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百一十九回 掷印回首
作者:水瓶座·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18

“大将军有令!子廉、义浩万万不可交战!各自罢兵!”

夏候敦与曹仁的两匹快马赶至阵中,曹仁去拖住了曹洪,夏候敦则护住了陆仁。而陆仁见夏候敦站到了自己的身边,大气长出中瘫坐到了地上苦笑不已的向夏候敦道:“元让将军,你总算赶来了。若是再晚来一点,我真的和子廉的人马打起来,那回头要我如何向曹公交待?”

夏候敦表示欣赏的笑了笑,只是望见阵中那匹被暴了头的死马与陆仁身上的血迹时脸上便微微变色。他是战将出身,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陆仁及时辩解道:“我方才在激愤之下差点失控,又怕真的伤的子廉,所以扔掉了佩剑,全力一拳打死了子廉的马……元让大兄,我没有对子廉出过手……”陆仁有意之下与夏候敦私交还算不错,所私底下陆仁呼夏候敦为大兄,夏候敦呼陆仁为老弟。

夏候敦哑然心道:“不是吧?就这样也能失控?那你可以跟着我上战场了!不是说没碰着你身边的女人你就不会发狂的吗?”陆仁在濮阳发狂一般冲入田府的时候夏候敦正好是濮阳太守,所以相比起其他的人夏候敦要多了解一点陆仁的情况。

偏巧这时候糜贞也赶了过来想扶起陆仁,夏候敦见陆仁的身边突然又冒出来这么一位大美人自然是“惊而问之”,当得知是与陆仁的关系“暧昧不清”的糜贞时便马上就“恍然大悟”,嘿嘿嘿的阴笑了几声与糜贞一齐把陆仁给扶了起来,顺便还向那边的曹仁、曹洪甩过去一个眼神,并冲着糜贞呶了呶嘴……糜贞过来扶陆仁的这个小插曲的结果,竟然是把陆仁身怀“过人武艺”的事给就样胡浑了过去!

两下里各自劝架,过了一会儿曹仁走到了陆仁的面前问道:“陆令君,子廉为何会引其众与你交战?”

陆仁见过来的是曹仁也就放下了心来,让陆诚去自己的马车上取来了数卷竹简奉给曹仁道:“子廉宗室宾客在界,数犯法纪为祸乡里,数日前竟公然劫抢过往商队,此般行径已与贼徒无异!只是很不巧,他们抢的是我义妹自徐州而来的商队尚有几分战力,打了个两败俱伤,也因此令我惊闻此讯。我赶到之后依律定罪,处斩了重罪者四十六人,子廉便以为我是在挟私报复……这几卷竹简所载者皆为其罪证,望子孝能代我转交曹公。”

按史料,曹仁“少时不修行检,及长为将,严整奉法令,常置科于左右,案以从事”,也就是说曹仁可不像曹洪那么不知轻重,所以陆仁敢把这些罪证交给曹仁。而曹仁闻言之后眉头扬起来老高,急展开一卷竹简细看了一会儿,脸色可就变得相当之难看了。看了一半用力一合,曹仁低声向陆仁问道:“简中所载可有诈乎?”

陆仁轻轻摇头:“只有遗漏,并无半分虚假。子孝若不信,随意差几个人乔装成平民百姓去那里一问便知真伪。”

曹仁的脸色愈发的难看,猛然转身回到曹洪的身边低声斥责了几句,而曹洪也在低声辩解着什么。忽然许昌方向又有厚重的马蹄声传来,却是曹操带着一班幕僚亲自赶了来——自己的手下在城外火并,而且还有曹洪这个宗族掺合在里面,这对曹操来说可不是件小事,还不马上得心急火燎的亲自赶来处理?

到得近前也不等众人施礼,曹操便怒气冲冲的喝骂道:“子廉、义浩,尔二人何故相争!?”别的也不多说,只说曹操此刻的脸都气得变了形。

相比起陆仁在努力的保持着平静的神态,曹洪的脸上却挂起了几分喜色。刚想动步上前,曹仁却脸色阴沉的一把拉住了曹洪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才捧着两卷竹简来到曹操的马前,向曹操解说了一番。曹操听了曹仁的话之后先向曹洪瞪了一眼,又接过曹仁递过来的竹简展开看了一下,那脸色可就不是一般的差了,猛地把手中竹简一合,向曹洪怒喝道:“子廉!你做得好事!!”

“呃……”只一声喝斥,曹洪就知道势头对己不妙。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曹洪本身就理亏得很。

曹操又望了眼地上的死马,还有陆仁先前扔去一边的佩剑,微微的点了点头又向曹洪喝斥道:“义浩秉公执法,斩杀你族中恶奴,正可为你族中除去害群之马,此为幸事也,孤亦欲嘉之,你怎可如此不辩是非!?倘若义浩有失,孤失却颜面事小,坏却国家法度事大!你如此不明法纪,还对义浩兵戎相见,不杀不足以正国法!来人,将曹洪拿下问斩!!”

“斩个屁!一看就知道是在演戏!”陆仁心中暗暗嘀咕了这一句,马上和其他幕僚一起为曹洪求情。

曹操当然不会真的杀曹洪,不过演戏要演得像,喝令士卒把曹洪拖下去打了三十军棍,再让曹洪在家里闭门思过不许出门,这才翻身下马来到陆仁的跟前,微笑中伸手轻抚陆仁的脊背道:“义浩,当事不当尔邪!杀得好!”

陆仁心说得!原本是给满宠的那句话现在赚进了自己的口袋!不过陆仁可不敢得意什么,而是赶紧的向曹操单膝跪倒道:“明公明鉴,其实陆仁行事也真的带上了几分私心……”

“虽有私心,但你并未坏吾法度,实属难得……”说着曹操又望了眼陆仁扔去一边的佩剑,连连颌首道:“子廉年少无知,对你兵革相见,你却能弃剑而迎……此事于公你奉行法度,于私你亦顾全着孤的颜面。孤知道,那一下如果你有剑在手,子廉早已命丧。义浩,你为人行事,甚趁孤意啊!”

陆仁心说正常情况下我哪敢动你的宗族亲信?真要动了那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曹操点了一会儿的头,目光便投向了陆仁身后的糜贞与那两百多糜氏家丁,问道:“她便是糜子仲之妹糜贞吧?”

陆仁点点头,糜贞则向曹操盈盈一礼道:“小女子糜贞,参见大将军!”

曹操的眼中闪烁起了几分异样的神色,不过再望望陆仁,这异样的目光便消褪了下去,很随意的向糜贞一摆手道:“孤素闻汝兄糜子仲之名,只恨不得相见矣。今见彼妹,亦可算稍慰孤意。糜小姐来许行商,却遭子廉恶宾所劫,孤甚是惭愧!为表孤歉意,糜小姐此行于许都行商贩货,可尽免其税!”这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汉时商人的地位不高,税赋也相当的重。

糜贞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小女子此番来许,行商贩货只是托词。实则是徐州为吕布攻占,意欲强娶小女子为妇,好强夺我糜氏家业,家兄无奈之下只能遣我以行商之名,往来许都投奔义兄陆义浩暂避……”

话未说完,曹操的脸色微微一变,急切的问道:“吕儿已占据了徐州?那刘玄德何在?”

“刘徐州势危,只得暂屯小沛别作打算。”

曹操眉头扬了扬,脸上也泛起了几分喜色,回过身刚想把郭嘉、二荀这些人召过来商议,却见郭嘉用力的干咳了几声,再向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曹操会意,回过身向陆仁与糜贞笑道:“既是投奔义浩暂避,那孤就不安排驿舍给糜小姐居住了。改日孤再命卞夫人备下些赔罪之礼去义浩府上向糜小姐谢罪。”

“小女子不敢当!”

曹操急于回府与谋士们商量下一步的对策也就没留心什么,不过方欲转身却楞了一下,又再次转回去向糜贞问道:“糜小姐方才称义浩为何?”

“小女子呼陆令君为兄。”

“义兄!?”曹操的眉头扬起来多高,望向陆仁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莫明其妙。

陆仁见状尴尬得真的很想伸手抓头,可是现在哪里伸得出手来?不过稍一迟疑,陆仁却感觉现在自己要得了便宜卖乖,于是伸手入袖,摸出了许昌令的印绶双手奉到曹操的面前。

曹操愕然道:“义浩,你这是何意?”

陆仁道:“为令者,当秉公执法,不徇私情……今次之事,其实陆仁闻知义妹糜贞遭劫之后有失行止,故未加拷问而速杀其众。子廉固然有过,但我又何尝没有?这两日陆仁一直在扪心自问,我是否真能胜任许都令一职?思来想去,觉得我也是个徇私舞弊之人,不能担此重任,故交还许都令印绶,仅领典农中郎将与治粟都尉,一心一意治理农桑诸事。”

曹操皱起了眉头,细细的打晾了陆仁许久,又望了望陆仁身边的糜贞,沉思了许久便缓缓的伸出手去接过了许昌令印绶,默然中转身向自己的座骑走去。

陆仁直回身,斜瞥了呆立在身边的糜贞一眼,心说你这位大小姐可真行,一来就害得我丢掉一个官职,天晓得以后会不会跟着麻烦不断。不过再一转念陆仁却又释然,因为许昌令这个有一定实权的官职因为要司管许昌周边的刑法,其实是很容易得罪到人的,这与陆仁想尽可能的避开与各处豪族之间的利益冲突的安身原则不太相符,丢了就丢了,说不定还是件好事。而一念至些,陆仁的脸上也就挂上了几分微笑。

正好这个时候曹操转回了身来,一眼就望到了陆仁脸上由心而发的微笑。曹操自己微一错愕便跟着微笑了起来,许昌令的印绶在曹操的手中掂了几下,曹操忽然唤道:“陆义浩,接印绶!”

这一声唤让陆仁楞了一下,曹操却极为儿戏一般的把印绶向陆仁扔了过去……真的是很儿戏了!要知道现在的许昌令是等同于京畿三辅之一的诸卿,发印纳印那可是要隆重行事的,哪里会有人如曹操一般随手就扔过去?只是这一扔嘛……

“哎呀——”

曹操扔出印绶的时候陆仁不是正发着楞吗?这一扔陆仁啐不及防,还偏巧就正打在陆仁的额头上。三寸见方的铜印重量可不轻,这是外面有锦囊包住了棱角,不然陆仁还不得额头见血?不过这一砸中额头可痛得要命,陆仁痛得是抱着额头蹲下了身去,连掉在地上的印绶都是糜贞帮着捡起来塞入陆仁怀中的。

一场一触及发的争斗,最后却发展成这样的一幕来收场,着实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哭笑不得。曹操本来见陆仁努力的没把事情搞大还拼命的顾全着他的颜面就已经很高兴了,后来闻知徐州生变又添加了几分喜意,现在陆仁闹出这么搞笑的一幕,曹操实在是再也忍不住了,不由得仰天大笑了起来。而曹操这一笑,其他的人还不跟着大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曹操指着陆仁微笑道:“还是这样一个没有因怒而狂的陆义浩可爱!义浩,今番之事你本无过,而你你处事能静思己过严于律己,那这许都令一职眼下还能有谁比你更合适吗?再者若孤真收回此印,岂不给人落下用人唯亲的口舌?义浩,好好做下去,孤信得过你!到是方才失手伤到了你,孤向你赔罪了!”说完曹操真的向陆仁行了一礼!

陆仁慌忙还礼,各自礼罢后曹操又笑道:“义浩车马劳顿,方才又受了惊吓,早些回府休息吧。孤尚有要事要与众卿相商,只能就此失礼了。义浩,改日再来孤府中,与孤对饮几杯如何?”

陆仁茫茫然的应了一声,曹操已经翻身上马,领着众人而去。陆仁左手捧着印绶,右手摸着额头,紧皱起双眉望定曹操的背影,心中暗道:“曹操就是曹操,不管世人对他的评价如何,在他手底下做事还就是会让人心里适服……至少是在现时点会这样。如果把他放到现代,绝对是一个爱护雇员的好老板……唉,我想什么呢我?回家!!”

糜贞见陆仁的印绶失而复得,忍不住在一旁喜道:“义兄……”

陆仁猛然一指糜贞气苦道:“请你免开尊口!一来就给我惹这么大一个麻烦!这次是我们运气好没出什么大事,以后麻烦你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呆着,别有事没事的又给我惹些事情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我的糜大小姐、好义妹!当是我求你了行不行?”

糜贞极为不满的哼了一声,躲回了自己的马车上去。两百多人丁收拾妥当准备开动,糜贞突然气愤中一撩车帘向几个家丁吩咐道:“地上还有一匹死马!别浪费了,抬回府去剥皮去骨,晚上给你们加菜!”

“……”众人心知,糜贞这是出气出到死马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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