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神医
她从贴身的香囊中掏出一枚龙眼般大小的药丸子,口对了口,以真气渡入孟长风腹中。这药丸不是普通的药物,名叫“九转还魂丹”。九转还魂丹是用灵芝,百年老山参等珍贵药材加秘法炼制而成,几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乃是难得的疗伤圣药。胡怀心也是费了偌大的功夫,方讨到一颗,一直珍藏在身,以备急用,这刻终是派上了大用场。
胡怀心替孟长风上了金创药,细细的裹了伤口。那九转还魂丹当真神奇,孟长风服药不多时,便即悠悠转醒过来,只是他失血过多,人神志不清。他模模糊糊瞧见眼前一位女子身影,低声唤道:“云···云妹。”吐不二字,又晕厥过去。胡怀心心神激荡,呼道:“孟大哥,孟大哥。”
这时火势越燃越旺,庄中房屋已开始倒塌,胡怀心远在广场,也感到炙热的气流。时间急迫,她不再耽搁,抱了孟长风飞身而出,奔向天柱山而去。那日刘陛在客栈中见到的胡姑娘正是她。这段时日胡怀心心中思念孟长风得厉害,就又来到蕲水,不想巧遇了这一场景,说来也是孟长风命不该绝。
孟长风醒来之时,现自己躺在床上。身前立有二人,一人是身着白衣的女子,有些面熟,仔细辨来,原来是忠义堂的四小姐胡怀心。另一人他不识得。这人长得手短腿短,腆了个大肚皮,肥头大耳的一副乡绅模样。不过他面上瞧来微微有些浮肿,胖虽胖也,只是虚肥而已,倒不是真长了肉膘,料来是体内隐有疾病。孟长风心知是面前这二人救了自己性命,欲起身道谢。刚一挪身,背部伤口一阵巨痛,不禁咬牙裂齿,额上汗滴冒出。
胡怀心一步上前按住他,满眼责备,轻声道:“孟大哥,你可别乱动,伤口才逢上呢。”孟长风吸了一口冷气,道:“多谢二位相救之德,在下不胜感觉。请问这位是···”他眼望了那黄衣人。
那人手抚着稀稀拉拉几根山羊胡须,微笑着自我介绍:“在下贾富贵。我虽有出手,但那是在下做医生的本分,收人钱财,替人看病,算不得什么。真正救你的是这位胡姑娘。她千里迢迢送了你来就医,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你该好好谢谢她才是。”
孟长风眼望胡怀心,这才想起问道:“胡姑娘,请问这里是······”
贾富贵帮她答道:“这里是安徽境内天柱山,离你那蕲水远着呢。为了救你,这小丫头一路背了你过来,竟是一日不吃不歇,这份情意。难得呀,难得!”说时一颗肥头摇了又摇,晃得面颊上肥肉直颤。
胡怀心被他说出心思,玉面一红,白他一眼,道:“贾三哥,你再乱嚼舌头,小心我不老大耳刮子抽你。”又转对孟长风道:“你别听他胡吹八道,救你的人是这位大大有名的贾神医,我,我只是送了你过来罢了。”她说完手扯了衣角,不敢抬头看孟长风一眼。孟长风把自己获救的始末听出个大概,只感激的望着胡怀心,也不多说什么。
这时贾富贵哈哈一笑,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我这久病鬼也算神医么?自己的病还治不好呢,孟大侠不用听她胡侃。这个谢字孟兄日后也不用提了,我贾富贵向来给钱治病,诊金纹银五百两是一分也不能少的,那药钱还得另算。”
原来这贾富贵在江湖中有个名号,叫做“贾富不仁”。说的是他医术虽然高明,但为人却不仁义。贾富贵自幼病痛缠身,小时医生断他活不过十年。后来他巧遇了一江湖异人,传了他一身医术,自病自治,这许多年活下来,并不见就死。只是他这人身有怪癖,凡江湖朋友求他医治伤病,一律是付钱治人,若见不着银两,你便是死在他面前也不会援一援手。
贾富贵继续道:“若不是胡姑娘与我有些渊源,又早早交足了诊金,你就是死在我眼皮子下,我也不会抬一抬手指。”
孟长风听闻过他那“贾富不仁”的大名。微微点头,心中想起一事,心道:“他这口腔与救明义那道人倒是十分相似,不知他二人有何干系?”
他心中想到孟明义,开口问胡怀心:“胡姑娘,你可知我夫人和我义兄义弟的消息?还有孟府其他人等?”
胡怀心犹犹豫豫,终是经不住他再三追问,神情黯然,把那日孟家庄所见与他说了。孟长风虽然心有所备,但这刻听胡怀心亲口说出,得证自己妻子与义兄义弟均惨死的消息,浑身一震,背上伤口迸裂,染红了一片衣衫,也染红了一片被单。他呆呆木立,眼神平视前方,却不见有物。
孟长风一动不动,仿是对背上伤痛一无所觉。胡怀心看得心痛,低声唤他:“孟大哥,孟大哥。”他不闻不问,人如痴傻一般。半晌,目中流出二行清泪。胡怀心鼻子酸楚,陪他掉着眼泪,却也不擦自己的,只掏出手帕,用帕角儿轻轻拭去孟长风眼角泪痕。孟长风再憋不住,一股血箭自口中标出来,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胡怀心心中大急,高叫:“贾三哥,贾三哥,快来动手救人呀!”一阵手忙脚乱。
贾富贵不慌不忙过来,伸出儿指搭在孟长风脉搏上,停留片刻,轻轻点头道:“不碍事的,他胸中郁结之气已经随那口鲜血喷出,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才至昏迷,调理二日自会好转。”
胡怀心这才放下心来,却听贾富贵又道:“不过你也别太高兴,他七筋八脉已被震碎,遇上我虽然能保住性命,但日后武功尽失,已是废人一个。”胡怀心并不难过,只幽幽道:“他有武功也好,没武功也罢,那又有什么打紧的?”自己低声自语:“我喜欢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武功。”这句低不可闻,却没见孟长风眼角微微有泪液渗出。
其实孟长风只晕得片刻,在贾富贵把脉之时就已经醒转过来。他心如死灰,并不睁眼,却把二人对话听在耳中,就是胡怀心最那一句也是听得清清楚楚。这刻不知他心中是心伤,又或是感动?
孟长风那日匕刺穿后背,所幸恰巧从肺叶之间穿过,没有重伤内府。他真正伤重处还在那一掌。那蒙面老者内力深厚,一掌就震得他全身筋脉尽断,若不是那颗九转还魂丹奇妙,怎么还有命在?饶是这样,日后也落得个全身功力尽失。
他在贾府将养一月有余,终于可以自行下床行走。这贾富贵性子虽然有些怪癖,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只是对武林中人一般不予好脸色,遇着上门求治的江湖客,若是名声好的,他倒不为难,若是恶霸败类,即便不扫地出门,那竹杠也是大敲特敲,毫不手软。普通百姓么,他是来者不拒,不但包食包宿,多数诊金药钱分文不取,且拮据者走时还有盘缠赠送,那里有半分“贾富不仁”的影子,反像是个大大的善人。
孟长风自那日之后,再也没有问起过孟家庄之事。其实不用问也能猜到如今已是灰飞烟灭,一堆废墟。他每日除下床走动走动,所做最多的事就是枯坐一旁,呆呆的神。胡怀心瞧在眼里,几次想开口劝导,但话到嘴边,才始觉无从说起,只在心里暗暗替他落泪。
这一日,贾府上来了两名受伤求治的江湖汉子,凑巧贾富贵外出未归,下人照惯例安排了二人在偏厅用茶。二人无事,只把自己的江湖见闻拿来海谈阔论。孟长风这时正在偏厅后花园散步,偶听得二人话中提到孟家庄,就驻步不前,倚在门洞旁细听二人言语。
只听一人道:“嘿!秦老大,你是在长江面上跑的,见面广,可曾听闻是哪帮子人对孟家庄下的手?忒也狠毒,孟府上下数十百人,竟是无一活口,硬是把孟家庄杀了个鸡犬不留。”
秦老大道:“伍秃子,蕲州可是你混的地盘,你都不知,我哪里还知晓?”
伍秃子忙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道:“只是听说好像有官府中人,孟村中有名叫孟小虎的人半夜起夜,瞧见黑压压的一大群蒙面汉子跃进孟家庄,总有百十余人,隐见有人腰中别藏有腰牌。只是后来他娘的那孟小虎莫名其妙就死了······”
秦老大低“嘘”一声,警惕地四处张望,压了嗓子道:“小声些,莫不成你想被人‘咔嚓’么?”说时伸手横在脖子上一拉,做了个断颈的动作,又道:“那孟小虎是被人灭了口。喂,你说那些人与孟府有深仇大恨么?竟要灭了满门?”
伍秃子道:“你问我,我怎么知晓?你去问那些蒙面人好了,要不你去问那孟府中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