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溜——滋溜——
小帐中二人相对而坐,而帐中也尽是二人吸食汤汁的声音,并无人开口说话。许久过去,郭嘉手中的竹碗见了底,毫不客气的往陆仁面前一递,那意思是让陆仁帮他再盛一碗。
陆仁接碗过去帮郭嘉盛汤,郭嘉则眯起双眼摸着下巴望了陆仁几眼,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等陆仁把盛满了鱼汤的竹碗递回来的时候,郭嘉缓缓的接回竹碗,在手中把玩了一下道:“汤是好汤,但义浩你刚才所说的言论……好像就不怎么样了。”
陆仁撇了撇嘴:“怎么?有何不妥吗?”
郭嘉又喝了口汤,啧了下嘴唇后道:“徐州城被围,陶恭祖麾下战力又不足,那向左近求援是必然之举。按义浩所说,陶恭祖会向北海孔文举、青州田楷求援,自然是在情理当中。但依我之见,这两处的兵马根本就是乌合之众难成气候,顶多也就是分一分主公的兵势,拖沿上一点破城的时间而已。真要想逼得主公收兵回衮州,他们没有这个实力。”
陆仁皱着眉也微微点头。按书中的记载,田楷的军兵如何陆仁不知道,但孔融身为北海太守,居然会被管亥的几万黄巾贼围在城里出不来,那战斗力之差由此亦可见一斑,别忘了刘备救孔融的时候才带了三千平原兵马就杀散了管亥!至少至少孔融也是属于和陶谦差不多的类型,就是动嘴皮子无人能敌,领兵上阵就是一个垃圾。这样的人带兵赶过来……还真不够曹操与其麾下勇将打的。
干笑了两声陆仁低头喝汤,等抬起头时陆仁却吓了一跳,因为郭嘉手中的竹勺正指在陆仁的鼻尖上:“喂,老郭你干嘛?你要我说的,我已经说了啊!别再拿竹勺指着我行不行?”
郭嘉轻轻的哼了一声,竹勺则在陆仁的鼻梁上轻轻点了一下:“你小子,别想拿些这样的话来敷衍了事!你根本就话未说尽,真以为我看不出来?老实点,把你想到的全都说出来,不然的话……哼哼哼!!”竹勺在陆仁的面前晃了几圈作势欲敲。
陆仁真的是无可奈何了,因为现在的他根本就无话可说!虽说按书中的记载,还有刘备与吕布的事情没说出来,但这二位的登场都是有先题条件的。就拿刘备来说吧,是糜竺赶到北海的时候正好碰上管亥围城,刘备是作为北海援军才登的场,然后才被糜竺请去救的徐州。现在的情况是曹操比历史提前了一个月以上,管亥会不会跑出来陆仁还不知道。万一这位能和关羽过上几招的人没攻打北海,说不定糜竺跑到北海直接拉了孔融就回了徐州呢?有这些不确定的因素在,后面的话陆仁自然说不出口。
咚——
竹勺在陆仁的额前轻轻的敲了一下,郭嘉脸色一沉道:“磨蹭什么?快点说!”
陆仁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左手食指顶到了眉心激活芯片查阅资料:“先别敲,你让我再仔细的想一想。”
郭嘉点点头,忽然伸手把整个陶罐都搬到了身前道:“好好想!在你没想出来之前,这整罐的鱼汤都归我享用。要是你能及时的想出来,或许还能给你剩下点。”说着郭嘉自己动手盛上了半碗,故意吸得滋溜作响,完了还闭上双目作陶醉状的道:“好汤!美味!天天吃干粮,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你也会说‘鸟——’啊?”
“跟你学的。少说废话快点想!”
陆仁无奈,只能紧闭上双目仔细的去查阅相关资料。查来查去,陆仁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一个关键人物的身上,急忙睁开双眼向郭嘉问道:“老郭,曹公进军至此可谓神速,但总会惊动到周边的人物。那……东郡从事陈宫有没有来劝说过曹公?”
郭嘉稍稍回想了一下点头道:“你说的是曾与主公有旧的陈公台吧?他确实来说,当时主公方破彭城,一面屠城掠粮一面整军疾出,就在主公带兵出城不足十里的时候,陈宫匹马赶来劝说主公……”
陆仁接上话道:“曹公是不是把他骂了回去?”
郭嘉点点头,忽然好奇的问道:“你小子又是怎么知道陈宫这个人的?”
陆仁摆摆手:“这你别管,我流浪的时候见的人多了!总之……这么说吧,我现在大致可以断定曹公打不下徐州,而老郭你最好明天一早就去劝曹公退兵回守衮州。”
郭嘉一听这话当即就蹦了起来:“你、你说什么?现在兵临徐州城下,徐州指日可破,你居然叫我去劝主公退兵?你小子,是不是觉得受过徐州糜氏的恩惠,所以想回报一下?”
陆仁向郭嘉翻了个白眼道:“我不说你要逼我说,我现在说了你又不信……”
郭嘉道:“你说得出个所以然来我就信!”
陆仁撇撇嘴,又查阅了一下资料,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才道:“老郭你听我说,我听说陈宫素与陶谦交厚,所以才会单人独马的赶来劝说曹公。劝说不成,陈宫也难免会心生怨意,然后便寻思他计。如果我所料不差,陈宫很可能会弃官去投奔张邈,然后再鼓动张邈趁曹公大军离境之时攻打衮州。”
郭嘉沉吟道:“真会这样?张邈?哼……”冷笑了一声接着道:“义浩,衮州有荀文若、程仲德坐镇留守,曲曲一个张邈不足为虑。依我看你这次可能是推算错了。”
陆仁心说刘备和吕布的事我还是别说出来的好,一则是自己还无法确定,二则是万一真的碰上说不定曹操与郭嘉会认为陆仁能掐会算,那依曹操的个性肯定会给陆仁委以重任。当大官是好事,可是陆仁也得考虑一下顶头上司是谁,再就是自己是不是有相应的能力。想好好办事却因为能力不足办不好,那落在曹操的眼中就是不对他全心出力,甚至会认为是跟本不想为曹操出力。按曹操对人才那种“得不到就杀,不听话也杀”的脾气……想到这里陆仁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冷颤,心说我在这里当个书吏混个两、三年的就算了!高官厚禄什么的别去想,自身平安才是福嘛!
却见郭嘉又望了陆仁数眼,狐疑中问道:“义浩你还有什么想法?”
陆仁赶紧摇头:“没了没了,我想到的就是这些。你若不信,那你干脆拿竹勺敲我好了。”
郭嘉皱起了眉头。他虽然感觉到陆仁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但从陆仁的神情中看出陆仁应该自己也无法确定才不说,或许再后面仍会是一些如张邈这一类的人与无关痛痒的话也说不定。当下也不再为难陆仁,伸手刚想盛汤却发觉陶罐已经让陆仁给端了回去,口中还在呐呐自语道:“好不容易钓上两条小鱼,又找到几块豆腐和作料煮了这一罐汤,现在都快让你喝完了!就不知道给我多留点……老郭你平时都和曹公在一起用饭,好酒好菜的不会少,干嘛非要和我抢鱼汤喝?你不知道随军干粮很难吃的啊?”
郭嘉哑然失笑,把手中的空竹碗递了过去道:“喂,你小子可别冤枉我!你是不知道,主公尚俭,非正式的饮宴一般是不食肉的,而在军旅之中连酒也不喝。所以你别看我常和主公在一起议事顺便用饭,其实我吃得不比你好多少!唯一的好处就是和主公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偷偷的喝上一点主公暗中备给我的酒……喂喂喂,那个鱼头留给我!!”
——————
夜已深。
陆仁早已在军帐中沉沉睡去,郭嘉却靠在帐前辕柱上,紧锁双眉仰望星空,应该是心中在思索着什么。而此刻的郭嘉面容清冷阴沉,双眼也时不时的有几许精光闪过,全然没有平时那种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样子。若是落在陆仁的眼中或许会想,只有在此时此刻,郭嘉才有一个绝顶谋士应有的样子。
“这臭小子提起的孔融、田楷虽然感觉没有什么大碍,但总得进言主公作些防备,而臭小子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至于这张邈……他手下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应该敌不过文若与仲德老头,故也不必去理会。不过义浩是怎么知道的陈宫?和主公闲聊的时候曾听主公提起过多次,这个陈宫的情况和我差不多,虽然经常与一些有才华的人结交,但本身是没有什么名望的人……义浩知道我的事就已经有些古怪,现在又突然知道这个没什么名望的陈宫,这真是让人想不通。义浩是推说他流浪四方时听说到的,可一个街头流浪的贫寒之人,就算他是有心去打听也不怎么可能知道这样的人和事啊。这个陆义浩……来历可能不简单!”
来回踱了几步,郭嘉接着想道:“最奇怪的是他一听说陈宫来劝说过主公,就要我去劝主公退兵回守,那种果断的神情似乎是早已料定一般。假如他真的是知人的话,就应该知道张邈是个不必担心无用之人,必竟张邈比起我与陈宫要有名得多。难道他是担心陈宫?主公也提起过陈宫是个颇有智谋的人,常常叹息陈宫之去……不过陈宫智谋有余,勇略不足,而带兵打仗智与勇却一不可。张邈的手下并没有善战之人,没理由能危害到衮州的,义浩为什么会那么肯定张邈必能逼得主公退兵?如果说是义浩思虑不足,可我又感觉不太像……义浩这小子,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扫了眼陆仁的小军帐,郭嘉心道:“那要不要按义浩所说的劝主公退兵?恐怕劝不行,现在兵临城下,再有那么点时日必然攻破徐州,只是因为义浩的几句话就放弃这大好机会,军中谁人又肯甘心?再者说,不论是我还是义浩,还都不敢断定衮州有祸吧?算了,只是几句话的事,还是暂时不要理会的好,也只当是我借此机会,再试一试义浩的才干吧。”
想完了这些,郭嘉也感觉有了些睡意,便转身准备入帐。将入帐门的那一刻,郭嘉又望了眼陆仁的小帐,忽然轻轻一笑,低声自语道:“你这小子,如果真的有才干就好好的发挥出来,别只想着窝窝囊囊混日子!”
(求票、求收藏、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