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亮,玉奴醒转,慵懒的起身,侧头,就看见了张藏孤单的背影。他正立在窗前,默默的看着东方的晨曦。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今天有些陌生。那句“早”怎么也没说出来,心里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充斥着。今天,他没有像平日那样在床前守着自己睁开眼,也没有亦正亦邪的和自己开玩笑。难道是因为不想面对的问题终于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了?
“张藏。”玉奴不安的叫他。
张藏回过身来,看见海棠初睡的玉奴,心里涌动着激烈的情绪。他为了她,冒了天下的大不是,把她诱拐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洛阳,用了心机,诱拐她失掉真心,落进自己的怀抱,本以为,两个月的耳鬓厮磨,自己已经将她厌倦,却不想看到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立在眼前,竟然将什么都忘记了。狠了狠心,不,对她不能心软。自己何时会不忍心。
他走到床前,一双眼睛看进玉奴的眼睛里,伸手猛的一揽,把玉奴搂进怀里,低落的声音传进玉奴的耳边:“玉奴,你今天就要回李意的身边了。”
玉奴身子一震,眼泪就如断线的珍珠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贪恋眼前这个怀抱的温暖,这并不属于自己呵。
原来,痴心的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必然会受到老天的惩罚。从它那里如何偷来的,必将会被它如何的夺回去。
她低泣:“张藏,为什么,你这么狠心?”
“傻瓜,我也不想。”张藏抚摸着她柔顺光滑如锻的长。
“你让我迷失本性,哄我进入到天堂,却在我不能自持之时,把我狠心的推入到地狱中去,你这无情的人。”
“呵呵。”张藏低笑了起来,看着玉奴一脸的娇憨,说:“是你让我不能自持,为了你,我迷失了本性还差不多。不过,能和你一起进入天堂,也是张藏之幸。玉奴,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你,回去吧。我完璧归赵,将你好好的送回去李意身边。”
玉奴地眼睛里有了一抹受伤:完璧?真是一种讽刺。她怎么还能算完璧?张藏地话里又是什么意思?他在讥讽自己吗?还是无心之伤?
张藏笑笑:“玉奴。你在我地心里。永远都是一颗珍珠。别多想了。走吧。”
门外地小厮听着少爷地话。身上打了个寒颤。他知道。少爷是准备要将玉奴遗弃了。可是在遗弃前还要说着这般让人动心地话。诀别一般。多了一分凄美。更多地是。私下无人之时回头咀嚼地椎心之痛。他在心底叹气。一个玉奴。一个怡月。被少爷**在股掌之中。劫数难逃。
李意先几日接到了张藏地书信。说马上就回来了。问他店里可好。身体可好。说玉奴一切无恙。在信中极尽谦逊和感激地言辞。
李意有点激动。这两个月。是他和玉奴分别最长地时间了。两个月来。玉奴地身影在他地梦里缭绕。却始终面目模糊。这让他有点不安。
无人时自思。他和玉奴。虽然一直没有真正分别过。可他和她。相聚地时间总是很短很短。临别前玉奴百般不愿。含泪而泣地脸常常出现在梦里。这让他有些后悔。
后悔不该把玉奴送到张藏的府中去。
原本以为她就在自己身边,即使不能天天相见,也总能相遇,却原来去了洛阳。
她已经够苦了,何必还要让她做别人的婢女来偿还自己欠下的人情?张家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做的好或坏,总会有人说长道短。玉奴又善良温顺,隐忍负重,即使受了委屈也不会倾诉。她,过得好吗?
还好,两个月,这漫长的两个月终于过去了,他又可以见到玉奴了。
这天李意早早的回了家,他站在门口,踱步、守望。
忐忑不安的玉奴看见了微笑而立的李意,他站在临时租住的院子门前,看着玉奴一步步迎风而来。她像清丽的芙蓉,像娇艳的海棠,像雍容的牡丹,像三月的桃花,两个多月不见,不事操劳的玉奴惊艳得像是画中仙子。眉不描而黛,唇不涂而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深情,看见了自己就羞怯的低下头去,更多了一分绮色。
还好,她并没有憔悴不堪。这让李意的愧疚稍稍减弱。
李意抢上来,一把抱住玉奴,兴奋地说:“玉奴,你可回来了,我真想你。”
玉奴的眼睛在他的双臂上逡巡,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想推开他。两个月不见,这个男人像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他会站在自己的面前,诉着离伤,说着相思?
身体先于意识接纳了李意,一个声音在玉奴的心底回荡:“莫玉奴,这是你的相公——李意。他才是你要一生相守的良人。”愧悔如潮水一般没顶而来,玉奴几欲跌倒。
身后张藏朗声笑着说:“李兄,我完璧归赵,哈哈哈。”
玉奴低着头,觉得这话异常刺耳。完璧?谁,自己么?一时怔怔的,没有觉察到李意的手快地松开,他转向张藏,热情的拱手,说:“张兄,别来无恙,伯母的病怎么样了?”
“有劳嫂夫人代我照顾娘亲。我娘身体经过名医诊治,已经有所好转。李兄夫妻二人久别胜新婚,小弟就不打扰了。”哈哈笑着,转身要走。
李意面上大窘,一把拽住张藏,说:“张兄取笑了,小弟有重孝在身,依礼是不能内居的。”李意本是内敛之人,相思日久,才在张藏面前抱住玉奴说了两句心里话。本已腼腆,更听不得张藏的打趣。
玉奴听得这话,不知为什么,心头忽然松了一口气。张藏也不由得一怔,随即醒悟过来笑道:“是小弟的不是,李兄莫怪。”
玉奴感觉背上有一道火热的目光似乎要将自己生生割成两半,无力抗拒,不敢抬头看张藏,只侧头看向李意说:“相公,请张公子进院内相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