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伯盘的再生,大雪峰上的阴气也渐渐开始消散。
“云开去山下看看,那些来哭丧的牛鼻子都交给你了。”
“……”暮云开略作迟疑便反应过来,刚才的情境其余几脉师伯师叔必然已经望见,少顷铁定会派人前来询问,是得接待一下,望了望屋内的艾希儿和伯盘,略微一下自去山下守候。
苏自言又来到了白鬼身边。“随我来。”
二人来到屋外,苏自言皱了皱眉。
“怎么了?”
“……”白鬼没有回答。
“你的心很乱,先回冰火洞吧,明日一早,记得下来。”
“是,弟子告辞。”白鬼最后又望了一眼屋内,轻轻的叹了口气,将血罗伞微微一转腾空而起,消失在了大雪峰顶的漫天风雪之中!
“你,究竟是谁?”这一声问话却是瑶姬。
“哦?原来是神女。”苏自言微微笑着,“我还以为您的腿脚仍旧不便呢?”
“哼。便与不便全在本宫一念之间。倒是你。是否想要不便呢?回答我。你究竟是谁?”
“呵呵。大雪峰一懒人。苏自言尔。”
“你当本宫真是六七岁地孩子么?区区一介人仙怎会知道本宫地底细?”
“哦?何以见得老朽知道您地底细?”
“……”瑶姬轻轻地哼了数声。“不知道最好。呵呵。”
“呵呵。”苏自言也笑了。“那个术。是本命转生吧?”
“哼,你知道的不少嘛,那,你猜他是谁呢?”
“……”苏自言摇了摇头,苦笑道:“猜不出,呵呵。”
“是么?我也猜不出,呵呵。为什么会有并不存在的人呢?”
“呵呵。”
屋内,艾希儿扶着伯盘回床躺好,后者方才醒来仍由许多不明白处,艾希儿从头到尾大致说了一下。
“这么说,父王已经死了?”
艾希儿想起幽王,黯然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我心里一直怨他,便没有央求众人救他,你会怪我么?”
伯盘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并不是我的父母,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只是,我忘不了他们。”
“……”
“姑姑,可以带我回去宗周看看么?”
艾希儿沉默了。除了瓦砾,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已经不是你的姑姑了。”
“……在伯盘心里,你永远都是姑姑。”
“我说过了,我已经不是你的姑姑,从今天起叫我希儿。”
“……”
“叫。就像那个时候在骊山上你曾经叫过的那样,叫我希儿。”
“希……儿?”伯盘费了好大力气才叫了出来。
久违了的呼唤,艾希儿差一点便要哭了出来。可是……
“王兄怎样了?”
“……”
艾希儿望着他。“你想做什么?”
“宜咎他怎样了?”
“……”
“告诉我,希儿,求你了。”
“我不知道。”艾希儿的心渐渐凉了下来,“应该已经在东迁的路上了。”
“东迁?”
“嗯。”
“是么?宗周已经到了不得不被抛弃的程度了啊,呵呵,呵呵。”
“姑姑……”
“希儿。”艾希儿立即纠正了他。
“对,希儿,放心吧,我不会离开这里的,至少现在不会。”
“……”艾希儿还能奢望他什么呢,换了自己只怕也不会就这样甘心待在这里,迟早会离开么?似乎自己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么?”
“……”伯盘想了一下,“是你告诉我的。”
“我?”
伯盘点了一下头。“梦里。你做梦的时候我听见了。”
“……”
原来是这样么,艾希儿感到了些许失落,却也如释重负。
“是的,梦里。”
伯盘在心底重复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苏自言带着艾希儿等人一起去了玉虚宫。伯盘既然已经决定留下,就必须拜入昆仑门下,他的身份特殊,苏自言不敢自专便将他一同带了来。
诸人赶到玉虚峰的时候,寒月儿等人却已早到多时。众人见面,艾希儿一一为伯盘介绍了,舒羽和钟不易倒没什么,寒月儿和他却是有些瓜葛的,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伯盘心下纳闷,也毫不客气的望着她。
“呵呵。”寒月儿笑了笑,道:“我看你是因为知道你是谁,你看我却是为什么呢?”
“你知道我是谁?”伯盘更觉奇怪,“我看你自然也是一般原因。”心想这人骊山上便见过一次,她说知道我是谁,也不过如此,大家对等,口头上便也学她。
“哦?那你说我是谁?”寒月儿也是无聊之极,难得有个脑子不开窍的敢跟自己斗嘴便起了玩心。
“你……你是……”两个字出口,伯盘才愣住了,这人是谁?自己除了知道她是玉珠峰座飞鸿道人的高徒还知道什么?
“呵呵。”寒月儿还是看着他,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本姑娘俗家姓嬴,秦邑的嬴氏,你该不会不记得吧?”
“嬴?寒月儿?嬴寒月?你是……”
“呵呵。”寒月儿带着一丝苦笑,“终于想起来了么?拜你所赐,师姐现在可是无家可归哦,呵呵。”
伯盘顿时大感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巧寒月儿存心拿他取乐,继续道:“年纪轻轻的就被拒婚了,你说师姐我这脸往哪儿摆呢?我就这么让你不满意么?”说时故意往伯盘身边靠了靠。
“师……师姐说笑了。”伯盘只得怯生生的望艾希儿身边躲了去。
暮云开终于忍不住笑道:“好了,月儿,你就别逗他了,好不容易多个小师弟,你就不怕第一天就把他吓跑了?那你以后欺负谁去?”
“嘁,就你会做好人。”寒月儿白了她一眼,“昨天你们家那事害得我师父一整天没个好心情,连累我们做徒弟的吃了不少苦头,才刚回山就不得清闲,你就不许我讨个公道?”
“……呃,我投降。”暮云开算是怕了她了,昨天除了主峰玉虚宫稳坐钓鱼台之外,其他十一脉见到大雪峰忽然阴气冲天全都第一时间派了弟子过来问讯,暮云开好说歹说才把他们打走,当时便挨了寒月儿不少埋怨,此刻是真的怕了。
“哼,算了。”寒月儿望了望有些被她“雌风”震住的伯盘,“刚才师姐特意逗你的,别介意哦。”
伯盘哪里还敢招惹她,正暗自庆幸当初自己的“远见卓识”,嘴上连连应诺,却见寒月儿忽然又把脸一沉,道:“不过,如果你打算去找秦邑晦气的话,记得算上师姐一份。”
这话来得突兀,伯盘立即就是一愣,其他几人也没想到她会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艾希儿本来还想看她继续玩闹的,到这时却不得不插嘴对伯盘道:“师姐说笑的,你别当真。”
“是么?”伯盘有些不大相信。
“呵呵。”寒月儿只是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月儿。”却是舒羽喊了一句。
“……”寒月儿不由一怔,苦笑道:“的确是玩笑,别当真,呵呵。”
似有意似无意的,她又望了一眼,躲在远处的白鬼。
“……”伯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却只见一把雨伞凭空而立!
只是一瞬间白鬼便隐去了身形!
“希儿。那是?”
艾希儿见了,心下奇怪,却也不好说什么,这个师姐似乎并不喜欢自己,她能怎么办呢。
“是二师姐。”
“一把伞?二师姐?”伯盘无法理解。
暮云开也望见了,早上来时便是因为白鬼迟迟没有现身又寻不着她大雪峰诸人才会晚来,这回她却又如此远远躲着众人,还要隐去身形,种种行为,比之以前更要疏远众人了,担心伯盘怪她,便道:“二师妹向来不喜热闹,你无须介意。”
“是么?”伯盘又望向了艾希儿,他还是想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二师姐的,毕竟也许自己就要是他的小师弟了。却见艾希儿点了点头。
“那就没办法了。”伯盘只得作罢。
暮云开悄悄走到寒月儿身边,轻声问道:“你,是否知道什么?”
“……”寒月儿微微笑了笑,“跟你一样,疑虑重重。”
“……”
“似乎有点不对劲。”钟不易望着台阶上面的玉虚宫,忽然皱起了眉,“今天,师伯师叔们似乎有点慢手慢脚啊。”
“……”
“……”
“……”
“……”
“……”
他这一说,众人才都觉到了,自从最后来到的苏自言进入宫内,如今已经过了大半天,却仍不见传召,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过。
“是不是还有那位师叔没到?”暮云开问道。
寒月儿白了他一眼,道:“连苏师伯都到了,你觉得还有谁会迟到?”
“……”真是太有说服力了,暮云开在心底赞叹道。既然都到了,那是为什么呢?要商量对策,也应该是在召见众人了解了情况之后吧?
正在几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天空中忽然升起数道青光,紧接着便有数人落下地来直奔玉虚宫大殿而去,更无一人理会他们。
暮云开寒月儿等人立时便是一惊,积石山出事了!继牛虎峰天云之后,积石山的慕容天征竟然也折于摄魂铃之下?这究竟是怎样一件凶器!
少顷,积石山一众弟子全部退出殿来,昆仑十二元老随后走出,除苏自言外,其余十一人各自驾起剑光分向不同方向而去。
“你们先回去吧,东海之行,延后再报!”苏自言说完也不待众人回应驾起剑光便向着山下飞去。
十二个人,十二个方向,这一回似乎不只封印不成了!
积石山众弟子垂头丧气的走下了石阶,众人虽是同门见了这般光景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呐,我们走吧,好没趣。”
瑶姬早便有些不耐了。暮云开尴尬的笑了笑,正要和钟不易等人告别回山,玉虚大殿内却又走出一人,也是积石山的一名弟子,但见他在腰后斜跨着一柄仙剑,两手向后分别抓着剑匣的两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此时,艳阳高升,正对着玉虚大殿。
此人一出门,便仰起脸来望着太阳眯起眼睛,寒月儿远远的一望见此人便皱起了眉。钟不易和舒羽也是如此,暮云开则大感头疼,勉强向他打了个招呼。
“何兄!”
那人听到呼声,弯腰低头望来,直到这时艾希儿才现此人即使正脸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也是紧紧的眯在一起的,根本不可能会有人看到他的眼睛,再加上那总是挂在嘴角的轻佻的笑容,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将是**裸的,而你休想看见他的一丝感情,艾希儿顿时便冒出这样的想法,心底一阵阵的毛,昆仑派内怎会有这样一个人,难怪就连舒羽这根木头都会有这般厌恶的表情。“哟,是云开啊,呵呵。”
那人仍是眯着眼睛,嘴角就连说话的时候也能保持那种微微上扬的轻佻笑容。
只是,不只如此。
当他开口的时候,艾希儿还见他在殿外檐下,话音落地此人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只一眨眼功夫便穿越了十数丈距离,其间却看不见任何肢体动作,就像在一瞬间从远处消失而后出现在面前一般,直如鬼魅。
“有事么?”那人眯着眼睛轻佻的笑着。
“出什么事了么?”暮云开看着他却似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艾希儿不禁佩服起来,大师兄果然就是大师兄啊。
那人望了一眼暮云开的背后,神情微微一滞,而后高深莫测而又意味深长的笑着道:“呵呵,你还是先不要知道的好。”
“……”暮云开沉默了。
艾希儿皱着眉,看着这个人的样子心里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嗯?”那人稍微转了一下脑袋,一低头,看到了艾希儿,嘴角微一上扬,蓦地把整个脸孔凑到了艾希儿的鼻前。
“呵呵。这就是大雪峰的小师妹么?”
看见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孔就这样忽然贴到自己面前,艾希儿心里顿时咚咚的敲起了鼓,本能的她将脖子稍稍后仰了些,可尽管这样,对方的鼻息还是一阵一阵的吹到了她的脸上。
“小妹艾希儿,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她强忍着向后退的想法,如果那样的确会舒服一些,可是似乎不大好。
“呵呵。”意外的那人忽然退后了一些,直起了腰,虽然双手仍然搭在腰后斜跨的宝剑上,却已有了几分庄重的样子。
“何当有我。”他说话的时候还是眯着眼睛,说完却已睁开眼睛微笑着望着艾希儿。
蓝色的瞳孔?!艾希儿愣住了。
“呵呵。”只是一瞬间,那人又眯上了眼睛,方才稍稍让艾希儿感到些亲近的感觉也一扫而空,只这一眨眼的功夫这人又回复成了那个令人生厌的样子。
“何当有我,为什么会有我呢?嘛,就是这个意思,呵呵。”那人还是笑着,笑着,似乎除了笑,便再也没有了其他的表情。
空气一下子压抑了下来,艾希儿差一点喘不过气来。
“呵呵。”那人又调头,看了看身边其余几人,“呵呵。”
没有人向他打招呼,而他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打算。他只是眯着眼睛看了看众人,嘴角依然上扬着挂着那轻佻的笑,而后转过头,他看见了远处的雨伞。
“哟,白师妹依然这么鹤立鸡群啊。”
“……”艾希儿顿时无语。对面钟不易等三人很明显的有了一丝怒色,只有暮云开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人出口伤人的本事,可真不是盖的!
可惜,白鬼似乎也根本不买他的帐。血罗伞轻轻一转动,向着大雪峰方向飘然而去。
“呵呵。”何当有我还是笑着,“似乎还是被讨厌着呀,伤脑筋了,呵呵。”
“那么,我差不多也该离开了,”他转过了身,似乎看向了寒月儿,“在某人动怒之前,呵呵。”
“哼!”寒月儿转过了脸不去看他。
“呵呵。”那人又眯着眼睛看了看艾希儿身后一脸忐忑的望着自己的伯盘,微微笑了笑,而后低头俯视着站在艾希儿身边拉着她手的神女瑶姬。
瑶姬一直都在看着此人。
“……”
“……”
两人对峙了好长时间。
最后,何当有我忽然大笑道:“我认输!呵呵。”
瑶姬还是板着脸,没有一点表情。
“呀,又被讨厌了啊,真是伤脑筋呢,呵呵。”那人抬起一只手在自己头顶拍了数下,似乎十分苦恼的样子。
“那就到这里吧,呵呵。”那人说完又把双手搭在了腰后的剑上,转身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住,回过头,微微轻笑,“也许,过不几天,大家就是同门了哦,呵呵。”
带着那抹轻佻的让人生厌的笑容,那人慢慢拿的转过了身,而后,也不见他御剑,就那样平地升天,竟是御风而去!
艾希儿愣愣的看着他,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御风行,那不是十三元老的境界么?转过身,却蓦然觉包括暮云开在内的几人全都变了脸色。
“出大事了呢。”
艾希儿仍然捉不到头绪,暮云开也没有解释,只是望着何当有我离开的方向,说道:“二代弟子中,论实力,大概以你二师姐为吧,之所以只能说大概,便是因为他。此人几乎和我同时入门,你师兄我的资质已经算好的了,可要跟此人比,那就什么也不是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修为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即便是他的师父慕容师叔。”
“可惜啊,他有一半的异族血统,也正因为这个,刚入门的时候似乎吃了不少苦头,而后便形成了这样的性格。”暮云开有些无奈的摇起了头。
“与血统无关。”寒月儿冷哼着,“此人骨子里就是个危险人物,希儿以后还是少惹他为是。”
“……”
艾希儿可没想到寒月儿竟会对他如此深恶痛绝,有些怀疑的看向了暮云开,虽然这人让人讨厌但既是同门应该不至于吧?
暮云开却是如同寒月儿一般的说法:“月儿说的没错,这样的人,还是少惹他为妙。”
“此人很强啊。”却是瑶姬开口说道。
“呵呵。”所有的人苦笑。
“我猜,你在他手下大概走不上十个回合吧?”瑶姬笑着问暮云开。
“……”
“你似乎也太低估我了吧,瑶姬?十个回合?有罗煌在手,要赢也不是没有可能哦,哼。”也许是因为强烈的自尊,暮云开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冷笑,一丝在暮云开的脸上从来不曾有过的冷笑。
“哈,哈哈。但愿啊,但愿。”瑶姬也是冷笑着。
这两个人终究还是吵上了,艾希儿皱了皱眉。
“我先走一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