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百四十二回 各有心事
作者:水瓶座·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057

“陆信小哥请了,在下刘备,想求见陆县令。”

刘备一路奔逃到萌县的时候因为饥饿与劳累之故,身体状态其实已经达到了极限,好不容易在陆仁的府中吃了顿饱饭,又可以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自然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转过来。而这一醒过来,刘备马上就想找陆仁谈点什么。

陆信虽然还只有十二岁,但是因为性格沉稳,所以陆仁出行的时候一般都是留陆信在县衙中代他坐镇。此刻陆信见刘备来访,恭恭敬敬的回了礼之后道:“实在抱谦,玄德公您来得晚了些。因为县中临近秋收,我家主上这段时日天一亮便会去县中各处的农田巡视,这会儿已经出行有一个半时辰了。”

刘备望望天空中的高悬的红日,大感失望的摇了摇头,心中暗怪自己起来得太晚了些。陆信依礼请刘备入衙奉茶,刘备也不好推辞,坐了一会儿便复问道:“敢问陆县令何时能归?”

陆信回应道:“未可知也。萌县虽只是个百里小县,但自去年屯田初兴时起便是我家主上颇为重视之地,自那时起常常一巡就是数日。而且今此主上出巡时带了婉儿姐在身边照应饮食起居,只怕没有个三、四天回不来。不过主上临行之前普交待于我,若玄德公有何所需,陆信当尽力周全,不可有失。”

刘备现在真的是有些失望到了极点,勉强与陆信客气了几句便话礼告辞出了县衙。一回到陆府客厅,见吃饱睡好了的糜竺已经能下地走动,便邀糜竺去县城的周边看看,想试试能不能碰上陆仁聊上几句。

想碰上陆仁?嘿嘿,对不起,刘备你在这几天里是别想看见陆仁滴!因为陆仁是有意的在避开你刘黄鼠。那为什么要避开呢?原因其实很简单的啦!

简单点来说,其实就是陆仁不敢和刘备扯上什么关系。按陆仁与雪莉的时空通讯,雪莉告诉陆仁说接陆仁与婉儿回去所需的能源积累大概还要三十个月,也就是两年半左右的时间。而以陆仁就目前的时局发展来推算出的结果,两年半的时间足够发展出吕布被灭、刘备入许被封为左将军并成为刘皇叔、血衣诏、刘备逃出许昌重回徐州与曹操对立这些事件。如果再快上一点,曹袁之间的官渡之战都很可能仍会在建安五年打起来。自己要是和刘备“过从甚密”,那岂不是在招惹曹操杀他吗?到那个时候陆仁都快回现代了,又何必惹上一些根本就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所以,该做的事(指接待一下刘备)陆仁会做一点,不该做的事,陆仁当然是选择趁早避开。

刘备与糜竺当然不知道这些,虽说刘备有猜出一点陆仁是不愿见他,但只以为是陆仁因为之前的两次徐州之行都不快而终,所以对刘备有些厌恶之情,再就是可能也有些与糜贞的关系在里面,毕竟刘备差一点点就娶了糜贞,以陆仁“好女色”的心性当然会心中不爽。

萌县的县城并不大,没多久刘备与糜竺就已经转了不少地方。这一路看下来,刘备与糜竺都大为感叹,这萌县用当时的话来说,叫“田舍齐整,田谷丰盈,每户皆有鸡犬可见其丰,民皆带笑而行”,说得再夸张一点,萌县都快“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

刘备早在平原为相,治理平原也算是治理得不错的,可是真要和萌县的富足安乐一比,这里面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备的治理只能算是在乱世中相对的安定,但绝对谈不上是富足,哪里像陆仁能搞出那么多能让百姓衣食丰盛的事情出来?

又走了一阵到了某个小村,村中有一间小酒肆,刘备与糜竺就在这里休息一下,买点酒食填填肚子。几杯酒下肚,刘备慨然长叹道:“虽只短短数年,陆义浩便能名扬天下,果然确有其过人之处。可惜啊,如果当初翼德没有将其逼离徐州,或许……”

糜竺的身边不是跟着些糜贞带来许都的旧日家丁吗?糜竺也从这些人的口中知道了一些相关的事情,当下便低声向刘备道:“主公,竺亦探知得一些隐情。当日曹操假借天子之诏,令主公率徐州兵马南攻袁术,结果被吕布趁虚攻占徐州,此计便是出自陆仁之手。如此看来,陆仁不仅精于农桑,于审计画谋亦颇有其独到之处。”屁啦!陆仁根本就是盗了人家荀彧的版!

刘备扬了扬眉头,却也想起了昨天没有向陆仁问起的话,有些凄凉的苦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昨日他与我偶遇,并将你我二人接回其府安置时,自始自终没有向我问起过我为什么会来到萌县。现在看来,他是早已经料定我必会被吕布所逐,因而不曾发问。”

糜竺皱了皱眉头,因为再怎么说他也算得上是和陆仁有点交情的人,于是有些担心的问道:“主公可对陆仁有些恨意?”

刘备摇了摇头道:“彼为人臣,为主出谋画策乃其本份也,我又何恨之有?我只是懊悔在为什么当初没能得到他这样一位智谋之士。或许当初若得他留守徐州,吕布便夺不去徐州了。惜哉,惜哉!!”

说着刘备忽然眉头一展,眼中划过了一丝旁人不易查觉到的喜色:“只是他既然有如此才干,又为什么会被贬来这小县为令?曹孟德如此行事,岂不屈待贤士矣?”

糜竺没接上话,到是酒肆的老板娘正好在端着酒菜过来,听见之后摇头叹道:“二位官倌说的是我们陆县令吗?他这次被贬为县令真是被贬得冤枉啊!其实是这么回事……”

陆仁被贬的事因为有一些隐情不能为人所知,所以民间传闻与实情是有一些差距。大致的传闻就是说陆仁只知道曹操答应给糜贞免一次商税,却不知道盐铁重税是不能免的,于是就因为这样丢掉了三个重职。而陆仁赚来的钱全数拿出来兴建义舍以求利民的这一节,却也是传闻中最为百姓们交口相赞的。

当然,曹操暗中授意郭嘉他们这么传播,也是在保住陆仁的清名,为日后把陆仁重新调回去做的准备。不过眼下刘备与糜竺肯定不会知道这里面的隐情,自然又是一番长叹。而在长叹中,刘备也对陆仁格外的留上了几分心眼:“他既然与曹子廉有仇隙,而曹子廉又是曹孟德的族弟,多半会有些仕途不得其意,还得时时刻刻的防着曹子廉再出毒计,身必不得安。若是我日后能再得基业,以他与糜子仲之亲,或许……”

刘备是什么人?不对可能有机会拉拢的人才打主意才怪了……

——————

两天后。

曹操因为有一些事要处理人不在许昌城中,一下子还来回不了许昌,所以在接到禀报后只能派信使先回许昌,让刘晔作点准备就去萌县接刘备到许昌来,这一来二去的就得多要几天时间了。但是糜贞却不同,刘晔才刚接到命令,糜贞就已经甩下许昌城里的商事赶回萌县去与大哥糜竺见面。

陆仁在县中巡视未归,在城外接糜贞的人是陆信。几句话一问,糜贞就急着让陆信带她去见糜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大哥他居然饿晕了!!想我大哥自幼富贵,平时都养尊处优的,曾几何时又吃过饥谨之苦?千万别因为此事闹出什么病根来!”

这话是陆仁没听见,若是听见陆仁只怕都会笑着说难怪刘备还能硬顶着,糜竺却已经晕了一天多。人家刘备毕竟是自幼家贫,吃苦长大的人,身体素质要远比糜竺好得多。

等到糜氏兄妹一见面,先是哭诉了一番一年间的离别之情,然后马上就关上了房门开始……吵架!

“小妹,你当初来许都投奔陆义浩,虽说是为避开吕布逼婚的无奈之举,可为何你却如此的不知自重自爱?”

糜贞一听就楞住了:“大哥此言何意?小妹我又哪里不知自重自爱了?”

糜竺见糜贞如此,还以为糜贞是年纪轻不懂事,被陆仁给骗了,于是便语重心长的道:“小妹,陆义浩为人轻狂放纵,兼之贪恋女色,你年少无知,被他骗得失而不知却也怪不得你……”

糜贞并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糜竺的话只说到一半,糜贞的俏脸就变了色:“大哥!你是不是想说义兄她对我有所染指,却又不给我什么名份?只是让我挂着个义妹之名,然后必然会始乱终弃?”

糜竺呀然道:“你……难道说你早已知晓?那你还帮他行商贩货、取利置业?”

“荒唐,荒唐!!”糜贞气得鼻子都歪了:“大哥,我是你亲妹,又自幼在你身边长大,难道说小妹行事如何,大哥你还不清楚吗?不错,我是在帮义兄行商贩货,可那是我自己提出来的,一开始根本就与义兄无关!更何况当时义兄还并不赞成我去河北贩铁!还有,大哥我告诉你,义兄他虽然有风流浪子之名,可是从未对我有过什么轻薄之举!我与义兄之间清清白白,完全就是兄妹之情!”

“那、那你还帮他购置这多产业……”

糜贞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大哥,那是因为我对义兄心中有愧……实不相瞒,当初若不是我一意逞强要去河北贩铁,义兄也不会丢掉朝中重职……”

屋里也没有其他的人,糜贞就把当初贩铁真正的情况向糜竺细说了一遍。糜竺听完之后固然是惊愕无比,却仍旧带着几分忧虑的劝道:“虽然如此,可是你再呆在陆仁的身边终究不妥。都说人言可谓,你已年满二十又未曾出阁,却一直这样呆在陆仁的身边,将来你又如何做人?不如这样吧,主公刘玄德便在此间,为兄再去为你说一次媒,让你嫁于主公为妻如何?等逐除吕布,你便随主公同回徐州……”

糜贞的头低了下去,许久之后才用力摇头道:“大哥,若是在一年之前,小妹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可是现在……我不嫁!”

糜竺愕然:“为什么?当初你不是说主公有英雄之姿,心中乐意的吗?”

糜贞道:“不错,刘玄德是当世英雄,若有夫如此实为幸事。可是这一年多下来……小妹现在只想守在义兄的身边,为义兄多尽几分绵力而已。有没有名份、能不能嫁人,小妹已经不在乎了。”

“你!!”糜竺这个气就别提了,指着糜贞的鼻尖骂道:“你竟然如此不知自爱!!”

糜贞也想发火的,可是拼命的强忍住,冷静的回应道:“大哥,我知道你是想说我为情所迷而自甘堕落,有失我糜氏门风。可是大哥我告诉你,这件事固然有小妹的几分私情在里面,但小妹更多的却是为了我糜氏宗族!”

“你明明就是自甘堕落,还敢说是在为我糜氏宗族!?”

“大哥——”糜贞强压住了糜竺的声音,带着几分阴冷的语气问道:“我先问大哥一句,现在我糜氏宗族在徐州的祖业还有多少?宗族子弟又还有多少?”

一句话问下来,糜竺就没了脾气,苦叹中摇头道:“大不如前……自徐州为吕布所占,你又逃婚至许都,吕布隔三差五的就去借丁借粮,却都是有借无还;徐州陈氏一向与我糜氏不合,趁机讨好吕布,强并去我糜氏宗族产业,因为陈氏有吕布撑腰,吕布又因你逃婚一事记恨于我,自然是威逼日盛,我却无力抗拒……”

糜贞道:“那大哥我再问你,既便是现在曹公与刘公合力打回徐州逐除吕布,你又能重振家业吗?”

“这个……”

糜贞低声道:“义兄曾对我说过,曹公要破吕布需里应外合,暗中要借助陈氏相助方能成事。而陈氏在徐州渐渐坐大,又怎么会容许有我糜氏的安身之地?”

“……”糜竺没话说了。

糜贞轻叹道:“这些也是前段时日,因义兄族人自吴郡远来相投时触动小妹心弦,小妹才突然想到的。大哥,徐州很可能我们糜氏已经呆不下去了,我们必须得有另一个立足之地。大哥你追随着刘公,若刘公大业有成自然重立糜氏不难,可是现在的刘公其势何等危急?以后是否真的能成就大业尚属未知之数。大哥,且不说义兄待我如何宽厚,小妹并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就算是真的受了委屈,甚至是失了贞节又能怎样?小妹吃苦受屈事小,我糜氏宗族若不能保存那才是真正的大事!还有,义兄曾经对我明言过,他终有一日是要辞去官职回乡隐居的,而这里的产业现在虽然在他名下,但将来全都会交托于我……”

糜竺本来在糜贞提起宗族之事时有些无奈的,可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愕然抬头道:“这、这种话你也信!?”

糜贞点了点头,眉宇间却挂上了几分幽怨愁容:“我信!大哥,我与义兄之间的事并没有什么儿女私情在里面,可是彼此之间的信任,不是你们所能理解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