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百四十一回 巧言以对
作者:水瓶座·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281

次日清晨,官渡曹营。

“机会嘛,一般来说的确都是要耐心的等待才会有的,但更多的时候应该尝试着自己去创造机会。其实很多时候机会明明已经到来了,但却会因为你的毫不自知而任由机会悄悄的溜走,没有能把握住。相比之下,如果是自己创造的机会,你的心里好歹会有一点底,这样就会比较容易的把握住……”

嘴里念叨着这些话,陆仁却在自嘲而笑。因为这番话看上去好像是劝人上进的哲理之言,实际上却是陆仁于高中学生时代的时候,某位身为“情场高手”的哥们教给陆仁的“泡妞心法”,然后还煞有介事的给陆仁支一些诸如“骑自行车装做不小心的撞一下她,然后就一个劲的猛道歉,这个时候就可以试着以赔罪为名请她去吃吃饭、上个网什么的,一来二去的自然就熟悉了”之类的歪招。

现在的陆仁虽说对自己那个时期的记忆依旧模糊不清,但仍依稀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女人缘。和一帮子哥们儿出去玩的时候也一直只有他一个是“单飞族”。而这番话正是那位哥们儿为了开导他而说出来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嘲弄陆仁的意思在里面。

“只是……不知道原先那些个嘲弄我是‘单飞族’的家伙们,要是知道我在这个本来不属于我的时代里,身边的女人好几个,而且还个个都如花似玉,甚至还有人间绝色的时候,心里面会如何作想?目瞪口呆还是嫉恨交加?不过最让他们跌破眼镜的,应该还是他们传授给我的泡妞心法,现在要被我拿来劝说曹操用。”

想到这里陆仁又自顾自的摇头傻笑,接着轻叹了口气准备转回身接着踱圈,曹操的声音却忽然在陆仁的身侧响起:“义浩,是何事令你面带喜色?”

陆仁小小的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向曹操施礼……当然,陆仁可没忘记现在自己的右臂仍处于“毫无知觉”的状态,不过为了预防万一,陆仁是找了根带子把自己的右臂贴紧身躯束在了腰带上,旁人问起时就说是怕偶尔转身太急会甩着人。就这样,陆仁是平举左拳向曹操施了个有些不伦不类的礼道:“哦,忽然之间想起了一些儿时趣事,故而发笑。”

“儿时趣事?”曹操饶有兴趣的打晾了陆仁几眼,接着便若有所思的向袁军营盘的方向眺望过去,脸上却也忽然浮现出了几许笑意:“孤年少之时便与本初结交,欢爱甚密,堪称知交挚友,而孤与本初于年少轻狂之下,也做过不少闻之则令人捧腹的荒唐之事。记得那还是很早的时候,洛阳城中有一名门望族设大婚吉宴,孤与本初亦应邀赴宴。因年少好事,兼之又多饮了些酒使孤二人愈发张狂,竟合谋去往内堂调戏新妇取乐,结果自然是被人哄打出来怆惶而逃。那时本初曾被棘枝勾住衣物不得脱身,孤急中生智大呼了一声追已至矣,本初于惊慌之下竟然撕破衣物露体而逃……哼哼、哈哈哈!!”

想起这些陈年往事,曹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只是笑过之后,曹操放平视线再望向袁军营盘那边时,脸上却流露出了几分怅然的神色,轻叹道:“人常道‘少年不知愁滋味’,那时的孤与本初是何等的浪荡逍遥?可惜啊,若不是朝堂失政、天下渐乱,使人各生异志乃致逐鹿天下,或许孤与本初于此隆冬之季应该是正在洛阳城内的华美酒坊中对酒高歌、笑闹终日吧?苍天弄人,孤与本初这对少时挚友,今日里却要在此兵戎相见,争个你死我活。唉……”说到这里曹操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的轻轻摇头。

“……”陆仁有些愕然的望定了曹操,因为陆仁感觉到此刻的曹操的确是心有感触的说出了这些话,并不是在演什么戏、摆什么姿态。其实陆仁知道曹操有着其作为一个文学家与诗人多愁善感的一面,那曹操现在出现这种伤感状态也不能算是什么稀奇事。可是只因为自己的一句“儿时趣事”就引发出了曹操这么多的感叹,这对陆仁来说是不是也太那个了一点?亦或者说,曹操与袁绍交手,其实他的心里并不好过?

犹豫了片刻,陆仁紧锁起了眉头道:“明公,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捉弄人的。昔日的好友往往会因为志向的不同而分道扬镖,甚至是反目成仇。不过我认为明公与袁本初既然曾为好友,今日却兵戎相见一决胜负,那更应该倾尽全力而不有所保留……”

曹操侧目望向陆仁道:“此话怎讲?”

陆仁搬出了某武侠小说中的经典台词:“既然是好友之间的生死之战,就应该倾尽全力毫无保留,因为这对同样身为一方诸候的明公与袁本初来说,亦是一种彼此之间对挚友的尊重。若有谁不肯倾尽全力,实际上就是在藐视对方,不以对方为友。”

曹操品味了一下陆仁的话,忽然再次大笑道:“好!义浩说得好!孤正是以本初为挚友,才更应该倾尽全力去取胜。”

笑过之后,曹操脸上先前的怅然之意便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沉与阴冷的目光在望向袁军营盘。望了数眼之后,曹操侧头向陆仁问道:“义浩,孤帐前近侍告知于孤,说你在天色微明之时便已在帐前候见?你如此这般应是有要事禀我,却又为何不让侍从去唤醒孤,只是一个人在帐栅之外来回转圈?”

陆仁正了正神,开始把话转回正题:“我心中有虑睡不安稳,想了这一夜心中却也冒出了个念头,想试着对明公建言一二。但因思虑未周,怕急着求见会语无伦次、言不达意,所以就在这里趁着清晨的宁静之时整理一下思绪。”

曹操稍稍恍然的点了点头道:“那义浩所虑者何事?”

陆仁道:“明公在官渡以寡拒众,扼守咽喉要道而令袁本初军不能寸进,时至今日已有数月之久。而在这数月当中,两军交锋数次亦互有胜败,大有公军虽少却能于袁本初势均力敌之态。说实话,明公能如此已实属不易且难有余力,但陆仁以为公仍应早思破敌良策,而不应一意坐守于此间。若是仍旧这样僵持下去……利在本初却不在明公。倘若旷以时日,只怕明公必遭大败。”

曹操闻言眯起了他的那双招牌三角眼,静静的望定了陆仁好一会儿却忽然微笑道:“义浩所言甚是!只是孤方醒片刻,睡意并未尽去,神智尚有些昏沉不清,理不清什么头绪。而义浩熟虑一夜,想必是心中已有良策,故此还是请义浩细说一下胸中高见如何?孤愿闻其详!”

“……”陆仁对曹操的这种反应着实有些无语,心说你曹操也未免太处之泰然了些吧?与预想中曹操的反应实在是相差甚远来着。想想在原有的历史上曹操一听说许攸来投时都“跣足相迎”,怎么到他陆仁这儿却这么的平淡?而可笑的事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就是曹操这远远出乎陆仁预料之外的反应,当场就把陆仁给闹了个愕然而不知所措。本来已经准备了一夜的说词,话到嘴边时才发觉居然一时之间全给忘了……套用一句现代的专业用词,陆仁这是碰上了因某种程度的刺激而产生的暂时性失忆。

这下陆仁可急了,“还能动”的左手拼命的在脑后乱抓了起来,神情也尴尬得要命,嘴里还不停的咕哝道:“哎呀哎呀,我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怎么到这个节骨眼上我突然给忘了呢?快想起来快想起来!”

这回换到曹操无语,心说这家伙怎么这样?说他是在故弄玄虚吧,可怎么看怎么不像,应该是确实有什么话要说的,临时却给忘了。再望望陆仁那急得要命的神情,曹操不禁哑然失笑道:“义浩莫急,静下心来慢慢的想便是……不如这样,你我且在草坪上少坐,先闲聊上几句,或许聊着聊着你就突然想起来了。其实这种事,孤也常常会遇上。”

陆仁含糊的应了一声,跟着曹操在帐外的草席上跪坐下来。有从人送上给二人茶水早点,陆仁却没有吃,而是还在那里拼命的抓头苦想。曹操见状知道不能追问得太凶,不然只怕越追问陆仁越想不起来,于是眼珠转了几下便决定先扯开话题,于是便举杯笑道:“义浩,先前你说孤不可久守于此间,那此间缘由可否说来听听?”

“哦,是这样的。”陆仁也就先甩开了刚才想说却想不起来的话,略一沉思便应道:“主要的问题还是袁本初的军力太盛。毕竟今日的袁本初虎据四州之地,地广民多。明公知我常有派出商队去各处行商取利,故此各处的消息也比较灵通。据我派出的陆、糜两氏子弟打探回来的消息,单是冀州一地,若按籍发调便可得兵三十余万众,若再加上青、并、幽三州,其兵力就会让人想想都为之心寒。反观明公,时至今日所能集中到官渡的兵力基本上已经全数在此,其他各处的兵力又因为各自要镇守要地而不可轻动……简单点说吧,明公或许耗得起钱粮但耗不起人。袁本初的兵源可以从后方源源不断的调来官渡,但明公后方还有多少军兵可调?陆仁不才,得明公信任,与荀文若一同打理民政,所以可能在政事上比明公还清楚一些。我只能告诉明公,再调的话,明公的根基之地可就再无兵源了。像这次运粮来官渡,调集的民夫可都已经是老弱之众了。此外……”

稍稍的顿了顿,陆仁又接着道:“江东孙策阴有袭许之心,天幸自灭。今其弟孙权继任,与明公交好而使明公暂无忧虑者,实是因孙策之死使江东局势不安,孙权要极力安内之故。江东如今虽不必忧虑,但荆襄刘表明公却不可不防。说是说刘表乃清谈坐客、胸无远志,但如果他某天真的被一能言之人给说动的话……”

曹操微闭双目,抚须沉思了一会儿便轻轻点头道:“义浩言之有理!其实这些事孤心中又岂能不知?只是义浩你也知道,孤于官渡的军力不足三万,本初却有十五万之众,五倍于孤矣!当此强敌……你方才不也说了吗?孤能做到扼守官渡而不失,且能与本初打了个势均力敌已属不易。孤如今暂且死守官渡,令本初军不得进,从而静待时机一举破袁。而在此之前,孤若不谨慎用兵、小心从事,一但有何行差踏错,孤必然一败涂地矣!”

“静待时机?”这个词汇令陆仁忽然省悟过来,自嘲中自拍了几下脑门,随即正色道:“刚才我想说的话我想起来了!明公死守官渡静待战机之事,其实我已经猜到了。我只是想告诉明公,战机固然是要静待其出现,但在不能等的情况下,应该尝试着自己去创造战机,争取到战场上的主动权。若一意固守,则先机在袁,明公就太被动了。”

“创造战机?”这个词汇对曹操来说还有点新鲜,不过却很好理解。轻轻的点了点头再稍稍的笑了笑,曹操便问道:“那依义浩之见,这战机应当如何去创造?”

陆仁此刻不知道有多么的想直截了当的告诉曹操说去乌巢烧粮,但之前曹操那平淡的反应,使陆仁隐约觉得绝对不能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曹操心性多疑,自己若是直接说出来的话似乎又缺少了一些可以令曹操信服的先题条件……在原有的历史上,曹操采纳许攸的建议去乌巢烧粮,其实带着一种生死豪赌的味道。当时的曹操兵力已不多,粮草又只剩一个月,再不想办法改变局势就只能是死路一条。既然都是死,那就不如痛痛快快的去豪赌一把,赌输了反正也是死,但赌赢了则能够来个彻底的咸鱼翻身,所以当时的曹操可以说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赌了。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有足够的粮草让曹操支撑下去,也就是说曹操还没有到那种非赌不可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曹操的心态会与原有的历史不同也该是件比较正常的事。正是因为这样,陆仁刚才说兵源不足,其实是陆仁事先就有考虑到这些,因而在准备说词的时候有从另一个方面想让曹操进入那觉得必须豪赌一场的状态。而此刻,陆仁诂计自己得绕着弯的把话说出来才行。

于是陆仁低下头再用心的回想了一下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词,然后才抬起头来向曹操道:“当初我学艺时师傅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说天地万物,都有着其最为致命的一点,而巧的是天地万物的最强之处往往也正是其最弱之处。比如说人身上的骨胳,最硬的当属颅骨,但最受不得伤的却正是头骨所保护的颅脑……”

曹操一听就乐了:“义浩,你这是什么比喻?不过仔细一想,却似乎十分在理。不过提前令师嘛……孤料想,令师定然是一位世外高人,若孤今生能得一见则当为幸事。罢了,先不提这些。义浩说出这番话来,那你觉得本初的最强之处何在?”

陆仁道:“人多军盛,这便是袁本初的最强之处。因此我就在想,与此最强之处相呼应的最弱之处是什么。我先是想过人多则心杂,应该便于离间……”

曹操接上话道:“此非弱处。人多固然心杂,然以本初声望,完全可以把这些杂心弹压下去。况且兵法有云,欲行间必先以利而诱之,令欲间之人心生取利之念方能成事。而本初势强,孤势弱,并无可诱人之利。说得再难听些,本初对孤麾下之人行间还差不多。”

陆仁呵呵的笑了笑,接着刚才的话道:“我也有这么想。后来想来想去,我忽然想起了当初我方投明公时发生的一些事。记得那时明公方与吕布交兵,后来是一场蝗灾令明公与吕布各自罢兵……”

话虽未说完,曹操却已经猛然醒悟了过来:“义浩言下之意是……粮草?”

陆仁点头道:“不错,这便是袁本初最强之处的最弱之处。十五万人马粮草日耗极大,若能一举烧毁袁本初屯积下的粮草,就算明公一战力尽而不能再趁势出击,十五万人马所需要的粮草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够转运齐备的。大军无粮则军心必乱,乱则生变,变则明公有机可乘。”

曹操闻言紧皱起了双眉,站起身来又反背起了双手,鞋也不穿的就在座席这里来来回回的踱起了圈。而陆仁一望见曹操这样心中哑然,心说行啊,曹操的“跣足出迎”到底还是冒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冒出来的而已。

再看曹操来来回回的踱了好一阵,忽然扭头向陆仁道:“义浩,断彼粮道之策孤并不是没有想过,但孤素知本初,他亦是熟识兵法之人,岂能不以重兵护粮?孤军少,多派兵则官渡不保,少派兵则不足用。故此断粮一策孤未能取用……”

陆仁心说总算把话完完全全的引到我的准备好的思路上来了!于是陆仁不紧不慢的笑道:“明公可还记得大军临发之日,荀文若是如何笑骂孔文举的吗?”

曹操道:“当然记得。”

“那头一句荀文若是说了什么?”

曹操闭目回忆道:“绍兵多而不整……兵多而不整!?”

陆仁笑道:“看来明公应该明白陆仁言中之意了。荀文若说袁本初兵多而不整,明公也曾说过袁本初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想明公数月来一直都死守此间,因兵少势微而未敢轻出,似如此袁军中人非前线之地者,必以为明公不敢犯险而疏于防范,屯粮之地或有重兵守卫然必疏而无备。明公若能以数千精锐之师急往赴之再拼死力斗,尽焚彼粮草一事未必不可成也。关键之处,陆仁认为应是明公敢不敢去赌这一把。”

曹操奇道:“赌?”

陆仁道:“不错,是赌,而且是拼上身家性命的豪赌。其实明公已无甚退路可言,横竖是死,那还不如干脆来个背水一战。”

曹操又紧锁起了双眉,沉声问道:“义浩,孤怎么感觉你在把孤将绝路上推?”

陆仁平静的回应道:“明公已身在绝路,又何需我推?只不过是明公尚少几分自知而已。”

曹操闻言后又踱了几个圈才道:“义浩,汝计极险,但不知为何孤却有些愿行此险计之意。那依义浩之见,现在应当如何去做?”

“选出些精练士卒,暗中去袁营周边之地打探。袁军大营就在此间,兵马又有十余万之多,想来其屯粮之地绝不会离得太远才是。只可惜陆仁不识军之事,不然可以试着推想一下哪里比较适合屯积粮草。”此刻的陆仁真的很想把“乌巢”这两个字说出来,但想了想终究还是强忍了下来。一则是自己不能太过“神机妙算”、“多智而近妖”;二则是眼下的时局有所变化,袁绍会不会把粮草如历史上那样屯积在乌巢陆仁也真吃不准。

曹操又踱了几个圈,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回过身来望了眼陆仁,曹操忽然问道:“义浩,你的右臂如何?”

陆仁望了眼自己绑实的右臂,随意的摇了摇头道:“并无大碍,就是毫无知觉,再过两天应该就可以行动如初了。”

曹操道:“既如此,义浩还是先回帐去好生休息吧。待右臂复元之后早回许都,为孤督促粮草诸事,勿使有缺。”

陆仁一听这话就站了起来,急道:“明公,让我留在官渡吧!我相信以明公之智必能早纳良策,破敌致胜只在朝夕……”

话未说完,曹操突然腰间长剑出鞘,只一瞬间剑尖便抵在了陆仁的咽喉之上,而曹操此刻的神情与语气都阴冷无比:“说!你这么急着欲令孤行此险计,是不是你的心里有别的什么打算?”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陆仁被惊得呆立在了当场。望着指着自己咽喉的剑尖,陆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脑中更是一片空白。说实话,陆仁早就知道曹操已经快容不下自己了,甚至连郭嘉都提醒过陆仁很多次,要陆仁赶紧离开,以免他郭嘉最后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不过陆仁一直认为曹操在没有打赢官渡之战前是不会为难他的,因为曹操需要他来打理后方内政,让曹操可以安心的专注于与袁绍的对决。

但就在此刻,陆仁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那就是曹操不一定非要等到打赢袁绍之后才动手。像现在,曹操大可推说陆仁意图不轨,然后剑尖轻轻的往前一送……

“说!!你急于令孤行此险计,到底是有何打算!?”

曹操又喝喊了一句,但正是这一句喝喊令陆仁方才一片空白的大脑清醒了过来。侧目望望周边围上来的曹军士卒,陆仁把心一横,心中暗道:“赌一把!赌曹操现在并不是真的想杀我,而只是他多疑的心性作怪!”

一念至此,陆仁的神情却也平静了下来。淡淡的笑了笑,陆仁轻叹道:“明公,你若不速败袁绍,我又如何能在有生之年为婉儿报仇雪恨?明公问我有何打算,这便是我的打算!明公若心疑于我,那现在杀我便是,只求明公能在陆仁死后,将袁尚剜心漓血,祭于陆仁与婉儿的坟前,吾愿便足矣。”说完这些陆仁便闭上了双眼,静待曹操的反应。只是不知为何,此刻陆仁的心中却非常的平静,平静到脸上都泛起了一丝微笑,甚至还有些期待曹操能把剑往前一送。

或许这样的死的确会令陆仁死不瞑目,因为陆仁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但是对陆仁来说这种意外之死,责任却并不在他,若真的能就这样死去,或许还能让陆仁心安理得的不再去理会那些本来不应该属于他的责任与包袱……简单点说,意外的死去其实能让陆仁得到解脱。会这么想,是因为陆仁觉得累,人累心更累!自婉儿故去之后,又有谁还能让陆仁在这个为了生存而一直都在欺骗着旁人,甚至还要欺骗自己最为亲近的人时代,真真正正让心情放松一下、平静一下?或许陆仁自己都不知道,蔡琰曾向貂婵说起过,陆仁只有在婉儿的怀中沉沉睡去的时候才会是完完全全的陆仁自己……

剑尖依旧抵在陆仁的咽喉上,而四下周边全都静寂无声,甚至静寂得有些可怕。许久过去,曹操忽然喝令道:“全都退下!孤与义浩不过是言语相戏耳!”

这一声令下,使周边的士卒们全都松下了口气,各自小心的退了下去。陆仁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平静的望向曹操。见曹操正在收剑还鞘,陆仁忍不住轻声问道:“明公不杀我吗?”

曹操亦望向陆仁,脸上浮现出了很古怪的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义浩,你与奉孝对孤而言,也并不仅仅是君臣那么简单。义浩,孤现在真心实意的问你一句,你在大仇得报之后将会去往何处?”

陆仁低下头去,轻叹道:“若我还有命在,我想再度扬帆出海……不过原先是打算带着婉儿一起走的,现在却只能是我孤身一个。”

曹操亦叹道:“义浩,孤真的不愿你离孤而去,但孤亦知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想孤如今与本初要对阵沙场一决胜负,孤其实已经失去了一个知交好友。而义浩你心中从来就不以孤为主君,但正因为你于孤无主君之意,孤与你才更似好友而非君臣,只可惜你终究还是要离去。孤说此话也别无他意,只希望你能在临去之前知会孤一声,让孤能为你把盏送行便足矣。你我好聚好散,切莫再如孤与本初一般终成敌手……”

陆仁低下头去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若事有可为,我尽量做到……明公,断彼粮道之策还请明公三思为上,早作定夺。或许陆仁的话是不怎么可信,但荀公达、贾文和皆高明智士,明公可问询此二人之意如何……陆仁倦了,请退告辞!”

“去吧,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陆仁举起左臂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去。曹操望着陆仁的背影,心中却想起了陆仁刚才被剑指着咽喉时那张平静的脸,还有那带着解脱之意的微笑,心下暗道:“看来孤真的是误会他了,只是他胸中的才干与智略……”

这边陆仁却也是强忍着大气不敢出,双手的手心都还攥着把冷汗。

“好险!!!”

(昨天是五一节嘛,出去玩去了,呵呵。老样子,今天近八千字补更。只是不知道这样写曹操合不合适呢?望潜水党们冒泡回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