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别说话。”旋轻声抚慰着她,“没事,你动,很快军医就会赶到,很快你就会没事了。”
大音轻笑道:“我很高兴,真得,我就快和勺子的爹见面了……”
“别说傻话,没这种事,安静点,你很快就会好起来。”旋的泪水一颗颗从眼眶中出,滴落在她肩头。
大音勉强抬起右手,轻轻搭在他后背:“你能赶来,我真得,很高兴……”
开明傻傻地站在他们身后,无法插进他们的对话中。
大音睁开了迷的双眼,看到了她隐隐绰绰的身影,“是,开明吗?”
开明向前一步,单腿跪在面前,哽咽着道:“是我,将军。”
大音眉毛微,向她伸出颤巍巍的手:“勺子……勺子……”一声剧咳,咳出一股血
“将军!”开明急忙道,“将军不要担心,照顾好勺子的!”
大音缓缓点了点头,眼转向旋:“旋,好难受……”
“没事。一会就好。”旋强压着声音道。
“旋。我想睡觉……”
“跟我说说话。说说话就不会想睡了。”
“旋。我其实。不喜欢开明……”大音地声音越越低。眼皮也越来越往下垂。“但是。只有她。才可以托付……”
“……”旋无可说。只是更紧地抱住她。
“旋。很痛……”大音地眼角滑出一颗硕大地泪珠。“为什么。当初没有。选择你……”最后一个字吟唱一般从唇间逸出。大音地头颅歪向一旁。身体完全失去了力气。垂挂在旋地臂膀上。
“大音……”他喃喃地念道,轻轻摇动她地身体,“没事的,军医很快就会来,没事的……”
“旋……”开明两眼模糊成一片,脸上已是热泪纵横。
“没事的……”
“旋,她死了。”
“谁说她死了。”旋置若罔闻,呆呆看着前方,凉风叹息着拂过荒草地,那乌发白裙的少女,含笑着转身离去,“看,她不是在那里吗?”
“大音死了,旋!”开明扑上来,狠狠地搂抱住他的后背,哭着喊道,“你清醒点,旋!”
她在他背上哭泣着,颤抖着。旋在她地臂弯中闭了闭眼,一串泪水似断了线般,滚落下来。
坡顶,出现了几个黑点,然后越来越多的黑点出现,中宫流散的士兵开始聚拢。一匹骏马跃上土坡,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坡底。马上人披盔带甲,凤眼在扫视到搂抱在一起地旋和开明时,骤然放大。
他的身边,又冒出三个人头,春花首当其冲,看到底下的开明叫道:“御兵大人,他们在那里!”
玑沉声道:“知道了。”正待纵马,开明忽然挪开了身体,旋重心不稳地站立起,手臂中抱着沉重的一具躯体。
他一转身,大音染满鲜血地身体呈现在众人面前。
坡顶的将士不约而同地惊叫出声。
“将军?是将军?!”
“大音将军……”
玑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春花她们捂着口说不出话来。众人被震懵了,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旋从~一步步艰难地走上来。他眼神空洞,眼里看不见任何人,就这样托着大音的尸体,面无表情地从众人身边身而过。
玑猛吸口气,转眸看向坡底。荒草地上,开明两眼含泪地凝视着旋的背影,伫立在,一动不动。
玑下了马,快步走下土坡,将傻呆呆的她一把搂进怀里,低声安抚道:“没事的,没事。”
“大音,死了。”她抽了抽气,眼泪漱漱直下。
“我知道,我知道。”玑地下巴磨蹭在她的头顶,“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她揪住玑地衣襟,伤心与委屈纷涌而来,先是小声的抽泣,最后,终于变成了放声痛哭。
众将士转回营帐,先掩埋了大音,玑清点了幸存地士兵,飞书急报中宫,要求再次增援。转回毡房时,开明仍是一副痴痴的模样,春花她们在一旁不知所措。
玑叹了口气,将头盔卸下,走到她面前下,直视着她地脸道:“开明,交战前一夜,你跑到哪里去了?”
她不答他,连眼睛都未瞄他。
玑又道:“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过失,但是宫帝呢,他会怎么处置?你好糊涂,你没考虑过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吗?”
开明眼瞅着地面,睫毛都未曾眨动过。
春花悄声道:“大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吧!”
玑扫了春花一眼,她赶紧噤了声。玑继续道:“我要你知道,作为将领,你要为你的行为负全责,三十六队要受罚,就连勺子,也会被你连累……”
“勺子……”开明
个名字,象触动了某条敏感神经,有了反应,抬起他。
“是的,勺子。”玑顺着这个话题讲下去,“知不知道触怒宫帝会被军法处置,你要是坐牢了,勺子怎么办?”
“勺子怎么办?”她跟着他的话,喃喃念了一句,脑中突然浮出大音的话,“只有她,才可以托付……”象是从懵懂中大梦初醒,身捂住了脸,垂在膝盖上。
玑叹了口气,很自然地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春花三人立即睁大了眼睛,愕然地看着他的举动。
她从手掌中发出闷声:“旋呢?还在那里吗?”
春花赶紧接口:“是的,还在大音的坟头。”
开明吸了口长气,霍地立身,“我去看看。”就向外走去。玑默默看着,并不阻止她。春花三人惊疑不定地瞅着他俩。
简陋的一个泥堆,底下垒了几块砖石,连墓碑都没有,晚风徐徐飘过坟堆,撩动跪在坟前的那人单薄的衣衫,枯树枝上残败的落叶顺着风势,绕过跪坐于地的身体,轻轻落在他的肩头,又顺着肩头飘落在地面上。
旋纹丝不动,象一尊泥塑的雕像跪坐在地上,眼神呆滞,任何物体都没放在他眼里,他的眼睛里,只有那座坟茔。
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人知道他现在又在想什么。
开明迈着极轻的脚步,走到了他的身。
“旋……”
意料中的,没有回应。
“你不要这样,大音已经死了。”她平静着自己的情绪,将泪水逼回眼眶,抽着气道,“除了大音,你难道看不到我吗?”
旋凝固的背影没有动,连睫毛都不曾拂动。
开明双脚发软,坐倒在他身边,揽住他的胳膊,痛心地道:“旋,你看看我,我是开明!是你的娘子!你看一下我啊!”
旋任她推搡,还是没有动弹。
“我还活着啊,旋!你不要这样!大音已经死了!她死了!”开明爬到他面前,抓住他肩膀用力摇晃,“你说她是你的亲人,我也是你的亲人啊!难道你眼里除了她,根本就看不到我吗?旋!”
旋木然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语带颤抖地道:“为什么,为什么在我明了自己的心意,在我喜欢上你之后,你要这样对待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待活着的人,比我死了更加残忍!”
旋的眼球微微动了动,长睫毛颤抖着,慢慢看向她。
她泪眼模糊,已经看不到他的动静,她撇开双手,跌撞着跑向远方。
天边一个响亮的炸雷,旋阖上了双眼,泪水倾泄而出。
一声接一声的闷响,黑色云层密集,很快大雨倾盆直下。汹涌的雨幕中,一条身影手执长矛,对着枯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士兵训练的动作,跨步,前蹲,扎刺,收回,再跨步,再前蹲……如注暴雨打湿她的面颊,将她双眼完全模糊,雨水滑过她下巴,濡湿她单薄的衣衫,四处飞溅着落向地面。
她一声不吭,不停地重复练习,狂风骤中,孤单的身影如同一叶快被颠覆的扁舟。
每个帐篷都站满了士兵,或立或蹲,默默无语地看着她在雨中机械地练习。春花终于忍无可忍,红着眼睛跑向御兵大人的毡房。
扎刺,收回,收回,扎刺,眼睛越来越看不清东西,四肢酸疼得不象长在身体上,她咬了咬牙,继续练习。
一只手伸过来,牢牢抓住了她刺出去的长矛,她挣了挣,没挣动。那只手用力一拽,她的手根本捏不住长柄,被他一把夺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怒吼声暴响在雨中,玑立在她身旁,全身尽湿,“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愤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我要变强!”
玑微愣,将长矛紧攥在手心,“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变强!”开明在暴风雨中大声叫道,“要强得足够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玑在雨点中眨动着眼睛,同样大声地回答她,“别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这不是增强武力的途径!”
“不用笨办法,还能怎么样!”她伸手去抢他手中的长矛,玑立即将长矛远远丢了开,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入怀中。
“傻丫头。”他的声音低沉,右手揽住她的肩头,下巴贴在她额上,微微叹着气道,“旋不要话,还有我。”
她靠在玑的肩肋处,挨着他湿衣衫下温热的肌肤,因为他的话轻微震动,脸上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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