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巢火起,身在官渡曹营之中的陆仁望见了那通天的火光,随即便提醒曹洪赶紧去作好应战的准备,以应对马上便会随之而来的袁军主力部队对官渡曹营的猛攻。
曹洪嘛,虽然初时曾与陆仁因为一些事闹过不和,但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却变得与陆仁十分的交好,而且曹洪对陆仁也非常的信服,可以说是言听计从。现在得到了陆仁的提醒,曹洪纵然心中有些疑惑不解,但还是先去下达了全军备战的命令之后才回来问陆仁,说为什么陆仁会认定袁绍会用主力部队来攻打官渡,而不是去救援乌巢屯粮。毕竟在曹洪看来袁绍这样做实在是有违军事常理,曹洪当然会有些无法理解。
对此陆仁只是随意的笑了笑,却故作神秘的不去解释,因为陆仁不太好向曹洪解释这其中的原因嘛。不过若是在以前,陆仁会认为这是历史本身的进程,同时还会担心一下会不会因为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而产生的变化。但是现在的陆仁却不会,因为现在的陆仁在经历了许多只属于自己的人情世故而慢慢的成长了不少,看事情的时候渐渐的懂得了应该如何去思考与分析,从“知其所以然”的角度去掌握所谓的历史必然性。
就拿现在陆仁敢肯定袁绍会派主力部队来攻打官渡曹营的事来说吧,陆仁并没有直接套用历史上原有的进程,而是从为什么袁绍会作出这种错误的举动上来认真的思考。这样一来,陆仁就看到了以前自己并没有能真正看到的事物。
那为什么袁绍会犯这样的错?在陆仁看来,最大的原因就是袁绍“好谋而无断”,也就是优柔寡断。按史料来看,袁绍作为一个统军之人,自己的三军命脉被人奇袭,若是换作曹操、刘备、诸葛亮这些人,多半都会毫不犹豫的派重兵去救援,可袁绍却并没有马上就当机立断的派兵去救援乌巢,居然还要叫来将领与谋士商量该如何应对!身为一个上位者,几乎没有一点自己应有的决断力,却事事都要和幕僚商量商量,这哪像个真正带兵上阵的人?
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袁绍帐下幕僚之间的内斗了。其实当时张郃都提出了正确的意见,袁绍如果及时采纳了都不见得会有官渡之败,可问题就出在袁绍内部之间内斗得厉害!张郃的意见是正确的又怎么样?若击退曹操,功绩就在张郃的身上,这可不是诸如逢纪等人愿意看到的事,所以尽管张郃的意见是正确的,逢纪等人在争利之心的驱使之下就是要反驳掉,然后就是让袁绍采纳逢纪自己的意见。为此,逢纪甚至不顾一切的让袁绍去冒根本就不用去冒的险,而最要命的就是袁绍偏偏就对逢纪这些一直以来都逢迎他的人言听计从!
综合起以上的这些因素,陆仁断定现在张郃的正确意见仍然不会被袁绍所采纳……其实简单点来说,陆仁就是想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会影响到历史进程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些高层决策者的心态与性格。
“心态与性格吗?”此刻的陆仁心中默念了这一句,又想起了前几日里与曹操的那一番对话,不由得暗自摇头道:“那次我不该和曹操说我始终还是要走的。我也真是,明明知道曹操那种不能为其所用的人就杀,最起码也要羁留在其掌控之中的个性,却还会犯那种浑!当时应该说些如心念已灰,万一不我有何不测要请他代我照顾家人的话才有可能会令他安心而放松警惕。但是现在话已出口,改也改不过来了……官渡一战打完,接下来曹操肯定会对付我的,因为现在的我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能力之外,我没有死在他的面前诂计他是不会安心的……妈的,他把赵雨借去当向导官,不也是在用另一种方法来绑住我,以防备我这个时候就跑掉吗?唉,我对赵雨有些关心的过了头了!”
暗暗的叹了口气,陆仁又举目远眺。没多久陆仁望见了大群的火把之光正在向曹营急速靠近,嘴角便轻轻的向上扬起,心道:“来了!现在要打硬仗,这些事回头再想吧!”
一念至此,陆仁便冲着了望台下面的传令兵喝道:“快去告诉子廉将军,袁绍兵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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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天黑地的大战!
尽管曹洪早有准备,可是袁军士卒那猛烈的攻势仍然让曹洪心中暗叫吃不消,几乎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死撑到曹操预先埋伏在营寨左右两侧的夏候兄弟与曹仁、李典这两支兵马杀将出来,中军张绣也带了兵马反突击回去,把袁军暂时打退了一阵,曹洪总算能抽空跑上了望台,喘着粗气向陆仁道:“陆仆射,幸亏你事先料到,不然这仗打的……与袁军在官渡相峙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今天这样的!这些袁军士卒简直和疯了差不多!”
陆仁递了杯水给曹洪,自己又望了一眼寨外的战场,轻轻点头道:“袁军来的肯定是张郃与高览。张郃虽为武将,但为人善用兵、知战势变数。乌巢火起,张郃知道他现在必须得背水一战,因为胜尚有望得全,败则难逃一死……呵呵,他是来拼命的,当然会打得狠。”
曹洪楞了一下,望向陆仁的目光变得有些怪,因为曹洪突然感觉现在他面前的陆仁与他映象中的那个陆仁好像完全就是两个人。一直以来,曹洪眼中的陆仁都是个嬉嬉哈哈、没个正经的人。虽说在阵战的场合偶尔会有点小聪明,但像在这样的场合能够准确的分析出战局势态的陆仁,曹洪却感觉是第一次才见到,比之下邳之战时动用“禁咒”时的陆仁好像都还要阴冷可怕上几分。
犹豫了一下正想开口,陆仁却先曹洪一步道:“没时间给你休息,张郃马上又要打过来了。子廉兄,张郃现在的锐气正盛,若是你与其他几位将军硬拼得太凶只怕会损失惨重。我认为可以传令下去,让诸将都暂回营寨,凭借营寨中的各种工事严防死守以减少伤亡。现在乌巢火起,我们只要多撑一下,先抵过张郃他们的锐气,到晚一些曹公回来就可以前后夹击……说出来可能子廉兄会不信,这乌巢粮尽,张郃又攻不下官渡,自知大势已去之下会来投降曹公的。”
“咦……”曹洪听到陆仁阴沉沉的话时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望着陆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用力点头道:“好!陆仆射言则必中,我曹洪依策而行便是!”
曹洪这里嗵嗵嗵的跑下了望台去传令,陆仁却有些无奈的拍了拍脑门,心说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营寨里明明有好东西不用,干嘛非要冲上前去拼命的打?兵法上不都说“攻城为下”吗?他陆仁虽然不懂军事战术,但好歹也参加过几场战事,知道合理的城防或营寨防御工事往往会令对方难以攻破,而曹操在官渡这里设下的营防有多坚固,单看之前袁绍怎么都攻不破就知道了嘛!
过不多时,袁军的攻势再起,而曹洪等人还真的按照陆仁的提议,由出营反突击改成了依靠营防工事死守。是不是真的能行陆仁还说不清楚,不过至少眼下能把袁军死死的给挡住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当然,陆仁也不敢太过托大,而他会建议曹洪死守营寨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现在看看袁军涌上来了不少,后队也在拼命的往前赶,陆仁知道时机已到,马上回身向台下喝令道:“全营发石车作动!先投掷油囊!”
这次从许昌过来,陆仁带了三万袋的易燃性鱼油,曹操那边带去了一万来袋,营中留下的还有近两万袋。而曹操出发之后,陆仁便授意先前的那两百余架发石车去领取这些鱼油,平均一下每架发石车大概都有近百袋。按两袋十汉斤来算,每部发石车就有差不多五百斤鱼油。现在接到了陆仁的命令,先前因为怕误伤到自己人而没有投掷石弹的曹兵马上就全力作动,不过十来次的投掷就把这近两万袋的鱼油给全部投掷到了离曹营大概有三、四百步的地带。但是每架发石车都按陆仁先前的命令预留了两袋鱼油,到鱼油袋投尽的时候,就把这剩下的两袋鱼油浇到了包着石块的麻袋上并且点燃,然后……
“投!”
两百来架发石车先后投掷出了数百枚燃烧着的火弹,之后……却是许多发石架的曹兵在忙不迭的用沙土去扑打投掷筐里的火。这些鱼油是陆仁搞出来的,当然知道厉害,所以事先就提醒过一众曹兵准备好些沙土好扑火。
不过曹营这里的小火根本不用多说,再望向战场上时,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燃起了通天大火!两万汉斤的易燃性鱼油散落在地面上又突然被点燃那是什么概念?火势滔天的,扑又扑不灭,就这样在离曹营两百来步左右的地方,形成了一条几乎让人无法穿越的烈焰地带,硬生生的把已经攻到曹营栅前的袁军与后继袁军给分成了两段!还有不少比较倒霉的袁军士卒,在前冲时被油袋打中并浇了一身的油,然后再被火这么一点……
陆仁在了望台上看到了不少“火人”,却不由得重重的叹了口气,口中呐呐自语道:“冬天穿的衣服多,再被油浇上就扑都扑不灭,聪明点的赶紧脱掉衣服再找没火的地方就地打上几个滚啊!不然的话……唉,会很惨的。也难怪诸葛亮在火烧藤甲兵的时候会说自己有违天理必折阳寿,依我看是心里不安吧?”
这突然冒出来的火墙使得袁军前面的退不回去,后面的又跟不上来,还有那么多的“火人”在惨叫声中四处乱跑,使袁军阵营立时之间就乱成了一片。而这突如而来的变故,也便得整个曹营士气大振,拼杀得亦愈发的勇猛,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把这一拔的袁军攻击给打了回去。
火在烧、血在飘、人在叫,曹营中人几乎人人都战意高涨、热血沸腾,可陆仁的心头却泛起了一股说不清楚的苦涩之意。尽管知道就算自己不做这么一档子事,事情多半还是会和历史上差不多,也就是曹洪等人会顺利的守住曹营,可是为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不得不尽可能的做一些修正工作以确保走向不出现什么偏差。现在的确是已经可以肯定不会出现偏差了,但是……或许就像陆仁刚才自己说的那样,打仗杀人陆仁不是没有见过、杀过,但都是痛痛快快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人死也死得不受什么折磨。可是现在自己制造出了那么多的“火人”,陆仁真的觉得自己其实很残忍。
知道大事已定,陆仁便缓缓的背过身去,尽量的不看那些惨不忍睹的“火人”,只图一份眼不见为净。再低下头重重的叹了口气,陆仁抽出了腰袋中的竹笛,心中暗道:“虽说都是些本来就要死的人,可是让他们死得这么惨,多少还是有些过份了……罢了,吹上一曲权当是我送给他们的安魂曲吧……”
还是那曲陆仁曾用来给李老、小平、曹昂送行的“御剑江湖”。而在战场的喧嚣声中,陆仁那了望台上的竹笛声是不会有什么人听见的。不过这笛声也不用什么人听到,只要陆仁自己听得见就行了,因为这笛声与其说是在让死者安魂,到不如说是陆仁希望自己的心情能平静下来。
一遍、两遍、三遍……耳边的喊杀声也似乎已渐渐远去,或者说此刻的陆仁在逃避些什么,因此他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在营中的某处,有几双眼睛没有观望战场,而是不约而同的都集中到了了望台上的陆仁身上。
贾诩与荀攸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欣赏,郭嘉的目光中则有一份不安。此外还有刚刚赶到曹营的许攸也望定了陆仁。许攸与荀攸亦是旧识,这会儿已经从荀攸的口中听说了陆仁的事,而此刻许攸望向陆仁的目光却带着几分恨意与妒火。
“如果不是这个陆仁,曹阿瞒火烧乌巢的建言之功应该是我的吧?可恶!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最后的进身之计却被他抢了先……陆仁!难怪先前田丰和沮授都想除掉你,原来你真的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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