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十二回 只为红颜
作者:水瓶座·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035

三岔道口。

“启禀韩都浩,据路上所留行迹,那伙贼人是往西边去了!”

韩浩脸色阴沉的骑在马上,听过小校的回报之后冷冷把枪一招喝道:“众军士听令,快步进军!今日里不剿灭这些为祸乡间的贼人,誓不回营!”

一千五百多的官兵同时发出喝喊,随着韩浩向西进发。

此时此刻,韩浩的心里是既气愤又郁闷。他带领两千官兵驻所在十屯中央,负责的就是十屯的警卫工作,威慑与打击可能会妨碍到屯田生产的山野草寇。而作为夏候敦最信任的部下,韩浩自然早就从夏候敦的口中得知了荀彧把陆仁派来濮阳屯田的用意,而且以韩浩的政略眼光也非常清楚这一时期濮阳屯田生产的重要性,必竟在历史上就是韩浩与枣祗向曹操提出的“急农屯田”。因此初到时韩浩就狠狠的干过好几仗,解决掉了数支小股的山野草寇,给陆仁与十屯百姓打出了一个比较安定的生产环境。

之后的两、三个月里,韩浩再没有收到什么十屯附近有草野草寇的消息,因此除了日常的轻骑巡警之外,韩浩也难免会有些松懈。今天突然收到陆仁侍卫的信报,这对韩浩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打击。于公,韩浩有失职守;于私,韩浩在人前的脸面哪里还挂得住?因此韩浩一接到信报马上就点起了一千五百官兵急赶过来。等到了事发地点又听说陆仁只带了少数护屯青壮去追袭草寇(陆仁出屯时是单人匹马,但先前有一部分护屯青壮追了出去,谁都会认为陆仁会带上这些青壮),韩浩那可真是又急又气了。都知道陆仁不会武艺,护屯青壮又没有接受过训练,没什么战斗力可言,这样的一支人马去碰那些山泽亡命就和去送死没多大的分别。而陆仁是荀彧特别指派到濮阳来司管农桑的人,他万一要是出了什么闪失,黑锅不还得让韩浩来背?

总之,现在韩浩的心中是既骂陆仁却又担心陆仁。骂陆仁是骂他只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女就不顾大局(当时人们普遍的心态),不等韩浩的援军抵达就冒然追击;担心陆仁嘛……也不用说得太多,只说这濮阳城外的十屯农桑,因为采用的都是去年陆仁大获成功的种稻“新法”,眼下除了陆仁还有谁能管得下来?陆仁带出来的那些个农师都还只是半吊子呐,数量还少!

大队的人马正在向前急行军,忽然队前的韩浩望见有一骑在向自己这边疾驰而来,而且远远的就能望见来人全身上下尽是血污,于是赶紧命前排士卒抵枪横戈外带张弓搭箭,不管是敌是友反正先拦住再说。等来人到了近前被迫带住马势时,韩浩才惊愕的发觉这位浑身上下尽是血迹但一点伤都没有,神色惊慌却又杀气直冒的人竟然是陆仁!

“陆校尉,你这是……”

陆仁在马上手臂乱挥,急喝道:“来不及解释!赶快给我让开道,我要赶去濮阳城救婉儿!快给我让开!”

“啊!?”韩浩被闹了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是说你那个侍女婉儿被草寇掳走了吗?怎么突然一下又飞去濮阳城了?

韩浩这一楞神的功夫自然就没有下令士卒让开道路,陆仁马不得过,心急之下便翻身下马,分开前排士卒穿过队列,再快步来到一个骑兵的旁边伸手用力一推:“下去!这马我要用!”

这位倒霉的骑兵摔了个七荤八素外带莫明其妙,陆仁则上前两步抢过了骑兵的剑与马鞭便翻身上马,扬起马鞭重重一抽,单人匹马的沿着队侧向濮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现在不止韩浩,已经是全军上下都对陆仁愕然无语了。直到陆仁的身影转瞬不见,韩浩才渐渐的回过神来。放下空悬了半晌的手臂,韩浩紧皱起眉头想了片刻后唤过引路的护屯青壮道:“那伙劫掳汝屯的贼人只掳走了十几个女子,并未杀入屯中抢掠粮米?”

“回禀都尉,正是如此。当时那一众女子都在河畔浆洗衣物,那伙贼人自草丛中冲突而出,掳了十几个年青女子便即逃遁,并未曾侵入屯栅,也不曾与我等护屯青壮交战。屯中仅亡三人,却都是陆令君留在婉儿姑娘身边的侍卫。那时婉儿姑娘也在河畔洗衣,三个侍卫在近前保护,故曾与贼人交战过。”

韩浩自绰其髯,根据个人经验作出了如下判断:“如此看来,这帮贼人应该是惧怕官军速至,不敢直入营屯抢掠,因此只急掳去些屯外女子,一为泄己淫欲,二则可贩给濮阳城中富户为奴换些钱粮。只是他们怎么没有把婉儿带回贼窝先行淫乐,反而送去了濮阳城?难道是这伙贼人事先就选好了买家,约定在濮阳城附近见面,所以掳掠了女子之后就直接送去了濮阳城?是了,一定是这样,看陆义浩周身是血的样子,必定经过一番厮杀却没有发现被掳走的女子,寻个活口问知之后就赶去濮阳救人!”

身旁的小校问道:“都尉,那我们现在是继续往西还是回头往濮阳城去?”

韩浩摆摆手,又唤过护屯青壮问了一下有关胡大目这一伙草寇的情况。问过之后,韩浩下令道:“继续向西!那伙贼人有数百之众,陆义浩又只带了数十人去追赶,怎能是数百草寇的敌手?我看他刚才的样子多半是寡不敌众孤身杀出重围,那伙草寇也并未曾剿灭……哼!小小草寇竟敢如此猖狂,今日就教你尝尝韩某人的厉害!”

“那陆校尉怎么办?”

“彼既去濮阳,大可寻夏候将军发兵相助,不必我等操心。传令下去,全军快速向西,说不定还能趁贼人方获小胜而不及提备之时发动奇袭!快!!”

——————

韩浩那边暂且不提,反正韩浩先会白忙一场,接着便是胡大目的老窝被韩浩一口气给端掉。咱们这里只说陆仁。

当陆仁快马赶到濮阳城时已经将近申时(下午三点)。将进城门时因为他全身是血的样子太过骇人,又被一众门卒给拦了下来。强带住马势,陆仁冲着这帮门卒吼道:“让开让开!我是濮阳令陆仁陆义浩,你们不认得我了吗?快让开,我要进城救人!”

众门卒没敢放行。要说这些门卒里当然有认识陆仁的,可是现在的陆仁全身上下杀气腾腾,双眼红通通的不说,连脸都狰狞得变了形,和这些门卒所认知的平时那个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陆仁几乎有着天壤之别,一众门卒都不敢确定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陆仁了。这要是把一个手执凶器的疯狂之人放入城中再出点什么事,这些门卒又哪里担当得起?

见门卒不肯让路,焦心如焚的陆仁那火气可就大了,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冲着门卒吼道:“让开!再不让开我可砍人了!”怒喝中那骇人的气势把众门卒骇得不由自主的都后退了几步。

望到一众门卒惊恐的模样,陆仁也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一点点,急向门卒问道:“这里是西门,正对着十屯主道。我来之前有没有什么田氏车马从此门入城?”

门卒回想了一下,小心的回应道:“确有田氏车马从此门入城。有好几辆车,二十几个家丁随行。”

“进城多久了?”

“尚不及一刻。”

忽有一人手按佩剑来到门廊中喝问道:“发什么什么事了?为何大声喧哗?”

陆仁举目望去,却见来人是大公子曹昂。也不作多想,陆仁便向曹昂急道:“大公子,快让这些门卒让开道路,我要进城救人!再晚上片刻只怕就来不及了!!”

曹昂也认出了陆仁,但也同样被陆仁此刻那骇人的样子吓了一跳,急挥手让门卒让开道路上前向陆仁问道:“陆兄,你为何如此啊!?”

门卒既然已经让开了道路,陆仁也实在顾不上太多,只在急催马时向曹昂甩下了一句话:“田氏掳走了我家婉儿!我要去救婉儿!!”

快马加鞭,人已不见,只剩下曹昂与一众门卒傻站在那里。片刻之后曹昂便回过神来,急拉过门卒问道:“你方才说田氏车马已入城多久了?”

“尚、尚不及一刻……”

“什么!?已有一刻之久!?”

曹昂转身就跑,急唤过随从牵来马匹再翻身上马。方欲举鞭,随从慌忙拦住曹昂道:“大公子意欲何往?”

“婉儿被掳,陆兄孤身往救,可陆兄却不会半点武艺!我要赶去田氏府坻,助陆兄一臂之力!”嘴上说是帮陆仁,实际上曹昂真正是想救婉儿。前面不是说了吗?人只要情念一动,想要忘却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曹氏父子是很好色,但曹操曾经拉下脸来去求因曹昂之死而回了娘家的丁夫人回去,曹植更是一生都在思念着甄宓,由此可见曹家人还是有那么点专情的。现在的曹昂虽说因陆仁之谏、丁夫人之劝而尽力的在让自己不对婉儿动念,可是越不去想往往只会想得更深,突然一下听到婉儿被人劫掳去,曹昂这个将近二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不血气上涌才是怪事。

随从大惊失色,拼命的拉住曹昂座骑的缰绳想开口劝阻,曹昂已经一马鞭抽在了随从的手上。随从吃痛松手,转瞬之间曹昂便追着陆仁去了。

“坏了坏了!那田氏在濮阳城家大业大僮客众多,岂是好招惹的?看先前那个陆仁的样子,又肯定会二话不说就杀入田府,这一打起来两方又哪里会留手?大公子与陆仁只两个人,怎么能斗得过田府中的千百家僮!?大公子要是出了事则吾命休矣!!”

拉马的随从是慌了神,却有门卒出声提醒道:“发什么傻?快去府衙报知夏候将军啊!腿脚跑快一点兴许还来得及!!”

——————

田府门前,陆仁刚翻身下马,早有守门家丁上前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陆仁的剑早已经出了鞘,瞪起一双通红的眼睛向守门家丁吼道:“我是濮阳令陆仁!你们让开,我要进去救我家婉儿!!”

此时此刻陆仁身上的气势那是何等的吓人?十几个家丁都吓得后退了几步,问话的那个强行稳住,脸上堆起了笑:“原来是陆令君到此!不过什么碗儿罐儿的,并不在这里……”

“屁话!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

田氏家丁也真的是吓坏了,急令门内家丁关上大门再放下门闩,自己则带着门外的十几个家丁各执刀剑拦住了陆仁,嘴里还在不停的向其他家丁鼓劲打气:“大家不要怕,这个陆仁并不会武艺!而且他虽然有官职在身,光天化日的就执剑来此强要入府也与贼人无异,杀了他也不要紧的。”真不要紧吗?其实是这家丁根本就来不及多作考虑了。

陆仁也不会再多说什么,眼见着大门就要合上,人就急往前冲想抢入门去,可惜被门外家丁们的刀剑阻碍住了脚步,慢了几步没能抢进去。当门内门闩放下时的响声传出时,陆仁刚刚闪身避过两柄斩向他身上的刀剑,人在愤怒之中望了大门一眼,咬牙切齿的向门外的这些家丁道:“既然是你们要找死,那我就不管了!!”

又是一柄刀劈头向陆仁斩下,陆仁想也不想,右手中的剑猛力向上一格,当的一声巨响便把这柄刀格得斜飞出去。执刀家丁被震得手一阵阵的发麻,人也还没反应过来,陆仁的身躯已经就势一转,来了个李小龙式的回旋踢,一脚正蹬在家丁的胸口!

嘭的一声闷响,家丁的身体便向后直飞出去,连着撞倒了三、四个身后的家丁之后才撞到门上,摆出个人型“大”字再缓缓滑倒到地上。虽然倒到了地上,但却无需人扶,因为这个家丁已经胸骨尽碎,口吐鲜血而亡!

一众家丁骇然胆丧,只是他们现在就算想逃命也逃不了,因为愤怒的陆仁早就已经杀红了眼,杀得失去了理智,对眼前的这十几个田氏家丁根本就不会留手!而这些家丁呢?说得难听点论身手论胆量可能还不如胡大目那帮亡命之徒,那在一个已经近乎于疯狂的陆仁的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

一时间,田氏院门外连声惨叫,院内的家丁听到这些惨叫声则一个个冷汗直冒。其实像田氏这种富户的家丁又会有几个有真本事的?仗势欺人、以强凌弱他们在行,真碰上大事的时候这些人根本就没什么看头。

没过多久院门外便安静了下来,再没有谁发出惨叫声。院内有个家丁胆子稍大一些,搬了架梯子爬上墙头偷偷的向外窥探,只见院外那十几个家丁都已死于非命,而陆仁正背对着院门缓缓前行。

“喂喂喂,外面怎么样?”

“人、人都死了,不过那个陆仁好像是见咱这大门坚固冲不进院来,准备离去了吧……哎!不对,他突然转回身来了!难道是想……”

当然不对!现在的陆仁早就已经没什么理智可言!只见陆仁背对着大门走出了几十步,突然一下转回身来,红通通的双眼瞪死了大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暴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呀啊啊————”

脚步疾动下,身影快如疾风一般向大门猛冲了过来。将到台阶前时,陆仁猛然一跃,半侧着的身躯便向田氏的大门撞了上去!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田府大门的整个框架都抖上了几抖,门梁上也被震下了许多灰尘、木屑。只是……

“吓死我了!还好大门无损,门闩也没被撞断……那陆仁是个疯子吗?这么厚的门,这么粗的门闩,他也敢撞!?”这是某个家丁拍着胸口说出来的话。但还没等院中家丁缓过气来,大门又传来了一声巨响。

而这一声巨响,虽然门未破,闩也依旧未断,但连接大门与门柱之间的门轴却没能承受住这两下巨大的冲击,钉在门柱上的铁钉一一掉落,随之而来的便是整扇大门的轰然倒地!

“天啊!!”

院内的田氏家丁一个个都目瞪口呆,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而此时此刻,站在门中那血染衣襟、双目火红,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气与暴戾之气的陆仁,对这些田氏家丁来说又与杀神何异!?

陆仁的牙根依旧咬得紧紧的,愤恨的话语也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挡我者,死!!谁敢上来我秒了谁!!”

拜托!别说在汉代,就算是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之前,只怕也没几个人会明白这个“秒谁”是什么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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