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5窦氏篇
黄昏时分,运来的物资终于全部卸载完毕,并搬放到了合适的地方去。窦氏从树桩上站起来,伸手搂过走近她的李世民。世民这时却用力一挣,挣脱了开去,道:“不,娘,我身上脏,还一身的臭汗……”
“脏什么?”窦氏又一把搂紧了他,“我孩儿最香了!”说着把儿子的头颅也深深地按进怀里,在他额头处轻轻地吻着。
李世民脸上泛起红晕,张臂绕住了窦氏的腰肢,低声道:“娘,这里有好多人呢,大家都看着呢。娘这么当我小孩子的亲,孩儿会害羞的啊。”
窦氏笑道:“害什么羞?你就是长到七老八十了,还是娘的小孩子。”
李世民吃吃的笑起来,道:“好,我长到七老八十了,还是娘的小孩子,还要像现在这样,抱着娘,看娘这样子笑……”
四周的士卒,都微笑起来,收声敛气,踮着脚轻轻地走远,好像惟恐惊动了这对母子似的……
好一会儿,窦氏才放开李世民,道:“今天你也累了,先去洗个澡,吃过晚饭就快快休息吧。不用再去跟你爹道晚安了,我替你说就是。”
李世民心中猛的一跳,连忙道:“不,我不累。这一点点小活,算得了什么?我陪你跟爹吃晚饭,我们一家子好久没一起聚过了,对不对?”
窦氏微笑着道:“好吧。那你先去洗澡,我跟你爹说,让他叫人今晚多做些你平时爱吃的菜。”
李世民连连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饿坏了,想现在就吃饭,吃完再洗澡吧。已经做了什么就吃什么,没有必要特意再加菜。”说着拉起母亲的手,直往李渊的中军帐走去。
进得帐中,李渊正好已吩咐了亲兵摆下晚饭,见他母子进来,笑道:“来得这么巧?闻到饭香了吧?”
李世民一个箭步蹿到父亲身边,俯在他耳边,轻声的道:“爹,孩儿求您一件事,行不行?”
李渊往他一望,只见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乖巧讨好地瞅着自己,心中不觉一软,道:“什么事?爹都依你就是。”
李世民道:“我初阵就违抗了军令,给爹罚了的事,不要跟娘说,好不好?孩儿都知错了,以后绝对不敢再犯了,爹就饶了我这一遭吧。”
李渊含笑瞪他一眼,道:“怎么?终于肯来向我低头服软了?这两天不都一直在跟我赌气吗?连问安也不来,这么没上没下、没大没小的,还想我饶你?”
“爹……”李世民伸手搂住父亲的腰肢,“爹也确实把孩儿罚得太惨了嘛。孩儿耍点小脾气,也是人之常情嘛。可现在娘在这里,她好不容易来一次,爹也想她只听到开心的事,对不对?”
李渊往他额上打了个爆栗,笑道:“你这小子,嘴巴这么会说话,理由千条万条的,我还能不依你么?”
李世民立时笑逐颜开,把父亲搂得更紧,道:“孩儿就知道,其实爹最疼我了……”
那边窦氏已在饭桌边坐下,看他两父子一直在咬耳朵,便笑道:“你们爷儿俩干什么了?在谈什么秘密军情,不能让我听到的么?”
李世民连忙站直身子,道:“对对对,孩儿真的是有重要军情要跟爹说呢。”说着又凑近李渊耳边,把今天清早在营后的小溪里一直游下去,找到匪军营地的事简略地说了。
李渊神色凝重,道:“此事你办得很好,我现在就派探子沿着你说的路线前去,严密监视那营地的动静。幸好这事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办,等你娘安全地回去了,我们再寻个好的时机,向他们动袭击。”说着就招来亲兵,传下派出探子的命令。
又是一个深夜。
李渊的寝帐之内,小别重逢的夫妻一番*之后,此时肩并肩地躺着歇息。
窦氏道:“世民最近惹过你生气了?”
李渊一惊,道:“什么?没有啊。”
窦氏笑道:“你还瞒我?今天刚到的时候,世民进来时,你不是对他说了一句‘要不是你娘亲来,你也不肯来见我吧?’”
李渊呵呵笑道:“你耳朵就是尖。我才说了这一句,当时你还一直在看着世民,我还以为你不会听出什么来。”
窦氏道:“本来我确实是没听出什么来。可世民那小子是欲盖弥彰,一听你说了这句话,赶紧就拉着我往他帐里去,又一直到吃完晚饭之前都不让我有机会跟你单独相处说话。我要是不起疑,那就怪了。”
李渊哈哈大笑起来,道:“世民这鬼灵精,也就只会败在你这生他出来的母亲手下。”
窦氏微笑道:“这小子在别人面前还行,在我面前,还嫩着哩。到底怎么回事了?他怎么跟你闹别扭了?”
李渊叹了口气,道“可是他求过我不要跟你说,我也答应他了,那可怎么办呢?”
“你还对他那么言而有信啊?那好吧,我不问了。”窦氏说着,转过身去。
李渊搂着她肩头道:“怎么了?生气了吗?好啦好啦,我说就是。只是你不要再说回给他听,否则他又该要跟我赌气了。”
窦氏转过头来,笑道:“你还怕他跟你赌气啊?”
李渊耸耸肩,道:“怎么不怕?这小子脾气犟着哩。我这两天就正愁着不知道怎么跟他和解才好,幸好你就来了,他惟恐我跟你说他的糗事,立马就向我服软了。”
“原来我还立了这么一个大功啊?我自己都不知道呢。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世民这孩子虽然调皮,但他平日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怎么会跟你闹那么大的脾气?”
李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道:“我平日确实也不曾这样凶狠的骂他、罚他,还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你知道你这儿子有多要强好胜的,他多半是恼我伤了他的脸面,而不是害他挨饥抵饿又睡不成觉的跪了一个通宵。”
窦氏道:“你没做错嘛,就该这样狠狠的骂、狠狠的罚,否则他怎么会有切肤之痛,怎么晓得自己错得厉害?”
李渊吁了口气道:“原来你还赞同我的做法啊?我还以为,你那么宠他的,听说我这样罚他,所谓‘伤在儿身上,疼在娘心上’,不知道该有多心疼他了。”
窦氏摇头道:“宠他、疼他是一回事,这军中大事,牵涉的都是人命关天,哪能容得了半点徇私枉法?我要真的疼他,就该让他吸取这教训,否则以后他打了大败仗,拖累了家门还是其次,只怕会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那时才知道当初不是疼他,而是害他,却是为时已晚,要哭都来不及啦。”
李渊道:“你们母子俩今天可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我本来还以为世民见了你来,肯定要向你撒娇,抱怨我在这事上怎么待他苛刻,没想到他反而害怕被你知道这件事,倒过来求着我不要说。”
窦氏哼了一声,道:“他若是真的向我哭诉这事,把你说成亏待了他,我可就要加罚他再跪上一个通宵了。现在他既然没敢跟我提这事,可见他心里已经明白错的是他,还求过你不要跟我说,那我就当作不知情吧。”顿了一顿,又沉吟着道:“明天起早,我给他煲些骨头汤,让他补一下吧。”
李渊又笑了起来,道:“原来你还是疼他嘛,担心我这惩罚伤着他的膝腿了?”
窦氏微微笑道:“这孩子就是招人爱嘛,谁能不疼他?”
“那也是幸好世民做对了,没向你撒这个娇,否则今晚可是轮到你来罚他再跪上一个通宵了,还会想着煲什么骨头汤吗?不过,你就不怕他连你也恼了,也跟你赌起气来?”
窦氏妙目一瞪,道:“他敢?他若是这样子,你赶明儿就把他撵出军队才是正经。这样的人,还怎么能行军打仗?就是回到家里来,我也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李渊呵呵的揽过妻子,道:“你啊,真是比我狠多了。自己生的儿子,一个不如意,说不要就不要?当初你才生下三胡,看他长得丑,一气之下就把他扔了,多亏陈善意那丫头替你一直把他喂养长大。你也就统共才给我生了四个男孩,玄霸体弱,只怕挨不到成年,你还要把三胡也扔掉,你可真舍得。”
窦氏冷然道:“你也不看看,我生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出类拔萃的?毗沙门佛面慈心,知书守礼,稳重可靠,以后接你的唐国公的爵位,当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阿瑛平日里舞刀弄枪的,总是被你数落她像个男孩子,可是姑娘家的活计,有哪一锹湎碌模克⒌盟蓿际悄切∽犹齑蟮母F烂裎湟铡12颇苯陨仙现。舴钦庑∽犹髌ぃ幌吕窗残亩潦椋薜梦奈渌钟泻文眩恳院蠹涛坏娜绻歉鱿兔饔械碌幕实郏哺媚艹删鸵环粑赖墓o蛋伞d愀詹潘敌蕴迦酰鞘翘焐绱耍蘅赡魏巍彩谴匣壑娜耍蛱迦醭ぞ邮夷诙形m闹溃⌒∧昙途鸵咽呛狈甑惺帧H绻皇巧硖逄钊酰运胖牵洳谎y檬烂窨勺莺嵴匠。顺镝♂ⅰ⒕鍪でЮ铮肜匆材馨锷夏愕拇竺aF驼飧鋈さ糜殖螅2殖簦艘还勺铀缆Γ褂惺裁粗档每湟模课乙膊恢朗乔笆雷髁耸裁茨酰趺淳蜕抡饷锤鲐掷戳耍空嬲媸瞧牢伊耍潘揖桶茨刹蛔〉幕鹈叭伞?
李渊伸手捂住她的嘴,道:“好啦好啦,你一提起三胡就火大。我们以前不是说好的吗?在你面前,谁都不要提三胡,我也不例外。别说了别说了。”
窦氏嗔道:“又不是我要说的,还不都是你提起的头?”
李渊摇头叹息道:“有一番话,我一直放在心底,没跟你说。但今晚既然起了头,我还是都说出来吧。三胡说到底也是我们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只因为他不如前面那四个哥哥姐姐争气,就如此厚此薄彼呢?你刚才也会说,玄霸体弱,是天生如此,无可奈何。三胡一生下来就长得丑,那也是天生如此,也是无可奈何的啊。可你那时就已经讨厌他了,把他扔掉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若不是你这样鄙薄于他,我只好随便把他塞给陈善意这心肠虽好、但识字都不满一箩筐的笨丫头养着,以我们家的教养,他何至于生成现在这种暴躁如雷的性子?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说到底,都是我不好。唉,其实我也想好好疼爱他,熏陶得他至少像个贵家公子。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外奔波宦游,不要说三胡,就是毗沙门、阿瑛、玄霸他们也难得有多些时间跟他们亲近;就只你疼爱世民,非要带着他跟在我们身边,才可天天见着。好不容易回河东老家歇假一趟,只要有你在,我们连谈起三胡都不行,更不要说让他到眼前来抱一抱、亲一亲了。我一直都觉得对他抱愧于心,想着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好好地补报于他呢?”
窦氏冷冷的道:“等我死了,你不就可以想怎么对他好,就怎么对他好了吗?”
“你又胡说什么了?”李渊又赶紧捂住妻子的嘴巴,“好了好了,真的不说了。我想说的,都说过了,你既然还是不能体谅,也就只能继续这样下去吧。要不……我们再造一个人儿出来,让你都消掉上次生三胡时积下的怨气?”李渊嘴里说着玩笑,手上又搂紧了窦氏,拉她入怀……
李世民的营帐里,他忽然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把一旁已经迷迷糊糊、将要沉入睡梦之中的段志玄一下子吓醒了。
段志玄往李世民的床铺上望去,见他揉着鼻翼,不由得关切的问:“二郎,怎么了?不是今天干活太累了,惹病了?”
李世民摇头,道:“没这样的事,忽然鼻子痒痒而已。”
段志玄笑道:“是不是有人想念你了?”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道:“会想念我的人都在这里了,还会害我打喷嚏吗?有人在说我坏话倒有些可能。”
段志玄笑嘻嘻的道:“会说你坏话的人也都在这里了吧?”
李世民爬起来纵身一跃,跳到段志玄的床铺上,叫道:“不错,那就是你!”
一个明晃晃的大月亮——好像就是段志玄昨天晚上梦见的那个——从帐外往内窥探着,银白的清晖洒落在这扭打在一起、也笑成了一团的两个少年身上……——
作的话:
《唐·李世民——凌烟阁24攻臣》系列的第二部《志洁节玄》今天贴完鸟~~~~,因为这是个短篇啊,所以跟第一部《千重苦夏》相比要短得多~~~~接下来会先6续布关于这一部的《后记》与读的评论精选。
然后在这里会继续布第三部《相敬以德》,是一部字数堪比《千重苦夏》的长篇,从李世民征伐刘武周的河东之战写起,一直写到玄武门之变之后的登基庆功宴,会有大量的战争场面,与《千重苦夏》、《志洁节玄》的风格都不一样,敬请继续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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