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经受不住张藏这样的打量,低了头,再抬头,眼神柔柔的,带着怯怯的不屈,轻轻的开口说:“张公子,不知我家相公现在如何?”
“唉!”未曾说话,张藏先叹息了一声,说:“都是我的不是,我先在这给嫂夫人陪礼了。”
“怎么了?”玉奴的心立刻就揪了起来。从老张那里已然知道了,可是从张藏沉重的表情里,玉奴却觉了一种隐匿的危险。
张藏说道:“前几日店里来了一个布匹供应商,他态度倨傲,很不好相处。李兄一心想帮我忙,就说从他的弱点上着手,看他喜欢什么就满足他。谁知他好赌,于是李兄就一连几天和他泡在赌场。这赌博上瘾啊,那老板已经走了,可李兄他……李兄却仍日日泡在赌场,我想他玩几天也就他收了手了,谁知道他日日沉迷,这不,连店里的生意也顾不上了。”
“这可怎么办?张公子,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劝我家相公迷途知返,古语说赌近盗,小则倾家,大至害身啊。玉奴在这里先谢过了。”说着就福下身去行了个大礼。
张藏一见,忙站起身扶住玉奴说:“嫂子快快请起,折杀兄弟了。我一定会劝李兄回家的,怎么说他也是为了生意,是我把他引入了歧途。”
玉奴身子轻轻一偏,躲过了他的手,心想男女授受不亲,即使他不受此礼,也断无亲手来扶之理。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想到他和李意一向以兄弟之称,不过是情急,应该不会有别的念头。
想要回座,却不想张藏斜跨了一步正堵住玉奴的路,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不要忘记我前些日的诺言,我等你来兑现。”
玉奴身子一震,抬头失声问:“什么诺言?”
话一出口耳朵就红了,那一夜所带给她的羞愧耻辱伤害一下子涌上心头,眼里不觉就含了屈辱的泪。
张藏不动声色,放低了声音说:“我给你的东西,看来你没有好好收着。”
玉奴就是一愣。她地确没有细看。只知道是新衣服。犹疑地问张藏:“你。为什么要拿来那么多新衣服。我正要还给你。”
张藏上前一步说:“你果然不在意。难道你没看到自己失而复得地汗巾吗?”
玉奴惊恐。他说汗巾?失而复得?他怎么知道自己丢了汗巾?什么诺言?他怎么知道?
张藏接着又说:“那一夜地诺言。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不要。”玉奴惊叫。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她喃喃地问:“是你?原来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嘘。怎么是害你。我疼你还来不及。那一夜对于你来说不是如降甘霖?否则你怎么会如火一样激烈……”
玉奴捂住耳朵,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邪恶的张藏说:“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张藏欺前一步,抱住了玉奴,悄声说:“那就等我。”
忽然喜儿进来,看两个人如此暧昧的抱在一起,吓得呀了一声说:“少奶奶?”张藏却并不慌张,低低的在玉奴耳边威胁说:“别乱动,别乱说。”
玉奴苍白着脸,收下了他的威胁。她不知道怎么办。好像除了任他摆布,就只剩下了无助。她的长睫毛不住的颤抖着,想知道张藏怎样化解这让人误会的暧昧。这一刻里,居然对他有了相信。堕下悬崖前的本能就是抓住触手可及的所有东西,哪怕是荆棘。
张藏笑着对喜儿说:“我正说着你家少爷的近况,你家少奶奶有些气急,头昏了,险些摔倒,幸亏我眼疾手快扶住了,喜儿,你带少奶奶回房歇息去吧。”
喜儿惊讶地看向玉奴,玉奴只好作势扶住头说:“多谢张公子,玉奴实在是头痛的很,失礼了。请张公子务必劝我家相公戒了赌吧。”挣开张藏的手臂,扶了喜儿说:“扶我回房。”
张藏揖了一揖说:“小弟不敢叨扰,这就告辞。”
喜儿一边扶着玉奴回房,一边问:“少奶奶,你怎么了?”
玉奴忍不住哽咽,说:“相公他不思进取,居然迷上了赌博,这可怎么好?我有何颜面去和娘说?”
“啊,少爷怎么鬼迷心窍了,赌博可是要家破人亡的。我爹就是因为嗜赌成性,越赌越输,输了又拿我娘撒气,最后不得已才把我卖掉的。”喜儿说起伤心事,眼圈也红了。
玉奴又气又辱又怕又无耐,不知道张藏下一步又要做什么,难道家破人亡就是他的目的吗?一颗心收缩成一团,疼痛得要裂开。
打了喜儿出门,玉奴拿出老张给的包袱来,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叠好的衣服。上好的料子,柔滑丝顺,带给肌肤良好的触感。
一件,再一件。玉奴看到了露出来的一角,紫色。
天!这是什么?为什么看着这么熟悉?
难道真的是……
不,不可能。
那日找了多次,都没见到。怎么会真的在这里?
张藏?真是张藏?
玉奴不敢再往下想。
她的手颤抖着,迟疑着去取。
迷底要结开了,却是沉重的压迫。不是要真相大白的惊喜,只有恐惧。仿佛那里埋伏着一只野兽,手一伸进去,就是白森森的尖牙,玉奴的手指已经感受到真实的疼痛。
玉奴狠了心,抽出来一看,果然是自己丢失的汗巾。
玉奴只觉得眼前一黑,如同被人重重的一击,说不出话来。
当日寻时,百般不见。今日失而复得,它却成了一枚毁灭性的炸弹,把玉奴炸的粉身碎骨,麻木到没有了痛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