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有人在肆无忌惮地看着我,我轻淡地一笑,说:“是不是很怪啊,我都没有什么反应的。”
流觞回过神,轻声地说:“对不起。”
我唇上扬起怪笑,道:“没有什么,我初初也是不适应的,不过我得适应。本来我这样,九哥心里就很过不去了,要是我再伤心难过,九哥会更自责的。”
她有些惊讶地叫:“青锦臣为什么要自责?”
我招招手,让她低头,然后我轻声地说:“其实我九哥没有告诉你,是我爹给我下的药,是吧。你也不要在他的面前提起,他不会高兴的。你是九哥的朋友,九哥让你进了这里,证明你是很不同的。我叫青蔷啊,以后我们也可以做朋友啊。”多一个朋友,尤其是女的,那很好的。
我现在看不到,虽然不至于什么也做不了,但一些生活上的私事,有个人可以问问,这样也才好。
她有些轻笑,却是无奈一样,自言自语地说:“倒是好,到头来,他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付出,都付之东流了。难道这样看着,就会是一种幸福吗?”
我不太懂她话中的意思,但还是叹气说:“其实,能看,是一种福气。特别是当你看不见的时候,就会觉得,眼睛对一个人,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勺子掉在桌上,明明就在身前,还是一直摸一直摸。”那才是满是懊丧呢。
如果不是我曾见过光明的风景,我不知道,黑暗的长久,是这般的难耐。
我不敢催着九哥去找大夫给我看,可是我心里却是焦燥的。
明年天春之后,才会有大夫来给我看眼。
一天一天,我的黑暗,要走多久。
而且,看了,未必会好。我不能太乐观,带着希望多,要是失望,心里会更加的难过。
轻叹一口气,摸着桌了了,站了起来说:“流姐姐,你扶我到后面去后不好?我想去那里吹吹风。”
她沉默不语,扶了我往后面走。
还是那椅子,让我坐着。
我闻口寒冽之气说:“流姐姐,你知不知道,这条河里,要是到夏秋之时,就会满满是白花,漂亮极了。我最是喜欢坐在这里看着白花让一波一波的流水带走,永无止境一样。花不尽,水不断,水载着花像是花海一般的美。”
那真是好风景啊,努力地回想着,还有些记忆中的颜色和味道,香香的,近近的,就在眼前。
我似乎伸出手,还能摸到那味道。
“流姐姐,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怜的是什么吗?”我轻轻地问着。
她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想说那个?”
我笑,这流觞姐姐真是的,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怕是伤了我。
她是想说是可怜的是看不见吗?这有什么呢,我能问出来,我就不怕这个答案。摇头说:“不是的,流姐姐,人生中最可怜的,就是没有记忆,有些回忆,你去想的时候,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一无所知,那才是可怜的。还有一种是没有感觉的人,也是可怜的。现在闭上眼睛,能闻到水仙花的香味,对吗?就在左手边,正好风吹来,幽幽的香味就袭来。我还能感觉到冰雪封住的河里,还有人在玩,冷冷的气息,扑刮在脸上,认真的看,那光还会刺痛眼睛。里面还有画的味道,带着淡淡的墨香。”
她感叹地说:“怪不得青锦臣这般用心对你,你真是与众不同的。这么想得开,也不枉他对你一片苦心了。”
我轻笑:“我才不是呢?这是我曾经的回忆,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你们真的不要太担心我了,我青蔷,会好好的。”
他们还以为我想要开导吗?有点小看我了哦。
仰头,风掠过我的脸,掠起丝在脸上轻轻地飞着。
熟悉的味道走近,九哥手指轻划过我的脸,丝就抓在他的手中。再熟练地用帕子在后面打个结,将随意地束起来。
宠溺地说:“我看你真不安份,身体不好,还出来吹风。要是得了风寒,药不要给我吃一半留一半。”
九哥总是这样宠着我的。
带着三分娇嗔地叫:“九哥,才不会呢,我又不是泥娃娃,风一吹就散,雨一打就碎。”
“饿了没有。”他轻声的说着。
九哥温暖的手指在我的脑边轻按,舒服得我闭上眼来享受着。
“九哥,还不饿呢,你们先吃吧,我再吹吹风。没有声音了,是不是天黑了,孩子都回去了。”真可惜,听着他们玩,是一种快乐的声音。
这河里结的冰,可是厚得不得了,一到冷冬,就成了平地,多的是人在这里走来走去的。
九哥低下头,蹲在我的一边说:“正是。不过你可以在这里守得个十多天的,你会听到,冰裂开的声音,春水带着冰雪,慢慢的消融。流过去的时候,别想看到干净的水,你会现,上面好多脏东西。”
我笑出声:“九哥你真是的,也不会藏污,你要想着水冲走脏的冰雪之后,干净的就是透明的,水下面也会有鱼虾在游来游去了。”
他抓住我的手,放有手心里,轻搓着。
我的手,总是太冰冷。
那一串木珠,大概是九哥从哪里找来给我的,很是好闻。
“九哥,你不用担心我的,好吗?”我低声地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在我没有记忆的几个月里,九哥是怎么担心我的。
现在九哥也住在这画斋里,连青家也不回,料必这次,事真的大了。
他从来不会与青家反脸的。我抬起头,轻抚触到他的:“九哥,你告诉我,流觞小姐漂不漂亮?”
“还好。”他低哑地说。
我不依:“咦,这是什么答案啊,怎么就说还好二个字。九哥我想跟你多说些话,你说嘛。”
我听着他的声音,我心中的一些浮尘,就会慢慢地落实。
他似在瞧着我,只是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眼神。
好一会,他才轻声地担骸扒径妥≡谡饫锇桑闶裁匆膊灰耄阋崆科鹄础R蛭鸥绮换岱牌愕难劬Φ模慊峥吹眉模阋不峒瞧鹨恍┩碌摹n蘼凼且院螅故窍衷冢鸥缍家嫠吣悖鸥绱永疵挥泻蠡诠裁矗鸥缇褪且闫狡桨舶簿秃谩!?br /
说得有些严重了,可是听在心里,有种苍凉的感觉。
我摇头轻笑:“九哥如果是不好的事,我刚才在想,倒不如不要记起了。我记得,天空是蓝的,云是白的,花是红的,白的,蓝的,五彩缤纷的。叶子是绿的,水是没有颜色的,鱼虾游来游去的,我就心里高兴了。”
那样的世界,才是纯净无比的。
世上看不见的人多了去,但是没有一个有我这么幸运,有九哥在身边。
抓着他的手,我心中暗叹,九哥真的受了好多苦吧,满手都是粗茧了。
“九哥,你要用温水多泡泡你的手,你要是摸画的时候,才会有一些感觉。”
他却轻松地笑:“我何必去摸,有你,不就好了。你的感觉,现在才是无人能敌呢!”
“那倒是的,你要是知道我不是泥娃娃就好。九哥,现在天黑了,有没有星星啊?”我抬眼,睁大眸子地看着,还是一片无边际的黑。
在白天的时间,会没有夜里的黑那么沉重。
九哥轻声说:“有啊,现在的星星可漂亮了,你闭上眼睛,你想想以前,雪地上的星星,那是多静啊。净得是洗过了一般,一闪一闪的亮。一颗一颗的冒出来,越看越是多,满天都是繁星了。无论是哪一颗星,你认真地看,你会现,真的好漂亮,越来越有它自己的光彩闪亮。只可惜,月亮比较害羞,没敢出来。”
我闭上眼,似乎也能看到星星在眼前亮光,炫耀着它的洁净银华。
九哥的声音温厚而低醇,特别的温暖和好听。
“九哥,我知道为什么没有月亮,因为有你在,月亮姑娘不敢出来了。”
“淘气。”无奈地轻笑说着,站了起来:“好了,现在看过星星了,得回去吃晚膳,再休息了,要是有精神,陪九哥下二盘棋。”
牵了我的手,小心地避开二边放着的东西往里面走去。
“小心,这里黑。”他轻声地提示。
我垂下眼眸,九哥真的忘了,我本来就看不见,哪里黑,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但是我没有提醒他,进去吃饭,还有流觞姐姐一起吃。
她总是不出声,我想,她能在这里,和九哥的关系,必是不一般的。我也不想要她为**心啊。不知道我,我是不是打扰了他们,流觞的声音好听,必是一个美人儿啊。
九哥也该娶亲了。心中蓦然升起这样的念头,有些荒落。九哥有了家,就只剩我一个了。我汉有再像从前一样,还是黏着九哥,各人,有各人的日子要过的。有心酸,终究还是希望九哥好的。
九哥知道我喜欢吃鱼,连骨头都挑得干净了才沾上汁让我吃。
我说:“九哥,我试着自己来,我会慢慢的。无论是从吃的也好,从做的,从生活,都要自己来。”如果有一天,只有我一个,那我还能生存得下去。
我不相信世上,有永远的永远。连天都会变,何况是人呢?不是九哥不好,而是九哥也有九哥的事。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是吗?
九哥给我夹了鱼尾,看着我小心地吃着。
慢慢地去感觉,咬嚼,小心翼翼才不会让刺刺到。
九哥对流觞说:“她打小就这样,没事,我们吃吧。”
居然还有酿豆腐,九哥是真的宠我啊。
九哥知道我下午睡了,晚上精神还好,就叫我与他下棋。消磨一下精力,也不至于让自己睡不着,胡思乱想什么。
我却摇头:“不下了,九哥。你早点休息去,明天还要开门呢。你做生意忙了一天,也会累的。”他总是当他是二个人在用着,从来不叫累的。
虽然看不见,房里还是点着烛火。
我好想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我的脸上,还有些刺痛。
可是摸到了镜子,看到的却是一片乌黑。
垂下眸子,深长的叹着。伸出手指在眼前晃来晃去,一点感觉也没有。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让我看不见,我心里多难受啊。我一个劲的眨眼闭眼睁眼,就是盼望着能忽然就看见。
第二天,还是冷入骨的天气。九哥的画斋一样开,很多人来,总是压低声音说什么。
到最后,九哥索性让我坐在后面的门边。
垫了褥子让我坐着,告诉我,左边的桌上,放着茶点,右边还有暖手炉。
厚厚的被子,就将我卷起来,让我晒着阳光。
眯起眼,半睡半醒的。流觞陪我说了一会话,也出去帮九哥了。
只有我,最是空闲的。
闲得手太暖,闲得心太慌。简直是废人一样了。
伸出手去摸索着桌上的花茶,已是有点凉了。
摸着杯子,然后,再摸准了才对着倒下去。
就连满溢了也不知道,这一种感觉,特别的难受。
狠狠地喝下一杯茶,闻着花香,还是无法静下心来。
孩子们在冰上跑跑走走着,看到我,有些好奇。居然还在叫着:“瞎子吗?你看,她在摸东西。”
孩子最纯真,也最是刻薄。无情地说:“是真的,瞎子啊,她的手指在摸来摸去了。”
心中的泪直流着,我扶着桌子站起来。
被子掉在地上,一个不小心踩着就摔了下去。
不痛,却是摔到了心,听到了孩子的笑声,让我想躲起来。
“你们在这干什么?还不快走。”一声厉喝,打散了孩子的嘲笑声。
我还未从被褥中挣扎着起来,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静静地,认真地,哀伤地看着我。
我泪流出来:“九哥,你不要看。”
不,不是九哥,九哥身上,不会有这些香味。
挣扎着起来,摸着就往里面走,推开了门,还觉得那灼热的眼光透过门板能看到我。
抹净了泪,我带着笑再往画斋走去。
可是到门前,我又止步,我听到有人低低哑哑地叫:“你好是大胆啊,啊,长翅膀了是不是?连她你也敢藏着,真是想要让青家全部连诛吗?”
是爹爹的声音,很急很气的样子吧。
九哥轻淡地说:“我敢做,就不怕他知道,爹,没事的话,你先回去。”
我竟然害怕,也不敢去了,还是到外面去吧。
我竟然无处可去了,摸索到外面,依然是冰冷入骨,依然是有人看着我。
我轻声地说:“看够了吗?”
没有人说话,我又笑:“你是男还是女?”
推开那栏,我走了出去。手中抓着一节竹子,敲在冰雪上,觉得没有什么了,才会走出去。
“青蔷。”低低哑哑地声音叫着我。
是谁,竟然认识我。这叫声,好是迷惑人心,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青蔷?”又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我感觉,刚才叫我的人,似乎隐退走了一样。
竖起耳朵听着杨宏书的声音说:“你是杨公子。”
“咦,你还认识我啊。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
“杨公子。”九哥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九哥出来,扶住我说:“这么冷的天,不要走来走去,这冰雪也薄,要是掉下去,看不冷得抖。”
依在他的身边一笑:“就想走走。”
抱了九哥的手稳住身子,对着想象中的位置笑:“你好,杨公子。”
他倒吸了一口气,却不是我的前方,而是在一侧。
我轻笑:“不好意思,我眼睛有些毛病,现在看不清楚了。”
“青蔷!!。”他竟然无限感叹地叫着。
九哥轻叹:“蔷儿,好了,我们进去,这里太冷。”
“不嘛,九哥,你这样你会很累的。让青蔷自己爬起来,自己来适应,可好?虽然我眼睛看不到,可是我还是可以生活和做事的。我可以弹琴,可以下棋,可以写字,可以念诗。对了,九哥,你不要怪爹爹,可好?”
他笑,抱紧了我的腰,有些苦涩地说:“自是不怪的。”
“这样就好了,没有什么好怪的,我终是想他们能问我一声就好,关心我一下也好。现在看不到,我知道,一个脆弱的人,真的好难啊。”
九哥顺顺我的,轻轻地叹息着。
“九哥,真的别太在意了,流觞小姐呢?”
“她有些事,出去办了,我们去买些吃的回来,快过年了,买你喜欢吃的零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