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设在后院。李意穿着白色孝衣,戴着白色孝帽,跪在灵前。
邻居们都来吊纸,纷纷叹息着安慰李意:“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你娘走了也好,省得再受罪,她苦,你和你娘子也苦。”
“怎么不见玉奴?病了?唉,这孩子也真是命苦呢。”
“大侄子,别太伤心了啊,要多保重。”
……
他只是木木的磕着头,嗓子早就哑了,也不说话,只用磕头来表示对众邻居的谢意和对他们安慰的接受。
说的容易,可他接受不了。父亲去的早,没有印象,也说不上悲伤。母亲能干,把他照顾得舒服而舒适,好像这近二十年来,他没有过屈辱。乡亲们都敬佩母亲的刚强,敬佩父亲生前的宽厚和仁慈,对他也交口称赞。
他的天,并不残缺。有着和别人一样瑰丽的风景。谁知,却在一瞬间,坍塌了。
张藏很快就赶来了,看着满面悲凄的李意,叹息了一声说:“保重。”
此时的安慰是多余的,他叫带来的仆人们帮着迎客、接纸钱、做饭、张罗着出殡的事宜。
四下一看。不见玉奴。明知顾问:“嫂子呢?”
李意这才抬起头。怔怔地说:“她病了。”
“病了。什么病?请大夫了没有?”张藏关切地问。
“她……”李意说了一个“她”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张藏知情。只拍拍李意地肩说:“李兄。你我兄弟。有什么不能说地。你有为难事。我帮你。”
李意感激地抬头。振作起精神说:“谢谢你。她。她昏迷好几天了。还没醒过来。”
张藏说:“哦,这样,我再去叫大夫来看看。”
李意一时脱不开身,只好说:“有劳张兄了。”心中充满了感激。这个时候,他外忧内患,实在是顾不过来了。张藏的到来,唤起了他的信念。娘已经死了,当务之急是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更何况,玉奴受伤未醒,还需要他来照顾,现在,他只剩下玉奴了。
张藏笑笑,说:“是兄弟,就别说这话。”
转身请了大夫回来,跟着喜儿进了玉奴的房里。大夫坐下来诊了脉,对张藏说:“李夫人没事,就是失血太多了。”
张藏问:“血已经止住了,为什么病人还没醒?”
老大夫沉吟着说:“吃副药看看,实在不行,那也没法了。”
张藏愤怒的站起来说:“你是医生,治病救人,什么叫实在不行也没办法,难道你就让病人这样无助的躺在这,你让家属眼睁睁的爱莫能助?”
老大夫吓的一哆嗦,说:“我诊过脉了,李夫人没大碍,就快醒了,快醒了。”说时开了药方,逃窜出门。
张藏无耐,只得叫人熬好了药,亲自端进了玉奴的床前。
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心生不忍。
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玉奴的唇、脸颊、尖尖的下巴,最后来到她被包扎好的腕子上,看着被血洇红的纱布,心头一阵轻颤:这朵柔弱的花,还是被风雨摧残了么?
是,她是一枚血色中柔弱的花,压力越大,她越顽强挣扎。越挣扎,越让人想下大力气压折她,压弯她。
张藏轻轻的把玉奴抱起来,她那柔软的腰肢在他温热的大手中不盈一握。他无暇多想,把药递到玉奴的嘴边,轻声的在她耳边喃喃:“玉奴,不要逃避,做过的不可以更改,死亡也不能解决现实中的问题。如果你再不醒来,我不敢保证李意还能活下去。”
他只想,就此把玉奴抱在怀里,看她睁开明亮的眼睛,冲自己嫣然一笑。他不管她是谁的妻,只想她好好的,露出她一贯的温柔,身轻如燕,在院子里滑过一抹淡轻色如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