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自刘表为牧以来,十几二十年间几乎一点像样战事都没有,似乎已经是汉末乱世中最后的一片净土。而襄阳城作为刘表的**、经济、军事、文化中心,在洛阳、长安、邺这几个大城市先后遭乱世战火的破坏之后,实际上可能已经成为了当时人口最多,同时也是经济与文化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
陆仁已经在荆州住了有大半年,所暂居的小村离襄阳也不是很远,所以有事没事的时候也会来襄阳城里逛逛。而每次进入到襄阳城中,陆仁也总是会没来由的暗自感慨上一番,心说在汉末乱世的这一时期,可能也只有在襄阳城中才能感受到几分人口众多,到处都热热闹闹的气氛。
别提新都许昌。历史上原本的许昌是什么样陆仁是不清楚,但现在的许昌基本上可以说是陆仁一手筹建出来的,绝大部份的情况陆仁知根知底。早先因为陆仁这个异数人物的出现,现在的许昌与曹操的其他属领在人口基数与钱粮税收方面是会比原本的历史强出不少,但总的来说却还多不到哪里去,诂计着了不起也就是人口基数追加了百分之三十,粮食产量翻了一倍多些。
实际上曹操在有陆仁出现的官渡之战中为了对抗强大的袁绍,对其属领几乎是来了个全民动员,到后来陆仁第二次奉命押粮上前线的时候,手上运送粮草的队伍绝大部份都是些老幼妇孺。事后陆仁有仔细回想过这些事,得出的结论是曹操面对袁绍这样强大的对手,无论手头上兵多兵少都会是全力而为,因为对曹操而言他根本就没有余力可留。而一场官渡之战打完,曹操即便是钱粮无忧,在兵员与总体的疲劳程度上仍然必须得回军休养。举个简单点的例子,假如说历史上的官渡之战好比是曹操三个人去打袁绍的十个人,那有陆仁出现的官渡之战,曹操充其量也就是五个人去打袁绍的十个人。三个人也好,五个人也罢,打完了都是一样的累得够呛。
再说得简单直白一点,陆仁在曹营里总共也就是混了七年,而这七年中真正掌权做事的时日满打满算最多不过三年。没错,正确的农业技术是能让曹操属领内的粮食产量较大幅度的上升,可粮食这玩意儿是一年一熟,一个人要从孩童长大成人却得要多少年?陆仁是在建安二年设立了抚养孤幼的抚幼义舍,可现时点的官渡之战却是在建安五年末、六年初,这三、四年中就算曹操采纳了陆仁的作法,大力推广义舍以增加境内人口,又能有多少长大成人,能派得上用场的成年青壮?反正根据陆仁在逃离曹营前最后一次查检户籍的结果,除去民心未稳还派不上用场的徐州之外,曹操当时属领内的总人口应该不会超过一百万,与袁绍交锋时能调集出来前往官渡的兵力真多不到哪里去。
(PS一下,以上两段也算是解释一下瓶子写到这里时,为什么时局会有些回到历史原点的意思。反正在瓶子看来,以陆仁在曹营里混日子时的心态与实际掌权做事的时间,他当时能让曹操境内的粮食产量上升到某个程度其实已到做到了他的极限,更何况老陆当官还总是升升降降的不得安稳?而且粮食产量固然是能提高,但以当时的大时局,在人口基数已经不怎么样的情况下,吸纳流动人口与旧有人口的成长,这两方面加起来所增加的人口也是多不到哪里去的。按瓶子的推算,陆仁能让当时曹操属领内的人口上升百分之三十其实已经是很YY的了。各位也别忘了,曹操在当时只要有钱粮的支持,那就是一打起仗来就没完没了的,打没了多少人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一百万,搁现代的话可能也就是一个中型城市的人口数量,可是在汉末时期哪个城市能够达到这个数字的话就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而且还要算上其周边地区。洛阳、长安、邺本来是这种城市,但是到现在这个时间段,可能就只有襄阳有这种水平了。此刻陆仁正领着一众家人走在襄阳城内的街头,望着往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一次的慨然轻叹,心中暗道:“真的是个好地方,难怪曹刘孙三家都对荆襄垂涎三尺。哎,我那个时代的那首歌里是怎么唱的来着?哦……曹操不罗嗦,一心要夺荆州,用阴谋、阳谋、明说、暗偷的摸……”
正胡思乱想间,身边的陆兰忽然轻轻的扯了扯陆仁的衣袖。当陆仁扭过头来时,陆兰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位,眼神中也充满了渴求之意。陆仁望了一眼便哑然心道:“面、面人?怎么在汉代就有了这玩意吗?我好歹也在汉末混了十年了,还真是头一次看见这玩意!还真别说,真是怀念这小时候挺感兴趣的东西啊。哦错了,我记得我小时候玩的是橡皮泥……”
一念至此陆仁却也来了些兴致,去到摊位那里买了三个面人回来递给了陆兰。望见陆兰那开心的模样,陆仁忍不住伸指点了一下陆兰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个小孩子。”
陆兰又不好意思的嘟了嘟小嘴,一转身钻回车上找蔡琰、貂婵玩面人去了。陆仁这时怀抱起了双臂,双眉微皱的环视了这热闹的街市一圈,心中暗道:“也不知道现在这种热闹的景象还能维持多久。若按原有的历史,曹操是在建安十三年秋奇兵南下,到十三年年末被周瑜的一把火给烧回北方。可是现在嘛……去年年末的时候,我派出的探子回报说袁绍在官渡败逃的时候因为背心中了张辽一箭,一直在榻上养伤不能领兵出战,所以面对曹操在七年春发动的攻势,勒令麾下各部坚壁清野死守城池,同时以游部侵扰曹操的后勤运输线。而曹操因为是越河进击,碰上了袁绍的坚壁清野,军需供应常常会跟继不上,兵过黎阳没多少路就不得不退回了许昌……据说这是沮授的主意?记得我在官渡之战时还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事,现在想起来就是少了沮授被曹操给咔嚓掉这一个小节。如果袁绍还没死,加上沮授与田丰这两个人还在,袁绍又肯听这两个人的话的话,曹操想拿下河北诂计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同时还因为怕袁绍背后捅刀子,所以也不敢真的挥师南下。嗯,这么看来,荆襄这里还有好几年的安稳日子可以过,相对来说我就有比较充足的时间去找一些能够为我所用的人材。”
闲话少说,到了午后时分,陆仁一行人来到了襄阳城中的商号中。一进入商号,张放便迎了上来向陆仁低声道:“主公总算来了!糜小姐正在厅中与大公子刘琦虚委以蛇……”顺便说一下,陆仁与身边的少数几个人有“传音法宝”的事属机密事项,其他人是不得而知的,糜贞这次也只是对张放说她已经派了人去找陆仁回来而已。
陆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安排一下文姬她们的居所,大公子那里我去应付。”
张放领命退下,陆仁大步来到前厅,见刘琦正坐在那里和糜贞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谈,而糜贞脸上则笑得十分勉强。暗自冷笑了一下步入厅中,也没等刚望见自己的刘琦起身行礼,陆仁便怀抱起双臂站到了刘琦的面前,摆出了一副愠意十足的面孔道:“大公子别来无恙!你登门拜访我自当执礼相迎,只是你明知我不在此间还对贞儿强自攀谈,似乎太过轻薄无礼了吧?大公子你别忘了我陆仁是什么样的人,真把我给惹急了的话,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陆仁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其实已经再明了不过,而刘琦又是个没什么胆色的人,按说应该一见到陆仁如此就马上慌慌张张的脚底抹油才对。可是此刻刘琦一望见陆仁,眼中却划过了一丝喜色,马上就对必恭必敬的恭身施礼道:“陆仆射,久违!”
刘琦眼中划过的那一丝喜色没有逃过陆仁的眼睛,心说看来自己没推算错,刘琦的确找糜贞是假,有事找自己才是真。不过为了进一步的确认,陆仁来到了糜贞的身边坐下,一伸手把住了刚刚松了口气,正准备起身离去的糜贞的手腕。糜贞稍稍的楞了一下便明白了陆仁的意思,俏脸微微一红,略显羞涩的笑了笑便低着头坐在了陆仁的身边。再抬起头来时,则向刘琦送去了一个讥讽的冷笑。
陆仁这时向刘琦冷颜作色道:“大公子,虽然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我想你应该已经有所耳闻,我与贞儿的婚事已经订下,不日便将完婚。我也不怕你们取笑,贞儿原本虽是我义妹,但那是我在许都为官时不得不如此的权宜之计。如今我既然已不再为官,与贞儿又本非血亲,我不能再负了她的情义与青春年华。在我心中我虽与贞儿仍未完婚,但贞儿已是吾妇,非大公子你所能逑之女。所以请大公子莫要再纠缠贞儿,不然……”
话刚说到这儿,刘琦便离席惶恐的施礼道:“竟然如此!琦不知矣!望陆仆射恕琦不知之过!”
说是这么说,可是陆仁一眼就能看出来刘琦脸上的惶恐是装出来的,到是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十二分的迫切之意。见刘琦如此,陆仁这会儿心中也彻底的确定了下来,刘琦真正要找的人的确是自己。而刘琦找自己是有什么事,陆仁也大概的能猜个**不离十。
回望向刘琦,与刘琦静静的对视了片刻,陆仁便扭头向糜贞低声道:“贞,你且退下。出去之后找个借口把人都支开,我要与大公子密谈片刻……该怎么做你明白了吧?”
糜贞点了点头,起身飘然离去。这时若再细看刘琦,目光根本就没有跟着糜贞秀丽的身影走,而是死死的盯住了陆仁,似乎是怕陆仁会瞬间消失一样。到糜贞带着房外的侍者离去后,刘琦马上就站起身来,向陆仁大礼参拜,口中低声道:“琦这数日中如此纠缠兄嫂实属无奈之举,心中却实无半分轻薄之念!此为琦肺腑之言,绝无半句虚假!如有失礼之处,万望陆兄海涵!琦如此无礼纠缠于兄嫂,实是为见陆兄一面之不得已之举!”
“兄嫂……陆兄……这家伙还真是会攀关系啊!”心中嘀咕完这一句,面对着刘琦的大礼参拜,陆仁对自己先前的推算是想不肯定都不行了。无奈的摇了摇头,陆仁上前扶起了刘琦,随意的在地板上坐了下来苦笑道:“大公子,你找我却有何事?”
刘琦警惕的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周遭无人之后才凑近了陆仁,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道:“实不相瞒,琦数次想直接去小村拜会陆兄,却又恐为人所察觉而误却大事。不得已之下,只好依陆兄为人心性,数日间纠缠兄嫂,假意行轻薄之举,逼陆兄来与琦见上一面。待琦道明来意之后,无论陆兄能否相助,陆兄都可以将琦痛殴一番,以泄陆兄心中愤意。”
陆仁心中暗乐,心说我要不是知道你来找我可能是为了什么事,愿意被我揍一顿其实也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话,恐怕真的会认为你小子就是犯贱欠揍!不过知道归知道,陆仁还是得故作好奇的向刘琦问道:“大公子找我究竟是为何事?”
刘琦有些紧张的道:“陆兄,我是不久前得知的,你的船舰商队能够远航至天竺(印度),从天竺贩回上等砂糖以取商利?而且你在夷州是不是有一个中转船运的清宁村港,名曰淡水?你这次向蔡氏购下十万斛的粮米,就是为了送去淡水以作之后船队的继食之用?”
陆仁点了点头。之前说过,夷州的事很可能会瞒不过人,那比较好的方法就是混淆视听,陆仁也在有意的让人们都认为他手上的淡水城只不过是一个出产不了什么粮食的中继补给港而已。至于所谓的天竺,那是因为陆仁还不想公开他手头上的制糖技术,不然他的夷州眼下还拿得出什么比较赚钱的商货?而当时人们知道制糖技术源于印度,陆仁也就顺手推舟的说自己的粮是从印度贩回来的,这样比较保险。
虽说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这时刘琦说出的话还是让陆仁差点没一跟头栽到地上去:“陆兄,你的舰船商队下次行商的时候,能不能将琦带去夷州小村暂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