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人间再次陷入沉静的时候。
玉紫烟走到院子里,秦川宇的身后,想多问一些林胜南的事情,却不知从何问起,也不了解他到底明白多少自己的兄弟,站在他身旁良久,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川宇,这半个时辰,一直都没有转身,他从小到大一直的癖好,就是在院子里放火烧物,在浓烟里放逐一切的痛苦和孤独。
火越烧越大,越烧越烈,她闻不习惯那烟味,被呛出了眼泪:“你别烧了!川宇!”
川宇转过脸来,玉紫烟小声道:“这个习惯不好……”
她如果知道胜南也酷爱烟火,她会不会觉得命运实在是弄人?川宇和胜南最大的相似之处,不在容貌,而在——火。
川宇微笑着说:“娘你放心,真正会玩火的人,才不会自焚。”
玉紫烟叹了口气:“可是会不会牵连到无辜的人?”
她实在记不清胜南的模样了,只能从川宇的轮廓里去回想去刻骨铭心。
川宇的话,却尖锐而讽刺:“谁是无辜?当年,是谁逼迫谁弃文从武?我永远都记得,那天晚上我也在这个角落,这个时间,玩火。你也是相同的话,相同的愿望,为了林阡,一切都是为了他。”
玉紫烟紧张渐渐演变成诧异,印象之中,川宇从来没有如此得愤怒,他习惯了凡事漠不关心,可是也有忘了分寸的时候吗!
为了饮恨刀?
秦川宇看了她一眼,疲惫地说:“对不起娘,我累了。”
玉紫烟怔在原地,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阡陌之伤,她以为会避免的,可是没有,又开始反复……
凤箫吟留在建康,一方面是为了林阡,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将来要进去的帮会,后者关乎自己一生的功名。对于凤箫吟此人,功名好似比情爱更加重要,只要李君前一有招呼相邀,吟儿二话不说,立刻出手帮忙,义薄云天,还拉着沈延和胜南一同去那明镜酒馆帮忙调解,功夫做够了,可惜,涂步言微的事情没有丝毫进展。
这日,吟儿又一次自告奋勇,潜入涂步言微的屋子里找线索,胜南君前把风,郁闷地看着吟儿和沈延到处“查看”,不像找线索,倒像小偷踩点,半晌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君前笑道:“盟主,算了,你能在他屋子里找到什么好的调解方法?”
吟儿左顾右看了许久,突然掀起床褥往床下一钻,沈延笑着过来:“怎么,有宝藏?”
吟儿在床下探索了许久,终于蓬头垢面地露出个脑袋来:“涂步的床底下,有个老鼠洞啊!你们看,这么大的一只!”
胜南看她手里还握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动物还在动弹挣扎,哈哈大笑道:“这次真叫狗拿耗子了!”
李君前摸摸后脑勺:“盟主,你,你……”
凤箫吟笑道:“里面还有一窝呢!”
“这么多老鼠!”沈延也钻进去看了一番,“有的比猫还大啊!”
胜南看了吟儿一眼:“或许,已经有了好方法。”
“什么方法?”沈延一愣。
胜南道:“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鞋定然是言微偷的,可是越理亏的越难放下架子道歉,只有寄希望于涂步先道歉,他先道歉,言微自然惭愧。”
君前会意一笑:“林少侠说得很对。”
“那涂步怎么道歉?他没错,总要有个理由说服他道歉!”吟儿愣住。
“你手上那个不就是理由?”胜南笑道。
吟儿杵在那里:“你该不会骗涂步说,是耗子把他的鞋拖到了言微房里,这,这,虽然有点可能性,可是未免太勉强了啊……”
君前一笑:“那咱们试试看,耗子会不会拖鞋。”
沈延一拍脑袋:“哦,在涂步的面前搞个鬼,让他相信,那我们的计划就够了!解决小矛盾,当然用小方法了,胜南,李香主,你们行啊!”
走到另一处小秦淮的据点,也在暗处,平静而偏僻。
白路忙着帮父亲整理遗物,从内室出来,江南正在拼了性命、红着眼睛练习鞭法,君前刚从门外进来,一把夺过江南的鞭子:“你干什么南儿?!”
江南抬起头,仇恨地盯着他:“还我!”
君前怒道:“你这么拼命作甚!不要被仇恨侵蚀了!”
江南哼了一声:“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想报仇!报仇!”他额上青筋暴起,李君前大吼一声:“你报仇!你怎么报?你报的了吗?!你只会像个没头苍蝇乱撞,师父怎么死的?谁是凶手?你知道么?你报不了仇,只会自己找罪受!”
白路护住江南:“哥,南儿还是小孩子,你别骂他,要骂,就骂我好了!”
李君前扔开鞭子,低下身来按住江南的双肩:“你要相信,这世上是有天理的,我们既然要报仇,就必须记着报仇之前,小秦淮先得撑下去!”
秦淮河畔,柳枝轻吻水面,偶尔几只白鹭停过。
看见吟儿沉思,林胜南走上前去:“怎么啦?大小姐?什么时候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吟儿低下头去,不知什么表情:“我生辰快到了,不知谁会送我礼物。”
胜南哦了一声,托腮道:“这样吧,你心里现在可有什么意中人,我给你写封信去催促他。你未婚丈夫,他叫什么?”
吟儿抬起头来:“他毁了婚约,和别人一起了,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
胜南一怔,啊了一声:“那就算了吧,他既然心里有了别人,你就不要再死缠烂打了,男人家都不喜欢别人缠着。”
吟儿怒道:“谁说我死缠烂打了!我只不过是,希望他们能够早些分手,然后我趁人之危罢了。”
“好像这样更加卑鄙啊……”胜南说完,立即得到报应,挨了她一拳。
“好了好了,你早些回客栈吧,我去看看玉泽和宋贤的消息,奇怪了,好些天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看着胜南越走越远,吟儿摸摸脑袋:对啊,不可以这么卑鄙,不可以趁人之危的!走了两步,忽地停下身来:我刚刚说的,到底是林胜南呢,还是秦川宇啊……
似乎,为胜南的悲喜而悲喜,却和川宇之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遥远的距离,走投无路,问沈延关于爱情的问题,沈延足足看了她半炷香的时间,哈哈大笑道:“你个小丫头,师兄还没管这种事情呢,你胡思乱想什么?等以后时间成熟了,事情发生多了,你就自己明白了。”
或许,现在自己的感情还幼稚得很,不配谈情说爱,只能做朋友?
好吧,那就继续不对任何人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