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城外,曹军大营。
吕布败阵之后便死守不出,而曹营上下一时半会儿间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只能是一面休整军兵积蓄力量,一面寻找着破城的时机。
天色已是傍晚,与曹操商议了一天对策的郭嘉在曹操那里用完小食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帐中。紧皱着双眉在卧榻上坐下环视了一眼帐中,目光停留在了桌几上的一支长笛上。望了数眼,郭嘉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走过去拈起了这支长笛自言自语道:“已经六天了,这臭小子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丧命于火场乱军之中。若真是如此,却还是我害了他……那天我怎么就非让他去不可?”
轻轻的摇摇头:“怎么说呢?我总觉得这臭小子身上有太多我看不透的地方,甚至觉得他身上有很惊人的才干。只是因为他的性格使然,只想着混个安稳日子,没有点进取之心……本意是想把他的才干给逼出来的,却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义浩,你这臭小子不会真的那么容易就死了吧?”
重重的叹了口气,郭嘉把陆仁留下的长笛凑到了嘴边。可惜郭嘉不会吹奏长笛,只能勉强的吹出几个毫无章法的乱音而已。
复又摇了摇头,坐到桌几边轻轻的把长笛放下,对着几面上的地图思索起了破城之策。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忽有士卒来报:“启禀祭酒,营门外有一污秽之人求见。”
“污秽之人?”郭嘉正想着事,对这士卒的禀报打断了他的思路有些不满,皱了皱眉头道:“来人可有报上姓名?”
“此人自称是祭酒的随行书吏陆仁……”
士卒的话还没说完呢,郭嘉腾的一声就蹦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士卒也吓了一跳,小小心心的复诉道:“此人自称是祭酒的随行书吏陆仁陆义浩……”
“在哪个营门?快带我去!!”
曹寨南门,早已经筋疲力尽的陆仁拄着跟树枝,勉强撑住不使自己倒下,人在冷风中身体也在不停的打抖,目光焦急的望向寨中。
说起来那一日陆仁虽然是有惊无险的混出了濮阳城,但出城之后陆仁才发现他出的是北门,而曹营却是在南面,也就是说他要绕上一个大圈才能回到曹营。
绕城半圈的路并不算太长,但一则是陆仁身上有伤,先前饿了三天的体调极差;二则是十二月隆冬的天气冷得要命,陆仁身上又没有什么御寒的衣物,完全是硬顶着寒气就这么走,所以足足绕了两天多才绕了回来。这是好在临出城时陆仁从高顺、貂婵那里弄到了点吃的,不然陆仁又冷又饿的倒在路上都有可能。好不容易走到这里,陆仁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完全是靠着最后的一点意志在强撑着。
漫长无比的等待中,陆仁终于看见了郭嘉的身影,低下头去长长的松下了口气,人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黑便向前栽倒。
“义浩,真的是义浩!快来人,快去唤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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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头好胀,身上也好痛……”
人在呻吟中幽幽醒来,缓缓的睁开双眼,先映入眼帘的是郭嘉关切的脸。
“义浩你醒了!”
“嗯、嗯……”陆仁感觉头又晕又胀,而浑身上下又酸又痛的提不起半分气力。回想起自己在荒郊野外的吹了三天冷风,知道自己现在最起码也是重感冒。勉强抬起手想捂一捂自己的额头看看有多烫,谁知这一动却扯动了臂上的伤口,痛得陆仁直咧嘴。
郭嘉按住了陆仁的手道:“别摸了,你的额头很烫。还有医者检视过,你身上有十三处伤口,尽是刀戈之伤,所幸都只是皮肉伤,未曾伤及筋骨……”
陆仁晕晕呼呼的回应道:“我自己的伤口我自己知道。虽说都只是皮肉伤,可是因为一直拿又脏又臭的衣服遮掩住,没能好好的清洗包扎伤口,现在都有些感染发炎了……老郭,帮我找点青霉素什么的消炎……”
郭嘉呀然道:“青梅树?你想治伤和青梅树又有什么关系?你如果是想吃青梅的话,现在这隆冬腊月的,你让我上哪里去找春夏之季才有的青梅?”
“哎……”陆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汉时的人哪里会知道青霉素是什么东西?当下也不去辩解,让郭嘉以为自己是病中胡话好了。隐约间觉得自己的伤口痛得难受,挣扎了几下想坐起来检视伤口的却没能坐起来。郭嘉见状摇了摇头,扶着陆仁坐了起来。
陆仁坐起身后发觉自己的身上、臂上、腿上都绑着绷带,看这绷带绑的,要是再把头部也包起来的话,诂计陆仁就能去客串一下木乃伊了。笑苦了一声伸手想去解开绷带看看伤口,扭头瞥眼间陆仁却当场楞住,因为在帐中还坐着一个人……
“曹、曹操!?他怎么也在这里!?”
曹操见陆仁望到了自己,微微的笑了笑走到榻前道:“义浩,当日你奉奉孝之命赶去濮阳劝孤退兵,却不料陷自己于乱军之中。你周身带伤,却还能亡归军中,真是难能可贵。”
陆仁心说废话,我当时一身是伤的,身上既没吃的又没钱还没衣物,不赶紧的逃回来找郭嘉那我不是找死吗?当下便想行礼——因为没向吕布行礼就差点丢掉小命的事陆仁可还记着呢。
曹操一摆手:“义浩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到是义浩,孤想问你几句话。”
“曹、曹公请问。”
曹操看了陆仁几眼,又望了望郭嘉。郭嘉会意,先退出了帐去,帐中便只剩下了曹操和陆仁二人。陆仁见状微微一惊,人还没反应过来,曹操已经压低了声音问道:“孤匹马逃至北门时曾被吕布追上,急中生智之下向身后乱指了一人……义浩,那人是不是你?”
“咦!”陆仁再晕呼呼的也打了个激灵,心说曹操当时不是只顾着逃命的吗?怎么还有时间回头望望?若真的望见了,那陆仁磕飞吕布画戟的事……
曹操望见陆仁的反应便已经明白了几分,接着压低声音道:“孤于时只顾着逃出城去,吕布拨转马头时孤只望了一眼,火光中依稀看那身形应该是你……本以为你已死于吕布的戟下,却真想不到你竟然有本事逃回来。义浩,奉孝说你半分武艺都不会,那时你座下亦无马,你是如何逃过吕布的?”
“我、我当时穿巷入房,尽挑不适马行的小路走,吕布自然追不上……”
曹操微微点头:“那就难怪了……义浩,当时之事你最好不要说出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足矣,如何?”
陆仁楞住,曹操这是要面子的举动吗?这到挺像曹操的为人的。当然,如果陆仁敢说出去的话,那后果诂计只能是一个。
想也不想的赶紧点头,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说起来你也算于孤有救主之功,只要你能守口如瓶,孤不会亏待于你的……这样吧,你现在需要休养身体,明日孤便着人将你送回鄄城好生休养,待你痊愈之后,孤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清闲官职给你。既不大劳又衣食无忧,义浩意下如何?”
“多、多谢曹公!”说是这么说,陆仁却有点担心曹操会不会在半道上给他来个杀人灭口。
曹操似乎是看出了陆仁的想法,面色微微一冷:“孤言而有信。只要你能守口如瓶,你便可以如愿的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况且奉孝视你为弟,你若有何差池奉孝必然心中生怨,孤不愿伤及奉孝之心,所以你大可安心便是。”
“是、是,陆仁明白了。”
曹操站起身来又打晾了陆仁数眼,这才大步离去。剩下个一身冷汗的陆仁在帐中直敲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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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后的曹寨后营,陆仁躺在一辆马车上,郭嘉则在向陆仁嘱咐着什么。
“臭小子,你的身上的伤不要紧吧?昨天主公走后,你……”说着郭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
“还、还好啦,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说是这么说,可陆仁望了望身上的绷带,苦笑中也只能摇头。其实陆仁身上的伤都只是皮肉伤,并不算重,可是因为一直穿着又脏又臭的衣服装樵夫,又一连三天没吃东西搞得身体很虚弱,回到曹营时伤口竟然有发炎溃烂的迹象。汉代没有什么青霉素之类的抗生药物,伤口感染发炎搞不好都会要人小命,陆仁在无奈之下只好让郭嘉帮他准备了一大桶的热盐水,让医生洗净伤口之后再把周边的溃烂部分全部削掉……当时陆仁为了强忍痛楚,一块布巾都被他咬得破烂不堪。
郭嘉也叹了口气道:“伤无大碍,可你还受了很重的风寒,医者说你至少要调养三月方可复原下地……这卷手书你拿好,到了鄄城便交于文若,他会代我好生照料于你的。这是你的竹笛,自你下落不明时起我就先收着了,现在还给你。”
竹简与竹笛放到了陆仁的身边,陆仁望了一眼便苦笑不语。
郭嘉接着故做神秘的凑到陆仁耳边道:“昨夜你和主公说了些什么?主公一出帐就命人连夜收拾车马好将你送回鄄城。我感觉主公对你的看法似乎有所改观,你小子可得好好把握住。先好好休养,身体复原之后我看能不能举荐你另为他职。”
陆仁心说还来?只是当个小书吏都差点没命,另为他职那会不会真的没命?最重要的是要帮曹操保密这件事……映象中曹操应该是那种只相信死人才会保密的人吧?现在是看在郭嘉的面子上没为难陆仁,但是日后的事就很难说了。
他的脸是苦了下来,郭嘉却已经吩咐人驾车上路,没再给陆仁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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