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集:一将杀伐有如是,朝阳之后无郡主
作者:彭通      更新:2019-07-30 02:45      字数:5838

(《乞心记》50集武侠言情小说连载,【彭世通著】)

第09集:一将杀伐有如是,朝阳之后无郡主

卷壹◎一将杀伐有如是

☆☆待氏叔琮领锏走,朱温就席上与众位将领布置陇州军略,命庞师古为左翼,先阻川蜀之道,以防止李唐余孽出逃四川;又令葛从周为右翼,绕至河西走廊,以防范李儇、田令孜之流投往安西;自己领兵十万,由参军敬翔,枭将丁道隐、朱宣珍、李唐宾、张全义、牛存节、杨师厚等为中军,杀奔陇州而来;朱温筵席上尚有新招募的江湖侠士“箫筝二佬”、“癞痢头陀”保驾护航,可谓起义北路军群星闪耀,其余各部无可比拟。

却说这“箫筝二佬”乃南阳隐士,老大曰张归霸,擅使洞箫,吹的一首《龙吟曲》。老二曰张归厚,久练古筝,奏的一曲《虎啸曲》。

几月以前,二人投奔之初,常常在朱温面前夸下海口道:“梁王谦卑礼贤,重金雇请,故我兄弟二人出越林泉,真心投靠。然,武林之中,世人都说秦含湮的九霄环佩琴乃天音之最,实乃小儿之见。”

朱温疑问道:“秦含湮是我的弟妹,其人的《天弦八音》,本王数度亲见。江湖有谚,一曲断魂,尸横遍野。难不成二佬比秦含湮的“九霄环佩琴”更为犀利?”

箫佬张归霸抚摸着箫身,捋须微笑道:“是矣。如今我们兄弟二人出山,重出江湖,秦含湮则只能退居第二。”筝佬张归厚随声附和道:“王爷若不信,可以让咱俩显露身手。不过事先说明,一般的武林后进,咱俩是不屑与之动手的。”朱温闻言大喜道:“好极了,真是相见恨晚啦。若有机遇,当请两位施展绝技。”

然,癞痢头陀乃杭州东宗剃刀长老的师弟,受不惯东宗的穷潦困苦,故有心展于鸿鹄。得闻梁王朱温喜交豪杰,俸禄万有,于是辗转于起义北路军,投奔护王左右。朱温见他擅于解天下奇毒,欣然接纳,聘以高参,常伴身侧,十分器重。

话不絮繁。

翌日午后,唐僖宗李儇听闻朱温率领十万大军已到陇州城下,屁股尚未坐稳,吓得彷徨无计道:“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快快叫郑畋宰相来见我。”

未几,郑畋晋见,李儇道:“丞相大人,你兼任凤翔节度使,有何妙计破敌?”郑畋垂头丧气道:“哎,皇上,陇州已经是座空城,无兵可派。我这凤翔节度使说白了就是光竿一人而已。”话刚说完,城下就有人搦战道:“李儇小儿,快快出城投降!我牛存节可以饶你一死。”

李儇闻言倒地道:“朕亡也。”

藤原武藏将李儇扶起,独自轻出墙头,只见朱温大军在城下整齐阵列,旌旗蔽日,刀戟寒霜。牛存节则在军前行马,上穿一领鹦哥绿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足穿鹰爪皮四缝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前后熟铁掩心,一张弓,一壶箭,手里拿一把四窍八环刀。

牛存节定睛而望,见城上来的不是李儇,而是皂衣满裳,黑巾蒙面,左挎两把樱花刀的无名战士。牛存节哈哈大笑道:“喂,小子,你大白天穿一身夜行衣做甚?”

藤原武藏不答。

军师敬翔天地广博,深谙民风,对牛存节道:“牛将军,此乃东瀛武士的装扮,你瞧见他前胸的樱花铭徽没有?这可是东瀛的武士道的铭纹。”

牛存节道:“有意思。”遂对藤原武藏道:“兄台,快快让你的主子李儇小儿出城投降,否则老子下令攻城咯。”言未绝,藤原武藏飞身而下,一记《移形幻影斩》直劈而来。朱温叫道:“牛兄弟小心。”心字未说完,牛存节已被藤原武藏老鹰抓小鸡也似,拎回陇州城垣,空留一匹马儿在旷野上啃草,四窍八环刀跌落于马蹄旁。箫筝二佬登时惊骇不已道:“此蒙面人是个高手啊。”

朱温首败一阵,气急败坏与众将士在中军帐议事,杨师厚道:“王爷,如今牛存节被擒于城内,强攻恐害其命。末将愿意以“杨家枪”会一会那名东瀛武士。”朱温道:“哦,不知杨兄弟有几成胜算?”杨师厚道:“乃有五成把握。”朱温闻之大喜道:“本王逢赌必乐,五成胜算正合我意。杨兄弟此去一定要小心在翼,刚才那东瀛武士的刀法诡异难测,武功可能不在热介甫的《左右不分枪》之下。”

杨师厚道:“若如此,我就更应会他一会。末将慨叹三将军离世太早,所以无法和他切磋枪法,我常引为憾事。”朱温道:“那好,明儿一早。本王亲自擂鼓助威,祝杨兄弟旗开得胜,生擒那名东瀛武士,好交换回牛存节。”众将齐声应诺。

翌日午时,两军对圆。朱温擂鼓,杨师厚轻骠马早到城下,以枪指之曰:“昨日那东瀛武士敢与杨某人交战否?”

藤原武藏持两把樱花刀于左腰,立于城门上。

朱温大军看时,只见藤原武藏如同高空展翔的苍鹰。深邃的目光如电光石火,傲视着陇州戈壁滩。发后绾着黑色丝绦,风摆垂长,唏唏有声。

这时,藤原武藏往下一望,只见杨师厚头戴熟铜狮子盔,脑后斗大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的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颔带,手里横着一根银头花枪。

藤原武藏微微点头道:“ことができる。”

言毕,全身动也不动,只抽一刀出鞘,寒光闪处,电闪雷鸣,刀风尽处,草皮舞动。

杨师厚见状,旋身跃起,早拈银头花枪往城垣上一搠,枪尖正对藤原武藏刀风。只听嘭地一声,杨师厚座下轻骠马儿被藤原武藏震成两半。紧接着,藤原武藏用另一把樱花刀劈向杨师厚颈部,挟持而去。动作干净利索,毫无阻滞。

箫筝二佬看罢,往后退了一步,颤声道:“这蒙面人,果真是个高手啊!”

朱温连失两员爱将,抚在中军帐痛哭不止,众属下劝道:“王爷,领兵打战咱们在行,可江湖异能咱们不如那东瀛武士。常听箫筝二佬自诩能比琴魔秦含湮的“九霄环佩琴”,你可以让他们二佬施展一下拳脚,让咱们众兄弟开开眼界?不能让某些滥竽充数之辈光说不练。”

箫筝二佬嗫嚅道:“嗬嗬,这个...这个...有何...”

朱温端坐于主位,止泪喝斥道:“张归霸、张归厚!难道你们是诓骗本王,实则无真才实学?”

张归霸摸箫怯怯道:“王爷,不是咱兄弟二人不肯,只是没有查清那东瀛武士的来龙去脉。”

张归厚持筝应声道:“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那东瀛武士虽强,但可能不是咱兄弟二人对手。”

朱温恍然大悟道:“筝佬言之有理。格老子滴,打了这么久,居然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这不是瞎打嘛?”遂问敬翔道:“参军,你见识广博,不知那东瀛武士是何来历?”

敬翔沉思道:“依照身法忍术,应属东瀛甲贺流;依照《遣唐志录》记载,此人擅使樱花刀,且技法精湛,很有可能是藤原武藏。”

朱温捋着燕尾须道:“藤原之名,我听说过,好像他早年留学于邙山仙派...”

敬翔笑道:“王爷此言差矣。邙山派第一条门规就是只招收女弟子,千年以来,无一破例。藤原武藏只是向邙山第十七代掌门一玄师太讨教道法,问她能否将道家思想灌注于“甲贺流忍术”上。此子学以致用,居然参照左思《吴都赋》中的“百川派别,归海而汇”,别出心裁的创立了万川集海武士道。”

朱温恍然道:“这么说来,藤原武藏的忍术有着咱华夏道家痕迹咯?”

敬翔答道:“是矣。”接着环视一周,道:“诸位将军,可能大家还不知道,邙山创派始祖奚雨沫其实是擅用刀的,名曰:“蝶翼多情刃”。但不知甚么原因,邙山后世弟子却摒弃刀法不用,而改用玉拂尘了。我看藤原武藏的樱花刀法极有可能是效仿奚雨沫的。”

座下李唐宾朗声道:“奚雨沫乃华夏民族英雄,侠名远播北海南疆。她老人家弃刀不用,改用玉拂尘,可不是咱们这些粗鲁之将所能揣测的到的。”

敬翔点头道:“李将军所言甚是。为何弃刀,这可能只有柔侠奚雨沫自己才知道答案,且成为了华夏江湖的千古之谜。”

朱温惊骇不已道:“哦?居然有这回事,本王首次听闻,的确孤陋寡闻了。”

这时,筝佬张归厚请缨道:“王爷,竟然知晓藤原武藏的忍术刀法来缘,我和大哥明日愿请出战。”朱温始终以为箫筝二佬并无多大的才能,迟疑片刻道:“你们该不会让我失望罢?”

张归厚道:“我们兄弟二人曾对王爷说过,不是高手,咱兄弟概不出手。今观藤原武藏身法不错,是该箫筝二佬施以绝技之时,不然会让在场的众位将军怀疑咱俩是吹嘘夸海之辈。”

朱温未语,暗自寻思。

第三日上,箫筝二佬来到陇州城下叫阵,藤原武藏依旧矗立城头,樱花在手,孤冷无解。箫佬张归霸十分恭敬道:“藤原阁下,如今李唐江山垂危,你何苦为之卖命?恳请您把牛存节、杨师厚两位将军放了。”

藤原武藏道:“あなたたちは私の部下です,敗者です。

筝佬张归厚则脾气火爆,怒斥藤原道:“奶奶滴熊,你刚才说的甚么狗屁玩艺,老子忍不住要动手了。”说完,独自来战藤原武藏,两人合计五十来回,难分胜负。箫佬张归霸怕师弟会吃亏,挺身飞上陇州城门。一个执箫,一个抚筝,音波功顿远,惹起沙尘暴铺天盖地。

朱温坐于中军帐观战,对众将笑曰:“事不可疑,疑者不用,你们大家不能再对箫筝二佬这种江湖人物存在偏见,他们两人的仙武之技确实不错。”

丁道隐、朱叔珍、李唐宾、张全义等称是。

须臾,箫筝二佬蹿于陇州城楼殿的顶檐上,一个持箫猛攻藤原武藏膝处“血海穴”,另一个则弹指间从筝弦上射出一道音波,拂向藤原武藏腰上“腹哀穴”。藤原武藏不惧,启出两把樱花刀踩在琉璃瓦上劈出两道罡风。

约摸三百回合,陇州城头噼里啪啦猛响,砖瓦稀里哗啦乱溅,丁道隐唯恐砖石会伤到朱温,故尔撑起彩虹宝伞挡之。朱温不乐道:“丁将军,汝淡定些,本王甚么世面没有见过?快快把伞拿走,别阻我视线!”

丁道隐应诺,将伞盖收拢。正在这时,藤原武藏的樱花刀合二为一,如同风车一般旋转,不小心绞断了护城河桥上的铁链。只听铁链“咯喇”一声,笔直而落,恰好往朱温面门袭来。朱温见那铁链如同千年黑龙摇头摆尾也似,时不时夹杂破风声。朱温大惊失色道:“丁道隐将军何在?快快撑起彩虹宝伞护驾!”

丁道隐闻言,擎伞挡之,叵奈伞扣给卡住了,一时半会打不开。说时迟,那时快。参军敬翔急中生智,双手使力速推,将朱温连椅一起向后推倒,铁链前端正好落于朱温刚才的坐处,激起烟尘高达九丈,中军帐的台阶崩断成粉。

这时,朱温身畔的各大将领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灰头土脸,咳嗽不止。待烟尘消尽,众将拨雾来寻朱温,只见他躺在地上,双腿颤抖,瞳放流涎,惊怖甚矣。李唐宾、张全义赶忙疾走相扶曰:“王爷,你...你怎么样了?没吓着你罢?”

良久,朱温吐了口唾沫,说道:“格老子滴!刚才是谁推我?”

敬翔躬身道:“王爷,是我。”

朱温佯装怒道:“哼!以下犯上,贬职三级,留待候观。”

丁道隐这下才将彩虹宝伞打开,不解道:“敬参军刚才救了...你,王爷为何还要...”言未绝,朱温死鸭子嘴硬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本王不需任何人出手相救。”言毕,朱温已对敬翔高看不少,心中暗忖道:“哎,若不是敬先生刚才推我,吾命休矣。这份相救之情,本王永志不忘。待合适时机,再提拔他的官职罢。”

却说箫筝二佬见朱温受惊,不敢再与藤原武藏过多纠缠,马上从城头飞身而下,关问善然。这场以二对一的比斗,暂告段落。

藤原武藏见箫筝二佬匆匆离去,说道:“すごいです,中原の武林は、虎を隠して龍を隠す。”

待至夜里,起义北路军中军帐,烛火宴明,将相宜合。箫筝二佬负荆请罪道:“王爷,属下未能擒得藤原贼匪,实属学艺不精。每每还海口浮夸,请您治罪。”朱温笑道:“二佬莫要自责,皆是本王之过,惹得你们分心,不然藤原武藏岂是尔等对手。快快请起。”

箫筝二佬叹息道:“我们以二敌一,即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面目无光。”朱温道:“快别这么说,二佬兄弟连心,就算以二敌众,亦等闲视之。今日,本王亲眼看到了你们的箫、筝绝技,实为惊世仙武,少无敌手。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箫筝二佬齐声道:“诺。”

癞痢头陀在旁,对朱温道:“王爷,陇州已是一座空城,李唐余孽犹如惊弓之鸟,你为何不下令直接攻城,僖宗定可擒矣。”

朱温道:“杨师厚不曾说过此中窍诀了嘛?如今牛存节、杨师厚两位将军还在藤原手中,若是逼急了,恐牛、杨有性命之忧。相比李唐余孽,我更看重兄弟同袍之泽。”言未绝,中军帐外一匹流星马儿踏来,其上有人身高九尺,皮黑头尖,手握一柄点钢鱼叉,众人视之,乃大齐水军都督单兴也。单兴掀帐进曰:“启禀梁王殿下,有个不好的消息。”

朱温道:“喔,单兴兄弟,且说来听听。”

单兴道:“前日清晨,我已打听到朝阳郡主率领天干十将、四大天王,意欲来陇州捉拿李唐余孽。大概明日中午抵达甘陕。”

朱温勃然大怒道:“哼!这小妮子又来抢我风头,实在是太可恶了。”

单兴道:“是矣,请王爷尽快做出决定。有如是现已功高显赫,若是再被她抓走李儇,咱们起义北路军都要看小丫头的脸色。”

朱温捋着燕尾须对敬翔道:“敬参军,不知你有何妙计阻止有如是前来陇州?”

敬翔摇头曰:“有如是有夺天造化之智,亦持紫霄神剑在侧,她的智慧不在卑职之下。竟然她想抢功,何不遂其愿也?”

朱温道:“哎,那好罢。”

言未绝,丁道隐极力反对道:“朝阳郡主想占咱北路军便宜,我便由她去了。但她平时心狠手辣,一旦攻城,牛存节、杨师厚恐怕都会随着李唐余孽烟消云散。”

单兴大惊道:“丁将军,你刚刚说甚么?牛、杨二位兄弟被擒了?”

丁道隐手握彩虹宝伞,将前事略微说了。

单兴连连道:“坏了,坏了。江湖有谚,一将杀伐有如是,朝阳之后无郡主。前不久,听说朝阳郡主杀了田令孜七个儿子、三个媳妇,除田令孜出逃以外,他全家都被斩于长安西市。”

丁道隐纳闷道:“田令孜乃一太监,他何来的儿子、媳妇?”

单兴道:“皆是田宦收养的干儿子,其中较大的三个都已娶妻生子,还有一个小儿子刚刚投靠起义军,照样被有如是处决。”

丁道隐哦了一声道:“投靠过来的也要杀?”

单兴道:“有如是生平有四恨,一恨李唐余孽,二恨门阀士族,三恨脏官污吏,四恨俘虏使舵。比咱们起义军的《天补均平卷》的口号还要多一恨。”

丁道隐骂道:“这有如是是不是疯了?”言毕,对朱温道:“王爷,若是被朝阳郡主知道牛存节、杨师厚被俘,够他俩喝一壶,望您早做决定。千万要赶在有如是到达陇州之前救出二位将军,并把被俘糗事隐瞒。”

朱温进退唯谷,难以自裁,王臣不欢而散。三更时分,敬翔独自来到朱温寝帐,朱温摒退左右道:“敬参军,这么晚了,你找本王何事?”

敬翔一边抱膝拢坐,一边添薪加炭,说道:“日入立冬,北寒难耐,卑职不眠,故来找王爷谈心聊天。”朱温披了件羊皮大氅,欺坐火炉边,道:“你有何话,直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