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爷爷故事集》第二卷24、否定“文革”第一人
作者:碧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80

否定“文革”的第一个人,就是梁漱溟。

1953年9月,梁漱溟尽管受到了猛烈批判,主席还是给他留了一条生路,“你还可以当你的政协委员,你还有点用,反面教员的作用。”梁漱溟从此就闭门思过,检讨资产阶级反动思想,接受思想改造。这实际上是剥夺了他的言权。谁知,这反倒因祸避了大灾难。

1957年从“百家争鸣”到“引蛇出洞”,一大批心直口快提意见提得天真烂漫、提得痛快淋漓的知识分子成了“阳谋”的牺牲品,被划成了右派。

梁漱溟也曾被邀请参加座谈会鸣放,他谢绝了邀请,闭口不言,躲过了一劫。

躲得过反右之“初一”,躲不过“文革”之“十五”。1966年8月24日,梁漱溟旧居小铜井1号家门,被怒气冲冲呼着“造反有理”口号的红卫兵一脚踹开,红卫兵冲了进来,勒令梁漱溟站到一边,开始了野蛮的抄家。梁漱溟的妻子上前去劝阻,大声说:“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立即被红卫兵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劈打,可怜的老妇哪有招架之功,只得抱着头转过身来任小将劈打,打得脊背出血,血红洇透内衣。打过之后就是一番砸、烧、撕。接着,梁漱溟被拉出去参加一个斗争大会,罚跪于主席台上。等批斗完押回家来,满目凄凉,家中已是一番扫荡后的杂乱破碎,凡是值钱一点的木器多被砸碎,床也被捣了个稀巴烂,梁漱溟只得打地铺,生活基本用品被扫劫一空,更揪心的是,他的先曾祖父、先祖、先父三代历尽战火动荡都没有损坏的画轴册两大皮箱全被焚毁,梁漱溟细细检点,自己的书籍、文稿、信件、笔砚、名章等,也全无了踪影。

1968年7月,他被“造反派”从原来舒适的旧居赶了出来,搬到了鼓楼铸钟厂41号院中两间西晒的小破屋中,政治上更是莫名其妙地被补戴了一顶“右派”帽子。1968年4月的一天,居委会忽然通知梁漱溟,说他已被划成“右派”,即日起必须接受群众监督管制。

到了197o年,派驻在全国政协的军代表决定恢复政协学习委员会的活动,分5个小组学习,梁漱溟被分在直属组,让政协委员“用思想武装自己”。通知梁漱溟到会学习,不得请假。名单上有2o多人,由于还有一部分政协委员被关进了监狱,真正参加学习的人并不多,只有1o多人,梁漱溟年龄最大,直属组主要是国民党特赦战犯,其中有:杜聿明、宋希濂、范汉杰、王克俊等十来人。

四届人大召开前夕,政协直属学习组学习**中央和中央文革小组起草的“宪法修改草案”,并欢迎大家提出意见。梁漱溟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宪法修改草案”的不伦不类。这个宪法,最突出的是跟着“九大”的修改党章走,规定了**是的接班人,只不过是把“九大”党章中的内容换一种形式,变成国家的根本**的内容而已。

梁漱溟见大家不提一点儿意见,内心是难过的,觉得这些政协委员吃饭不管事,是些政治植物人,政协委员嘛,就是提意见建议的。于是,梁漱溟自1953年的那次**的大拍桌子后不再有机会言的近2o年沉默之后,站出来大放“厥词”。

“制定宪法,目的是为了限制个人权力的滥用无度,一部宪法,上至国家元,下至普通公民,人人必须遵循,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存在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事,如果把哪个个人放在宪法之上,则违背了制定宪法的宗旨,宪法执行起来就不可能完善,不可能彻底。这次的‘宪法修改草案’中,不仅列有个人的名字,而且还规定好这个人就是接班人。这种做法是不妥当的,给人的感觉是个人高于宪法,失去了宪法作为国家根本**的意义,同样,这次‘宪法修改草案’决定不设国家主席,并不好,道理上也讲不通,一国的元,不能没有,设国家主席是一回事,选谁来当国家主席又是另一回事。总之,要依法办事,不能凭个人的意愿、好恶随心所欲。一个国家的政治是稳定的框架,是制度,不能由哪个人出尔反尔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梁漱溟一番话,说得会场里鸦雀无声,面面相觑。有人吓出了一身冷汗,怕沉默就算是同意、就是支持梁漱溟的“反动言论”,要赶紧出来表态,指责梁漱溟是别有用心,借提意见为名,搞恶毒攻击“伟大领袖**”的老一套。

军代表慌了神,想想是自己反复动员鼓励他们提意见的,这下倒好了,梁某人的赞歌没有听到,闷了快2o年的反调还是给引导了出来,还是别传出去的好,便故作姿态地说:“既然是内部提意见,说了也就说了,千万不可外传,这是学习纪律。”军代表自找台阶,梁漱溟这通话讲了也讲了,没有人再来找他“算账”。

1971年底,**自我爆炸后,“四人帮”搞了一场不伦不类的“批林批孔运动”,批孔者,批周公也。梁漱溟是当代儒学大师,他自己也以孔子后代自喜,现在,这场批孔运动又要逼着他在政协学习小组上表态了。梁漱溟冷眼旁观,只感觉这是滑稽剧,是荒唐之举,但有了上次讨论“宪法修改草案”的风波,这次他决定暂不吭声,任他们去闹。

沉默竟然惹怒了“女皇”。梁漱溟想既然要我讲,我就讲自己的意思,而不是应声虫。梁漱溟一开口,就让组织者尴尬不堪。那天,他说:我不想讲,因为我对时下的批孔不赞同,鉴于以往的教训,我专门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今天我们应当如何评价孔子》。

批林批孔在政协立即调整为批林批孔捎带批梁漱溟。梁漱溟反正也挨批惯了,静听各路人马激动万分地批判他。从1974年2月到9月,先是6个月的分小组批,每月3-4次,后是2个月的大会言批,大会共14人先后登台作长篇言,前后7个月大小批判会总计1oo多次,对梁漱溟一贯的“资产阶级反动思想”进行猛批,给梁漱溟戴上了许多帽子,如“孔老二的孝子贤孙”、“孔孟之道的卫道士”,到9月底,批梁运动算是收兵,最后召开总结性的集中批判大会,组织者觉得梁漱溟该老实了,该认罪了,特意向他询问,可有感想?梁漱溟一字一句地回答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其志。

在“两个凡是”的气氛中,梁漱溟一针见血地在政协会议上说:“文革”搞糟了。“文革”的祸因是治理国家不靠法治而靠人治。他说这话时,真理标准的大讨论还没有开始,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还没有召开,可谓是先声夺人,表现出这位民主老人的率真品格。

1977年2月7日,梁漱溟读到了中央两报一刊联合表的社论《学好文件抓住纲》,知道这是继续宣扬“以阶级斗争为纲”的社论,也是第一次表明“两个凡是”的概念:“凡是**做出的决策,我们都坚持拥护;凡是损害**形象的言行,都必须制止。”梁漱溟苦笑,我梁漱溟不要说是在“文革”中,就是早在1953年,就已经不买“两个凡是”的账了,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1978年2月24日-3月8日,距1964年12月召开的上一届政协会议13年之后,全国第五届政协会议在北京召开,邓小*平任政协主席,他在会议闭幕时说:“这是一个扬社会主义民主的大会,是一个调动各方面积极因素,来共同实现新时期总任务的大会,是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梁漱溟在这次政协会上当选为政协常委,升了“官”。梁漱溟升了“官”他并没有收敛封嘴,在这次会议上又放了一大响炮,对“文革”进行了猛烈“开火”。

当时,尽管一批老干部在私下场合对“文革”已经否定,对“两个凡是”不屑,但表公开讲话坚定地一字一句地有理论地否定“文革”的人,还没有,梁漱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历史将记住,他是否定“文革”第一人。

之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中国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梁漱溟终于结束了近3o年的挨批命运,他的以法治国思想得到重视,他本人也担任了宪法修改委员会委员,家也搬进了复兴门外木樨地高干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