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二年七月六日傍晚,石见国的一片海滩上。
“父亲,现在已经涨潮了,怎么还是没有敌人的踪影?”埋伏在礁石后的吉川元长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沉住气,情报上说敌人一定会在这片海滩登6。”他身边的父亲淡淡地道,脸上丝毫看不出疲倦的神态。
“我们都等了一天的时间了,会不会是情报有误,就象上次……”一想起上次的残败,吉川元长就是一肚子火。
“住口!上次的失败是我们太大意,情报的准确性是没有问题的。”身为失败的责任人,吉川元春十分忌讳别人提起这个话题。
“抱歉,父亲。”吉川元长也意识到这一点,道了歉后就不再说话。
突然,他感觉一滴水滴在了自己脸上,接着天上就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
“见鬼,白天还好好的,现在却下起雨来!”吉川元长恨恨地道。
“这倒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让我们的埋伏更加隐蔽。”吉川元春不以为意地道。
可谁知道敌人来不来呢。这话吉川元长也只是敢在心里想想。
“船!有船出现了!”一个眼尖的士兵突然大叫道。
吉川元春和他的儿子闻言都从礁石后探出身来,凝神向海中望去。果然,先是一条、然后几条、最后是密密麻麻的船只在远处的海上出现。
“到底是来了。”见此情形,连吉川元春也吁出一口气。
“要进攻吗?”早就跃跃欲试的吉川元长见敌人出现,马上主动请命。
“蠢货!”吉川元春训斥道,“现在攻击有什么用,打草惊蛇只会让敌人马上撤退。”
他顿了顿又道:“我们先等一会,等到他们开始上岸的时候,再一举击溃他们。”
“是!”吉川元长把已经抽出的刀又插了回去,心里恨不得敌人立刻就到岸边。
但敌人好象是故意和吉川元长怄气,船行至快要到海滩的地方突然都停了下来。
“还要再仔细观察一下吗?”吉川元春的手也已经握住了刀柄,“敌人很谨慎嘛。”
于是两伙人就好象比赛耐性一般,谁都不肯先动,时间就这样一分一分地过去了。
“父亲,我再也等不下去了!”看着敌人在船里逍遥自在,而自己却被淋得落汤鸡一样的吉川元长终于失去了耐性。
“恩,好吧。”吉川元春也不知道敌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于是道,“你带两百人先去探探虚实,一有变化马上返回。”
“是!”得到出击命令的吉川元长立刻抽出长刀,带领本部两百名士兵冲到了海边。
海上的船只似乎无视于这些探听虚实的士兵,仍是一动不动,眼看着他们弯弓搭箭,瞄准自己。
“射!”随着吉川元长一声令下,士兵们的弓箭射向了离他们最近的船只。
由于下雨,不少箭支还没有飞到船边就落入海中,而射到船上的箭也如泥牛入海,杳无踪迹。
“怪了。”见敌人毫无反应,吉川元长不由大为惊奇,正要指挥士兵再射一轮的时候,突然听到船上传来“碰碰”的声音――
“啊!”一声惨叫自吉川元长身边响起,只见他旁边的一个武士身上溅起一团血雾,然后就手捂胸口倒了下去。
“是火绳枪!”吉川元长立刻想到了这种从种子岛传进的操作烦琐但却威力奇大的武器,“后退,大家快后退!”
见吉川元长等人退走,船上仍是没有动静,既没有趁势追赶,也没有后退。
“父亲,敌人的船上装备了火绳枪!”退回父亲身边的吉川元长仍是心有余悸。
“没必要那么大惊小怪,”吉川元春从容地道,“敌人的火绳枪数量有限,最多不过五十枝。”
被打蒙了头的吉川元长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枪声稀稀疏疏,被打中的人也没有几个,的确不象是大量火绳枪造成的结果。
一想到自己刚才被那么几枝火绳枪吓得抱头鼠窜,吉川元长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大声道:“请让孩儿再领一军,去给这些虚张声势的家伙好看!”
“不必了。”吉川元春一摆手道,“全军一起冲锋,我倒要看看他们这次带来多少家底。”
“噢――”随着吉川元春一声令下,埋伏在海滩各处的毛利士兵蜂拥而起,一起向海边的尼子家船只冲去。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埋伏在这里的毛利士兵会有如此众多,见状立刻掉转船头,向大海深处匆匆逃去。
“到底还是打草惊蛇了吗?”见敌人逃走的吉川元春不无遗憾地道,“留两百人在这继续防备,其余人返回山吹城。”
他刚率人离开海边,突然听到身后的士兵叫道:“船!船又来了!”
什么?吉川元春猛然回头,果然现敌人的船队又向岸边驶来。
“蠢货,还不死心吗?”吉川元春冷笑道。
“这次一定要把敌人彻底击溃!”吉川元春率军再次冲到海边,但在放了一轮弓箭并挨了敌人一轮铁炮之后,再次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驶入大海。
“混蛋!是想故意激怒我们吗?”虽然识破的敌人的用心,但却由不得吉川元春不气。
他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不带水军来了,本来以为可以在敌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打一场漂亮的伏击战,但却没有想到会演变成现在这种样子。面对无赖般的敌人,吉川元春当真有点束手无策了。
于是,就这样你射我一箭,我打你一枪地交替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一次撤退之后,尼子军久久没再露面。
“敌人,真的撤退了吗?”吉川元长问。
“不知道,应该是要迷惑我们,等我们走后再上岸吧。”吉川分析道,“大家先埋伏起来,等这次敌军出现后都不要急着露面。”
又过了两个小时,吉川元长又道:“敌人还没有露面,大概是真的走了。”
“应该是这样了,”想到自己本来想算计别人,最后还是被人家反算计了的吉川元春悻悻地道,“大家先返回山吹城,然后……”
“大人!”这时几个士兵扶过来一个浑身是伤的毛利士兵。
“怎么回事?”吉川元春忙问道,同时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人,山吹城、山吹城正在遭到敌人的进攻,请大人火回援!”这个士兵把吉川元春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混蛋!”吉川元春揪住那个士兵的衣服,象是问他又象是自己问自己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敌城山吹城,由我山中鹿之介夺取了!”砍翻最后一个挡在楼梯上的士兵,我登上天守阁大声宣布道。
老实说,我没想到吉川元春会在这里留那么多士兵,但面对尼子家的七千大军,这一千五百人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加上士气上的差距使得这次攻城战呈现了一边倒的局势。
我看了一眼随后跟进的丸目长惠,心想剑豪不愧是剑豪,不枉我为收服他花费了那么多的口舌。
我之所以能第一个登上天守阁,多亏了丸目长惠的功劳。在相良家没有用武之地的他,在这次攻城战中充分展现了其作为一名剑豪的能力与冷酷,所过之处毛利军的脑袋、四肢象是青菜一样被切得到处都是,跟在他后面的我虽然也杀过不少人,但见到这样一副地狱般的景象仍不禁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满地都是人的破碎的四肢和内脏;一颗颗不甘心的头颅瞪着圆圆的眼睛,似乎在述说内心的仇恨;鲜血冲洗着长满青苔的地面,使得路更加湿滑……丸目长惠就象是一台绞肉机一般将前面的阻挡者绞得粉碎,同时不断换着手中的刀。
我又看了看他插在腰间的十把刀鞘:这次出战之前,丸目长惠特意准备了十把刀插在腰间,我曾问过他原因,但他却笑而不答。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么多人用一把刀是无论如何也杀不完的,当一把刀卷刃之后,丸目长惠立刻丢掉并抽出一把新的武士刀。就这样一路杀上天守阁,他竟然换了九次刀,直到最后一座楼梯前他才停了下来,向我作了个“请”的手势。
我知道作为一个下属,要把最大的功劳留给自己的上司,因此并没有客气。砍翻几个挡在前面的士兵之后,我拉开了天守阁的纸门。
进入天守阁,我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正伏在榻上,用一双妩媚的眼睛看着我这个浑身是血的不之客。
尽管我也见过几个美女,但看到她之后仍然有一种心动的感觉。相比于阿国的清新、米兰达的不羁,她的美是一种妖艳的美,一种足以诱惑任何男人犯罪的美。
见我冲进天守阁,她不但不惊慌,反而展颜一笑道:“你们上来的还真是慢呀。”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优美动听,但我听到后的第一反应却是:终于见到你的样子了。
没错,这个声音就是我在出云大神社听到的那个和佐世元嘉密谋的女人的声音,为了这个声音我差点送了命,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这真应了“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句老话。
见我一动不动得盯着她,那女子又媚笑道:“难道大人第一个冲上天守阁,就是为了这样一直看着我吗?”
她这种柔柔腻腻的声音让我心中顿生涟漪,忙定了定神道:“你是吉川元春的什么人?为什么会在天守阁里?”
那女子仍是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道:“我是什么身份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吗?早晚还不是大人你的人。”说完风情万种的看了我一眼。
我快要晕倒了,但理智支撑着不让我就这么倒下去,但声音明显软了下来:“既然这样,我就先带你下去吧,省得士兵误伤到你。”
我说着走上前去,正要拉她的手,突然一道寒光从她手中翻出,直向我的咽喉袭来。
“叮”,那女子一连倒退了好几步,几乎要攥不住手中的匕的样子,恨恨地望着我背后的丸目长惠。
我现在已经说不上害怕了,只是觉得要是现在有个地缝就好了,我好立刻钻进去。想不到我一世英名竟然差点毁在一个女人手上,我抬起头,用冷冷的眼神望这眼前这个心肠狠毒的女人。
那女子见一击失手,知道免不了被俘的命运,匕一翻,竟向自己的心脏刺去。
如果让你在我面前两度得手,那我山中鹿之介的面子还往哪搁?见她想要自尽,我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在匕将要挨上她衣服的时候,将她的手腕一把攥住。
我用力一带,把她扯到自己的眼前,盯着她那双妖媚的眼睛,手上用力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女子的手腕被我捏得断掉一样,手中的匕“当啷”一声掉到地上,美丽的面庞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放开我,不然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哦,原来是吉川元春的女儿呀。我将她向后一甩:“带到我的帐篷。”
“是。”丸目长惠应了一声,将那个还在骂不绝口的女子带离了天守阁。
我来到窗前,细细的雨点打在我的脸上,一种清凉的感觉在我心里蔓延,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恶心的感觉也已远去。我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想道:吉川元春,你的女儿现在已经落到我的手里,接下来――
就该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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