道:“妥。一切嘚看你九叔的意思,他若同意,我便不会反对。”
张庆嫂暗思:“西宗三大长老之中,掌牌长老对合并之举,意见相左;而掌钵长老却随波逐流,人言则是;眼下只要九叔同意,大局可定矣。”于是对丐九恭敬道:“九叔,我拙夫刚才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无非是盼望丐帮能天下一统,决无半点私心。只要您老点头归顺,我们马上放了绿翘小主。”
丐九道:“那好,先将我孙女带过来,和我一见。”
张庆嫂听到这话,知道有戏,大喜道:“晚辈自当遵命。”说完令大勇舵主祁钰将庄绿翘放了,让其祖孙重聚。丐九见到绿翘毫发无伤,心中大宽,将她抱在手中,道:“小乖乖,他们北宗有没有欺负你,快和爷爷说。”
庄绿翘嘻嘻嗯嗯道:“马马虎虎,还算可以罢。虽然他们将我绑在囚船上,但吃住无虞,爷爷你看,刚才祁哥哥还给了我一只冰糖葫芦,好好吃哦。”
丐九一听,心底酥软,决计同意合并事宜。说道:“哎!天意若如此,老夫不敢不从。”
肖阔海、张庆嫂、韩与非、贾似贞、巫有到、祁钰六人起身道:“哈哈,九叔此言甚得众心,以后咱们三宗皆是一家,乃江湖最大喜事也。”肖阔海喜极而泣,旋即叫上大仁分舵的喽啰,吩咐道:“快去杭州西湖灵隐寺,告诉东宗不生气长老这个好消息,就说丐帮今日成立了。”
刚说到这,屋顶上有一女子道:“堂堂太原北宗,居然挟持一个五岁女童,日后传于江湖,恐怕你们六个舵主都会面目无光兮。丐帮就算合并,都是些阴暗旮旯里见不得人的勾当。”众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纷纷跑到会兴酒馆外的旷地上,举头而望。只见一个小姑娘年纪十一、二岁,怀抱一只小青狐,兀自坐于瓦上。
其人身着蓝色衣裙锦袄,腰佩琅玕翠玉,青丝挽着金爵钗儿,顾盼神采,体香浓郁,耳鬓处插着一朵蓝色风铃。乍一看去,犹如绝色鲜花盛开在屋檐上,简直美仑美奂特喜人眼。
庄绿翘看后,捧腮惊异道:“哇噻!这姐姐好美啊!”
北宗大礼舵主韩与非却对屋檐上啐道:“喂!小姑娘,刚才说话的可是你?”
那蓝衣女孩根本不答理他,只对小绿翘抱拳道:“绿翘妹妹,汝被′大小风刀′擒来,幕后黑手就是这位北宗大礼舵主韩与非,你可知道?”
庄绿翘道:“这个我知道的呀。”
蓝衣女孩道:“那么北、西两宗合并,将来你与狼共舞,后果会如何?”
庄绿翘道:“呃,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那蓝衣女孩笑道:“让姐姐告诉你,结果便是你被狼生吃活剥,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庄绿翘道:“那你的意思,代指北宗为狼?”
那蓝衣女孩应道:“嗯,不错。”
大礼舵主韩与非气极败坏,对屋檐上吼道:“小姑娘,你谁啊你?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小心我揍死你!”
那蓝衣女孩对韩与非轻蔑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如是是也。”接着又道:“北宗人众一向良莠不齐,韩舵主更是莠草中的人渣。不久前,你偷偷派人去南京紫金山,密谋去请大小风刀出山,欲借莫千寻、莫轻舞之手来挟持绿翘。这些丑事,想必大伙也已心知肚明。”
韩与非十分不屑道:“有如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西宗三长老都已知晓,用不着你瞎操心。”
有如是眉开眼笑道:“不过,半月以前,你在芮城茶馆私发十枚金条给海鳅帮白延松、邢晃两人,让他们凿船威逼丐九祖孙投降,间接害死了邙山派的尹师姑。这事...这事在场的恐怕没有多少人会知道罢?”有如是故意连说两个“这事”,意在强调重鼓。
果不其然,丐九脸色顿变,急忙问道:“有姑娘,你...你刚才说甚么?明妃娘娘她死了?”
有如是一边弄狐为乐,一边气若如兰道:“不错,九爷爷想必还被蒙在鼓里罢?明妃娘娘上次在大禹渡为救你们,旧疾复发,双眼失明。后来在回邙山的路上,被函谷关指挥使张丹松设伏,包围在王屋山十方观。由于尹师姑寡不敌众,被烈焰吞噬,与世长辞了。”
丐九痛心连连道:“丫头,那...那三将军热介甫、以及明妃手中的那名婴儿呢?”
有如是叹息道:“火势巨猛无比,无一人能够生还。据说热介甫临死前,喊出了一句:“杖缨只因犯黍离,横戈原不为封侯。此生此世不悲歌,我以我血报明恩”的千古绝唱。此音绕着王屋山山脉回旋,三日而不耳绝,常使路人闻之,泪满襟裳。”
丐九痛哭不止道:“恩人缘何如此福薄?老天真是不公啊!”
有如是对韩与非道:“虽然这件事的主谋是张丹松,单氏三杰被蒙蔽了心志,当是从犯,而你韩舵主也逃脱不了干系。若是被邙山掌门兼武林盟主赵弄影知道是你害尹师姑双目失明,不知道汝还有没有命活过明天?”
韩与非呲牙咧嘴道:“臭丫头,你口口声声叫明妃为尹师姑,莫非你是邙山派的人?”
有如是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韩与非怕丑事张扬,反被赵弄影报负,于是道:“这好办!只要杀了你,便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有如是无所畏惧道:“韩舵主,你别动怒嘛。眼下这么多人都知道你的卑鄙行径,就算杀了我也于事无补。”
掌牌长老随声附和道:“这位有姑娘说的不错,北宗向来良莠不齐,小人多于君子。若咱们西宗归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肖阔海急忙劝道:“掌牌叔,这小女孩来路不明,其言不足为信,切莫被她的妖言给蛊惑。”
庄绿翘据实辩称道:“肖伯伯,明妃娘娘双眼失明,侄女可是亲眼所见的。她上次为了救我和爷爷,失足跌入黄河,旧疾复发,这难道还有假的?”丐九亦知此事,忧心明妃枉死,对韩与非啐道:“好个韩舵主,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明妃娘娘怎会英年早逝?今儿个老叫花和你没完!”
韩与非急切道:“九叔,你听我说。明妃娘娘之事只是个意外,在下并没有有意为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望您老人家明鉴。”
丐九长叹道:“恩人不幸早亡,我丐九已经愧疚万分。若是我与你们北宗同流合污,怎么对的起明妃的在天之灵?”接着对西宗所有人道:“咱们走。”
张庆嫂止道:“九叔且慢,大丈夫言而有信。刚才你对北、西两宗合并是赞成的,何故转眼之间就出尔反尔?”丐九余怒未消道:“张丫头,若合并也行,除非你将姓韩的给杀了。如若不然,老叫花誓不与韩贼同檐。”张庆嫂左右为难,彷徨不决道:“这个...恐怕不妥,晚辈恕难从命。”丐九忿忿不已道:“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庄某告辞。”
韩与非见合并丐帮之事,顿时化作泡影,恼恨屋檐上的有如是道:“臭丫头,今日我韩某人要把你这张臭嘴给撕烂,叫你以后多舌!”
有如是见他凶悍无比,急忙捂着嘴唇,喊道:“喂,姓韩的!你...你可別乱来啊你,我有如是可是邙山派的杰出人才,赵弄影是我的师傅。”
韩与非哈哈笑道:“你骗谁啊你,赵弄影对上邙山学艺的弟子极为严苛,首先要到稷下宫笔试《道藏箴言》、《传世警语》;然后在集思大武馆考查弟子们的慧根修为;最后到翠云峰无极观评判个人的品性武德,三关全部通过,才能入室邙山。”
有如是听罢,吃惊不小道:“怪不得赵弄影拒收我为徒,原来我连第一关都未通过。哎,都怪我那几日痴迷《须弥神掌》,忘记背诵《传世》、《道藏》了呀。”
韩与非仰头森冷道:“嗬嗬,有如是,我就说你是假冒的罢,汝欲借邙山之威来恐吓我,想的挺美,韩爷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哩,你就乖乖受死罢。”说时迟,那时快。韩与非腾身跃上房顶,劈掌朝有如是袭去,有如是吓的哇哇大叫道:“九爷爷,掌钵叔公,掌牌叔公快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