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心记》50集武侠豪情小说连载,【彭世通著】)
第11集:啓夏门智惊鸾舆,昆明池木兰纸鸢
卷伍◎
☆☆此时此刻,箫筝二佬不悦道:“小姐,你想学仙武之技,何需舍近求远?咱们二佬一点都不比赵弄影差,甚至还会高出大截。”
朱静宸乍舌道:“真的?”
箫佬张归霸抚抚玉箫,拍拍胸脯道:“绝无虚言。”
朱静宸望着邙山录取书函,开始犹豫到底去不去赵弄影那儿学艺,后由二哥朱友珪提议道:“妹子,我看这样罢,箫箫二佬首先护送你上邙山。然后,二佬借故与赵弄影比试一场,孰强孰劣,一目了然。”朱静宸不仅天资聪颖,而且酷爱习武,听完大喜道:“此议甚妙。其实我一直在纳闷,赵弄影身为第三十届武林盟主,感觉近些年来毫无作为。“女中诸葛”之名,耳听者多,亲眼见的少。”言讫,对箫筝二佬道:“如果你们能够打赢赵弄影,我就拜尔等为师。”
筝佬张归霸满怀自信道:“小姐的选择十分明智,属下不会让您失望。”
翌日清晨,朱静宸首先去母亲玉銮英那儿请安,却见她正在无故哭泣。打听得知,原来玉銮英一直担心朝阳郡主伐蜀,前唐皇帝李儇恐有性命之忧。
朱静宸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乃大唐公主,李儇的妹妹,遂笑了笑道:“娘亲,我觉得伐蜀是假的,灭晋才是真的,您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玉銮英破涕为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在未破晋之前,有如是后方根本不稳,怎敢驱兵于天府之国乎?”
“嗯,女儿说的对极。”
朱静宸见母亲忧中转愉,遂将邙山学艺之事说了。玉銮英同意道:“那好罢,你同父异母的三哥朱友贞被封在洛阳,你上邙山正好经过他那里,总不能空着手罢?我这儿有一对“谷纹璧”,捎带给你三哥。”朱静宸拜纳,并在箫筝二佬的陪护下,轻装简行,从长汀水阁沿着京杭大运河来到洛阳。
却说朱温治下的洛阳城,乃是他的第三子朱友贞(均郡王)的辖区,其拥兵三十五万、良将数百员、舰船五百余艘,大有当年唐王李心进的雄厚军事实力。朱友贞镇守洛阳,做为汴京的北面重要屏障,随时可以阻止晋王李克用南侵;再则,洛阳是京杭大运河极为重要的交通枢纽,杭州漕帮、盐铁帮运输过来的粮食、药材、布绢、盐铁,都是从这里周转,然后经三门峡走陆路,运往关中长安。不过最近一段时日,黄河三门峡水道,时不时的受到海鳅帮白延松、邢晃等人的滋扰,朱友贞已加派大梁水军警戒巡逻。
话不叙繁。
约摸午时初刻,朱静宸、箫筝二佬兀自在画舫中饮酒,欣赏汴河两畔的绿荫沙汀,鸥鹭翔鱼。当转入黄河水道时,只见高日曈曈,夏香习习;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几簸自天涯。
朱静宸生性豪爽,无酒不欢。回首南顾,举杯念道:
万艘龙舸绿丝间,
载到扬州尽不还。
应是天教开汴水,
一千余里地无山。
尽道隋亡为此河,
至今千里赖通波。
若无水殿龙舟事,
共禹论功不较多。
箫筝二佬听罢,投罍捧盏笑道:“小姐,你的这首《汴河怀古》何人所作?”
朱静宸桃色微醺,酒红的脸蛋肌肤吹弹可破,朗声答道:“军师皮日休也。”言未绝,远处浪涛隐隐约约出现数艘战舩,桅顶黑旗迎风,高书“白”、“邢”镶金二字。觑的近了,才知舩上的人原是海鳅帮白延松、邢晃等打家劫舍的无耻狂徒,兀自在追赶漕帮、盐铁帮的七艘运粮船只。
白延松手提大刀片,威风赫赫,立于舩上高喊道:“崔氏五虎、谢卿夫妇,上回有越军将领顾全武为你们保驾护航,算你们命大。可如今,你们人数不过千员,且又满载粮草,看你们怎么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崔氏五虎之一的崔红烛怒曰:“篙上飞!你好歹是江湖有名的侠客,本应匡政济民,仁義为先,何故两相戏焉?”崔红烛一边说着,一边敦促水手们赶快划。叵奈船体超重,吃水较深,速度远远不及白、邢所率领的九艘战舩。
这时,邢晃端着点钢鱼叉,露出胸前黑龙纹身,高高站立在甲板上道:“别整这些治国论调,咱们海鳅帮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高尚。嗬嗬,不怕明言,你们送粮食送到哪里都行,偏偏就是不能送给朝阳郡主有如是,她可是我们晋地的死敌。”
崔红烛笑道:“我也不怕明说,只要能舍得金银,咱杭州人就和天下人做买卖。”
邢晃吐了口唾沫道:“我呸,竟敢敬酒不吃吃罚酒。”
忽然一声炮响,黄河北岸陆陆续续地渡来北宗六舵,为首者乃晋军军师周德威、北宗宗主郭满堂、大仁舵主肖阔海、大义舵主张庆嫂、大礼舵主韩与非、大智舵主贾似贞、大信舵主巫有到、大勇舵主祁钰。
周德威身披鹤髦,拈着白纸扇道:“邢副帮主说的一点都不错。有如是豺狼之心,枉杀大臣,致使关中连年大旱,乃是她多行不义,惹得天怒人怨。崔氏五虎、谢卿夫妇,只要你们沿路返回杭州,从此不再给有如是运输粮草,本军师就既往不咎。”
谢乙道、卿且看见北宗势强,拱手道:“那好罢,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过行走江湖,讲究言而有信,请周军师通融这最后一次。”说完指着满船的物资道:“这些东西,朝阳郡主已经支付了银两,如果我们违约,岂不让同行耻笑?”
周德威恼恨当年有如是杀了他的亲哥哥,毅然决然道:“不行!有如是一旦粮草充足,可是我晋王府的头号大敌。”接着对白延松、邢晃遥喊道:“白龙邢虎,若杭州人一意孤行,你们就把粮草据为己有。”
白延松、邢晃闻言大喜,哈哈道:“军师放心,掳掠财物,是本帮的拿手好戏!”言未绝,命海鳅帮帮众从战舩上发射九十根“钻木索”,全部精准无误的牢牢吸附在崔氏五虎、谢卿夫妇的七艘运粮的船舷边,使其动弹不得。而这些“钻木索”由纯钢合金打造,前有莲花穿心钻头,是海鳅帮的独门秘器。
与此同时,朱静宸的画舫恰好从这些盘根错结的“钻木索”下通过,遥见漕帮、盐铁帮的船只正被北宗六舵、海鳅帮团团包围,已成“瓮中鳖”之势,心中顿感不平。
未几,白延松、邢晃忽闻黄河浪中带有浓烈的木槿花香,俯望朱静宸的倩影,口水直流道:“哇噻,这小妮子好正点!”
朱静宸听到此语,命箫筝二佬插篙停船,愀然不悦道:“白龙邢虎,你们好歹是江湖成名已久的侠士,何故以多欺少?”
白延松、邢晃仔细端详着朱静宸,只见她醉颜粉酡,一条木槿宝石项链熠熠生辉;柳眉细腰,一枝“吊铃碧玉凤头簪”斜倚云鬓;石榴红的裙围长达两丈,绝非出生在普通民户的女子。白延松色眯眯地道:“小姑娘不错呀,居然知道你白爷的威名。但...未请教芳名几何?”
朱静宸正要答话,筝佬张归厚道:“小姐,海鳅帮托庇于晋王府李克用,算起来是我梁王府的敌人,你莫在此耽搁,还是先去洛阳办正事要紧。”朱静宸听罢,点头称是,吩咐船老大道:“鼓帆起航。”
邢晃见状招手迭迭,心蚁如麻道:“喂!姑娘,你还没回答我们呢,怎么就着急走啊?快快说说你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我“黑水蛟龙”做完这件档子事,马上向你父母下聘颔礼。”
朱静宸见邢晃大腹便便,虬臂龙腰,轻笑道:“我所喜欢的是通情达理的白面书生,不是像你这种五大三粗的夯汉。”
却说白延松、邢晃当年穷的叮当响,兀自在“大禹渡”意欲胁迫丐九祖孙,却被明妃尹传茹、战神热介甫极力阻挠,以致于功亏一篑。
这些年来,白龙邢虎二人在晋王李克用、北宗郭满堂的包庇纵容下,在黄河水道为非作歹,发了不少横财。虽然他们二人的年纪比朱静宸大了数轮,但生活质量得到大幅改善,怎么都不显老,乍一看去,顶多就是朱静宸的长兄。
然、陈乞儿却不同,幼年混迹长安养病坊,常常食不裹腹,风霜吹打经年;他时不时剽吃霸王餐,屡遭谪仙楼伙计殴打,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更由于陈乞儿从来不修边幅,胡须拉碴,衣裳褴褛,以致于看上去比李思明、聂离殃大上十多岁,反倒和白延松、邢晃同龄。
此时此刻,邢晃笑道:“白面书生有甚么好的?一点男人味儿也无!小姑娘,你再看看我,虽然长的五大三粗,但绝不差钱。你只要跟着邢爷我,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说完故意摆弄着脖颈上的珍珠象牙,撂拨着金线丝绸大褂。
朱静宸不屑啐道:“有钱就了不起吗?请不要在这儿胡搅蛮缠,本小姐现在没工夫搭理你。”说着急命开船。
邢晃死皮癞脸道:“你不搭理我不打紧,我搭理你就可以了嘛。”
朱静宸内心勃然大怒,遂对箫筝二佬道:“两位伯伯,请替我教训这个姓邢的狗贼。”
箫佬张归霸拢着衣袖,瞅见邢晃虽然身躯强壮,但功夫与己相比有着泥云之别,于是持箫道:“小姐,姓邢的只不过是北宗郭满堂的鹰犬爪牙,其武功造诣极其肤浅,尚不够资格让我出手。”
朱静宸啐道:“你真是迂腐,如果邢晃想非礼我,你们也会见死不救了?”
筝佬张归厚抚筝笑道:“非也。若小姐真有人身危险,伯伯自会出手料理,只是...只是邢晃并没有做出越格之举...”言未绝,朱静宸气得无语,只淡淡地发牢骚道:“我呀,真是服了你们两个。”
邢晃在旁听的明白,误以为箫筝二佬色厉内荏,居高临下放开胆子调戏朱静宸道:“喂,小姑娘,老子再问你一遍,你叫甚么名字?家住何方?”
朱静宸嫣然笑答道:“我叫吾老娘,家住海角天涯。”
邢晃自言揣摩道:“吾老娘?吾老娘...呃,海角天涯好像在琼州(海南岛)那边啊,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离家这么远?”
白延松提醒邢晃道:“傻二弟,人家想做你老娘呢,你还傻不拉几的。”
邢晃闻言大怒,以叉指着朱静宸道:“好家伙!你这姑娘忒是无理。”说完命令喽啰道:“小的们,发射钻木索,不能放他们的船离开。”言毕,十根钢索链从海鳅帮战舩上抛出,砰、砰、砰,全部紧紧地扎进朱静宸所乘的画舫舷侧,朱静宸抽出“瓦面金锏”斫砍,钻木索居然丝毫未损。邢晃见状,哈哈笑道:“这没用的,钻木索乃我海鳅帮的独门秘器,专为掳色劫财而设。黄河水道过往船只,只要被钻木索锁定,想逃跑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本帮解除这端的索扣,你们方可以离开。”
这时,漕帮、盐铁帮、朱静宸的船皆被许许多多的钻木索锁定,如同三只弱小的昆虫困在巨大的网里,而北宗、海鳅帮便是那贪婪强食的毒蜘蛛,时刻虎视眈眈。
未几,北宗宗主郭满堂露出金灿灿的假牙,隔船喊道:“白龙邢虎两位贤弟,咱们这次是来是劫掠有如是的粮草,以防她率兵攻晋,无关紧要的事,端地不可造次。”
晋王府军师周德威摇着白纸扇亦道:“是呀,天下之大,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邢副帮主切切不能因小失大。”说着命令北宗六大舵主道:“速将漕帮、盐铁帮的人驱赶出境,将船上的货物押回太原。”
肖阔海、张庆嫂、韩与非、贾似贞、巫有到、祁钰纷纷应诺。
大勇舵主祁钰着一件紧身鲨皮裤,左手托着滑板,右掌抓柄三尖两刃刀,向周德威请命道:“军师,让小的先去船上验验货,看看是不是真的白面。”未等周德威同意与否,轻轻从甲板一跃,一头扎向滚滚浪花。只见祁钰踩着滑板,兀自在黄河水中逐水跳舞,如履平地一般。
漕帮、盐铁帮、海鳅帮以及箫筝二佬不禁喝彩道:“好俊的功夫!”
待祁钰近到漕帮、盐铁帮运粮船队左近,马上往空中前翻九百度,转体七百二十度,妥妥地落于艄前。崔氏五虎见罢,怒道:“小的们,抄家伙,护住粮草,砍死这姓祁的小子!”
须臾,崔氏五虎围住祁钰周围,五柄博陵旋风戟齐齐砸向祁钰百会穴,只见五道闪光尽处,喇喇凛冽寒风。
【注◎博陵旋风戟:是将戈和矛结合在一起,具有勾啄和刺击双重功能的格斗兵器,杀伤力比戈和矛都要强。而这里的“博陵”指的是地名,漕帮五虎的崔金瓠、崔红烛、崔太北、崔正耀、崔保国皆出自士族门阀,即“博陵崔氏”。
南北朝时,博陵崔氏为第一等的高门大族。至唐朝初年,全国郡姓中位居首列的五姓七家中,崔姓占了两家,即博陵崔氏与清河崔氏。唐朝初年,按士族门阀排姓氏,称“崔、卢、李、郑、王”均为一流士族。唐初官员修订《太宗氏族谱》时,依习惯把崔氏列为第一大姓,唐太宗知道后大怒,说道:“崔氏既无显官,又无人才,凭什么列为第一?难道我李氏贵为天子,还比不上崔氏吗?”后来唐政府下令改皇室李姓为第一,外戚长孙氏列第二,崔姓及其他山东士族列第三,而弘农杨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陈郡谢氏、琅琊王氏、太原郭氏都在《太宗氏族谱》榜上有名。其实,在《乞心记》这部武侠名著中,北宗宗主郭满堂、马帮帮主郑三公、漕帮崔氏五虎、盐铁帮帮主谢乙道,全都属于家道中殂的士族门阀。】
祁钰确有自知之明,并不恋战,挥动三尖两刃刀隔开博陵旋风戟。轻展猿臂,扶桅而走,并用刀刃划开满船的粮袋,戳着里面的白面照着崔氏五虎洒来。口中向周德威、北宗、海鳅帮高喊道:“喂,军师、宗主、这里面的东西货真价实,档子事儿可做。”
朱静宸、箫筝二佬置身世外,遥见祁钰穿插在朦胧白面之中,倏地跳进河里,滑翔于浪尖,继而逃之夭夭。
此刻,北宗、海鳅帮率领船队与敌靠近,小喽啰出舱与漕帮、海鳅帮激烈火并。由于在人数上处于劣势,漕帮、盐铁帮终究不敌,纷纷被绑。北宗大仁舵主肖阔海朗声道:“崔氏五虎、谢卿夫妇,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宽宥。”
漕帮帮主崔金瓠道:“肖舵主,你就别假仁假义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盐铁帮帮主谢乙道对崔金瓠曰:“崔兄,听说早年前,他们北宗曾伙同海鳅帮,欲谋害西宗丐九前辈,简直卑鄙到了极点。今儿个,咱们死于卑劣人之手,真他奶奶滴不服。”
肖阔海自惭语讷,郭满堂接话道:“谢帮主,这些皆是你们道听途说的谣言,不足信也。”
谢乙道森然冷笑,接着斥曰:“那你贿赂大小风刀掳走西宗庄绿翘,难道也是假的。”
郭满堂佯装笑道:“西宗不肯服从三宗合并,在下只好出此下策,端地开个玩笑罢了,各位又何必当真呢?再说了,尔等皆是杭州友人,敝宗亦与杭州东宗的三位长老是好朋友,我们是不会为难各位的。”说着命令海鳅帮白延松、邢晃道:“两位贤弟,速将船中的粮草搬走,迟则生变。”
白延松、邢晃拱手道:“遵令。”
正在这时,号角镝鸣,从空中射来数只火箭。
均郡王朱友贞正率领洛阳水师赶来,其身旁大将袁象先吼道:“大胆北宗六舵、海鳅帮!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龌龊档子事,在不退后,格杀勿论!”
北宗六舵、海鳅帮众人见黄河上游驶来百计艨艟战舰,声势极其浩大;船上弓弩射手密密扎扎,银点耀眼光芒。北宗、海鳅帮大惊失色,赶忙收了钻木索,撤退规避,仓皇逃窜至黄河北岸,返回太原报知晋王李克用知晓。
却说朱静宸的三哥朱友贞是何模样?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剑眉,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仿佛诉说着五千年的黄河韵事。箫筝二佬见了,立于画舫处躬身道:“卑职箫筝二佬,见过均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