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六年,现在觉得,人生能有几个六年啊,琳爱要她回来,他放任她。
青蔷心中舍不下的情,他都全能明白的。
心突然跳得很快很快,青蔷进宫了,每一个心中的角落都在叫着,青蔷进宫了。
他承诺过她,不会去找她,但是不代表会真的忘了她。
她一直是孤独的,青锦臣,这么多年了,也未曾去找过她。
他知道她在哪里,想必青蔷也是知道的。
青蔷入了宫,跟着琳爱,却是往司棋那里去的。再跨入正清宫中,需要很大的勇气,她还没有准备好。
沐浴过,休息过,姐妹们才叹了口气聊天,相视一笑,这些年的想念,都含在笑中。
怀里抱着舍不得睡觉的琳爱,双手缠着她的身子,一刻也不想分开。
知晓他们是得了风寒,现在没有什么事。
她心中渐渐落实了下来,夜深了,琳爱赖在床上不走。
看着窗外,那半弦月,弯弯如勾一般,想到司棋问的话:“不去找青锦臣吗?”“去。”她坚定地说。
“六年了,该要面对的事,是要面对的。”
凝望着,那正清宫里的,远远的烛火,好是遥远啊。
她进宫,他是知道的,他在等着她吗?
她站在这里看,心中也是千头万绪的。
司棋端了茶过来:“去吧,青蔷,事隔多年了,你是该好好地面对了,其实一直以为,他并没有多宠爱过别的女人,他还在原地等你啊。”
“我想这杯茶,不该去敬的,要去,也是白天比较好。”
低垂下眸子,拉着司棋坐下。
司棋抓着她的受,摸到了薄茧,顿时心中有些痛惜:“这么多年,你过得,可真的好?”
青蔷轻笑:“那样的生活,除了等之外,其实是很满足的,我会去弹弹琴给大家听,换一点的东西过日子,还会去牧马,赶羊,教那里的孩子读书写字,我所教的人,个个都聪明。小淘气一来,就成了小霸王了,个个人争着把自己存了几个月好吃的讨好她。”想那情景,都好笑。
感叹地说:“其实,真的很到,很充实,我就是一直在等九哥而已。”
“为什么要等呢,你九哥,希望你幸福,你快乐,不是吗?皇上以前的薄情,你我姐妹都知道,可是现在,他真的改变了很多。”
司棋很着急,心痛地守在边关那么多年,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孤单了这么久。
月光如水一样,淡淡地从窗边倾下,看得眼神都柔和起来。
伴着冷风,吹起那轻纱,纷纷飘扬而起。
莞尔一笑:“我知道九哥想的是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为我着想,可是司棋,我的心情呢?我真的能享受吗?我真的做不到,九哥为我付出那么多。不管是怎么去想,在他没有幸福,没有解脱之前,我是做不到的,而且时隔多年,与灏之间,那种爱,是否已淡,也变得遥远了。现在的我啊,也不想自己了,我想着边关其实不错,天高皇帝远,淳朴得没有人动什么歪心,一人一户,可是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在宫里,我着实是惊弓之鸟了,司棋,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司棋抓住她的手,点了点头:“别人不明白你,我知道。你伤得甚深,而且,为什么你就要享受他们的付出呢?那你,岂不是没有思想的青蔷了。九哥不希望你错过琳爱的人生,看到皇上改变了,不想你错过他对你的一腔爱。纵使别人都说,皇上的爱,是短暂的,是不可靠的。可是他现在变了,因为你是不同的,人人都为你好啊,可是要知道,你心中好与不好。”
这就是姐妹啊,能知道心里所想的。
轻点头,抿嘴一笑:“是啊,这茶还是很香,可是我很久很久没有喝过这种茶了,原来现,并不一定人人都认为最好的,我就喜欢。”
“这不是任性,不是自私,这是你自己。”
“呵呵,好司棋,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青蔷拥紧她。
似乎回到了湘绣院中,那无忧的生活中去了。
司棋轻笑地说:“真的还不错,放下了爱,就会轻松了很多,我无争,也就没有人来整我什么啊。”
当初青蔷就是做不到,不是什么,而是灏根本就放不下对她的爱。
而且灏将青鸾留在宫中,也就是想试探青蔷。明知道青鸾对他无心,对九哥有用心,必然会伤害到青蔷,还是一而再的将她留在宫里。
现在想来,往事谁不是太幼稚呢?
他的爱,太飘了,索性也就干净着过日子,什么也不去想,身体才越养的好起来。
说起来也是轻松,青蔷知道,这其中掩着多少的苦,也是红颜正美,青春年华的时候啊。
将风吹散的黑丝,轻轻地绾在司棋的耳后:“颖以后会好好的孝敬你的。”
“你这小丫头啊,就会欺负他。”
“别说这宫里的,就连边关这些,也是。不过我教她。人不可以霸道的,她就是装,不过有一种气度是别人所没有的,大概像他的,她总是让人容易心服口服,无形之中,大气天成。”
“将来是个不错的丫头。”司棋也看向床边的人,拍拍青蔷的肩:“明天,就陪我去上香,可好?”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的,上香?青蔷有些轻颤,终是怕九哥是看破红尘出了家。
那一夜,那十步,已经是过了,直接要她载在灏的怀里。
一抱,就真的不能放开了吗?九哥啊。
不知道她眼睛可以看见了,都那般,要是知道,更会离得远远的。
抱着小琳爱,看着熟悉的脸,看到另一半,这么晚了,还是先睡下吧。
琳爱眼珠子乱转着,唇角微扬,笑得开心。
终于可以抱着娘在宫里睡了,看着窗外的脑袋,挥挥手,叫他们都走远点。
娘好累呢,要好好地休息。
缩在娘的身上,最是温暖。
如果能陪伴她过一年四季,那就是最好了。
一室的光华,让这里明亮得很。
司棋进来,小东西马上手指放在唇边,叫她不要说话。
娘真美啊,自己就长得像娘。
青蔷一醒,颊上就卟地让琳爱一亲,撒娇地叫:“娘,娘。”
“你这丫头,这么早,什么时辰了?”太是疲累了,不然她不会累倒这么晚的。或者是抱着她,睡得太安心了。
“娘,不管嘛,娘累了,就要睡睡。”
“你家小丫头,就想把你留在身边。”司棋挑开窗帘,光华变得更亮:“用午膳的时辰了,也得起来了,睡多了反而对身子不好。”
“不会的,娘,琳爱身体可壮了。娘,琳爱要向你坦白,琳爱的风寒没有贴出来的那么重,是过年的时候,琳爱好想娘,有一点风寒,就想娘在身边,所以贴出来,让娘担心了。”她是很认真地认错,做错了,就要认。
这是父皇一直教她的,他说,不要太蛮横了,不然到头来,会知道自己是多霸道。
父皇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总是变得太遥远,让她摸不着边。
“好了,下次可别这样了,让娘担心得不得了,好几顿都”没有吃好,快去梳洗一下,下午我们跟姨娘去外面上香,求得琳爱长命百岁。”
“我要求娘和父皇长命百岁。”
“就是嘴甜,快去吧,今天做了清蒸鱼头,晚些了,就让颖哥哥吃完了。”
小琳爱不受诱惑:“我才不要,父皇天天吃,我看着都腻了。”
青蔷一怔,天天吃,心中有些难受。
梳洗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抚了上去:“原来我已经老了。”
“哪有,谁不是这个样子,来吧,先用午膳,吃饱了再说,不瞒你说,今天这里的下人,特别的多,什么意思。你想必也能猜到。”
点点头,这是自然的。
是灏吧,在宫里,只能停留一夜,昨天太急,也没有找到下脚的地方,而且琳爱粘着她。
死了的人,不该再出现在这里的。
看到颖,那可真是灏的一个压缩模子一样啊。
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青蔷一笑:“长得这么高了。”
“娘,快来吃,琳爱给你夹了好吃的。”她嘹亮的招呼着。
真让人痛到心里去,不过她喜欢看着琳爱吃,一边喂她,一边吃。她幸福得朝颖眨眨眼:“有娘的孩子是个宝。”
心中一震,欠琳爱的母爱,什么时候才能还得够呢。
吃得有些索然无味,司棋打点了一番,就坐着车辇出宫了。
二个孩子在前面玩,风扬开了帘子,看到了那蔷薇宫,外面居然爬了不少的绿色彩蔓藤,还有几朵羞涩的小花点缀在那嫩绿之中,迎风而动。
太液湖中,朵朵初开的莲花,还冒着青意。
碧水静如玉美如画,那沿途的柳条儿,打成了一个一个的结,看上去,数都数不清。
心中一种痛,长长的捻着。
探出头去,往外看着,却看不到有谁在。
用柳条儿打结,她曾经冥想着,那是欠九哥的恩,欠一个,就打一个结。可是现在,到处都是,灏,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也已经想开了吗?你不是也有流觞做妃子吗?
但是现在不管如何,都得先见到九哥再说。
等了六年,既然是回来了,有些事情,就得去处理,去面对。
宫阁依旧那么秀美,心情还是会飘荡。
司棋轻声地说:“青蔷宫,一直都没有人住。”
闭上眼,掩住好多复杂的情绪,不再是那个冲动的青蔷,不顾一切的青蔷了,沉淀了的感情,终是会让人成熟。
听着宫门开的声音,犹还记得在这里,九哥将那剑架在他的肩上。
自始至终,灏没有为自己说过一句话。
马车出了去,二个孩子对着街上的一切,也没有什么兴趣,见惯不惯了。
玩累了就跑进来坐着,路过画斋,琳爱指着说:“娘,看,是蔷薇画斋啊,你的蔷,那里面,可多画了,最多的还是画的是娘。”
“你去过吗?”青蔷轻声地问。
看到这画斋,还是有些心痛。
那白花深处,靠着一股子的冲动,吻上了九哥。
琳爱晃着小脑袋:“琳爱还在那里画画呢,可好看了,一画好,就有人来买了,说琳爱有大家风范,好是识货,父皇的评价不太好听。”
“怎么说?”她轻淡地问,将琳爱的丝顺直。
琳爱不太好意思地吐出几个字:“瞎猫碰上死耗子。”
忍不住的,笑意从唇中露出来。几个人再也忍不住地笑着,笑中有些泪,抹去了,心中更多的坦然。
对这里,青蔷并不是很熟悉,只来过几次。
但是这么多年了,依然没有改变,这里的莲花,依然是荷叶连田田。
那钟声,轻敲起,敲动着心中钟。
真怕见到九哥是光头的,想见到他,又怕是见到他。
来往的香客并不多,三三两两地走着。
抱着琳爱下马车,推开了那沉重的木门。
往里面走,透着一种灵气的地寺庙,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字,刻在廊上,刻在栏杆上,仰头那阳关照在乌黑的瓦片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敬仰。
走一步,仿若人生过一梦。
那绕绕而又清新的香味,熏着人心里也淡淡地叹息这,灵台,变得清明而又透彻起来。
木鱼声,声声缓,人生不必太匆匆。
放下琳爱的手,让她跟司棋她们在外面等着,我走近了石墙,看着墙上写着的各种经书,这字,是那么的熟,熟得眼中都有泪流了下来。
是九哥,早就猜到九哥会在这里,看到,又是另外一种心怀。
九哥看不开人世的,因为他心中有爱,有追求,有激动。
手指触摸上墙,摸着了岁月的痕迹。
透着古老带着清香的木门。就在眼前,走近几步,就能看到打坐的众人。
手心都冒出了汗,突然之间,不敢去看那一张慈和笑脸的九哥念着阿弥陀佛,那会是一辈子的最累,因为九哥要是知道她上了京城,就会把她甩得远远的,不出家,也会变成马上出家,也是她几年以来,不敢回京的原因。
缩回了头,流着泪往侧门而去。
“这莲花不必等到六月,就可以开得漂亮了,喜欢吗?”
“喜欢的。”女子轻声地说:“三月都有莲花开,舅舅你给我折一朵。”
那还是未曾改变的九哥,那眉眼还是如初一般的俊秀,儒雅。牵着琳爱的手,走到莲田边,勾起一朵青莲,闻了给琳爱拿着:“来,去给娘,让她闻一闻,这味道,是不是还是如初?”
琳爱跑过来,将手中的青莲给到了她的手中。
青蔷擦起眼里的泪看着九哥,闻闻那清香之气,还是如初一般的让人清心怡然。不管岁月怎么改变,不改的,仍是这些。
“青蔷。”他轻轻地唤叫着。低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牵念力让她的泪流得更凶。
“你这傻丫头。”九哥无奈地摇头:“怎么还是爱哭啊。”
走近了青蔷,带着沧桑的眸子看着她的脸,认真地看着,细细地看着,这是自己曾经爱念到心里命里去的人儿啊。
“九哥。”
“你以为你真的可以避一世,九哥一起,就不能放开手了,一直一直在这里呢。”他轻声地说:“你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九哥,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不了。”
“九哥一直是一意孤行,让你自私一次,都不行吗?”
“不行的,九哥。”
青锦臣一笑:“我知道啊,所以我在这里,一直寻找着解脱之法,九哥没有出家,你哭什么呢?一会儿,让你见一个人,你或许就会放开你心中的一切。”
“流觞姐姐吗?”
他点头:“是啊,她陪了我六年,那傻丫头啊,居然这么幼稚的方法也想得出,觞妃,这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的称呼,是吧。”
是啊,当初她压根就没有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