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飞翔都市芭迪拉庞大的身影移过天顶,奥汀觉得,整个天地仿佛都被她的阴影所覆盖。
一直以来,芭迪拉都是艾泽拉斯星球上所有孩子的梦想。无论是男孩,女孩,贵族后裔,还是贫民窟的孩子,一提起飞翔都市芭迪拉,都会两眼放光,向往不已。
据说,那里是艾泽拉斯最美的地方。生长着无数奇花异草,栖息着珍奇的鸟儿;溪流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牛奶;天空中起起落落的不是日月,而是魔法双月;那里的建筑,美轮美奂,糅合了古往今来所有人类的想象力;那里的街道,干净得就像新磨的镜子;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个不是英俊的青年,便是美丽的少女……最关键的:那里的空气,是未经污染的,纯洁得就像原始森林里的湖泊。
如同每一个爱做梦的孩子一样,奥汀也向往着飞翔都市芭迪拉。尽管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过这个梦想。
去飞翔都市是需要钱的。——如果奥汀向自己的监护人提起这个梦想的话,奥汀敢肯定,锁匠师傅肯定会这样回答他。
那是有钱人的天堂。你有钱吗?没有。那么,老老实实做你的锁匠吧。——奥汀就曾亲耳听到师傅这样对他的两个儿子说。
芭迪拉是有钱人的天堂,光是搭乘前往芭迪拉的飞艇,就需要耗费三万泰伦,而那已经是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十年的开销了。
在芭迪拉生活,在芭迪拉学园学习,那真的只能是贵族或富商子弟才配拥有的梦想。一个锁匠的学徒,做那种梦,说出来一定会被周围的人笑话死吧?奥汀这样悲伤地想着。
所以,奥汀只能老老实实站在星球上,仰望着芭迪拉不时喷射出幽蓝色的魔法火焰,悠悠地划过天顶,直到她在视野里凝缩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天际线。
两年前,奥汀被锁匠乌瑟无意间现浑身**地躺在郊外,神智不清。也许是因为他看着同自己小儿子屋大维差不多年纪吧,乌瑟将他抱回锁匠铺,救醒了他,却觉这是个精神恍惚,只会咿咿呀呀说些奇怪音节的奇怪孩子。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的父母才会狠心地将他抛弃在野外吧?乌瑟夫妇这样猜测。
乌瑟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乌瑟夫妇本打算将奥汀送到镇上的孤儿院去,但商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把他收养下来。“兴许还能当佣人,免费帮你做家务。”乌瑟这样说服自己的太太。
在以后地日子里。乌瑟常常为自己当时地英明决策而洋洋得意。奥汀很快便学会了艾泽拉斯语。学会了勤快地做家务。并且。在修锁开锁方面也表现出过人地天赋。最后这一点令乌瑟欣喜欲狂。他一直烦恼两个不成器地儿子对他地手艺一点兴趣都没有。正愁祖传手艺后继乏人呢。奥汀简直就是主神赏赐给他地礼物。他当即将奥汀收为学徒。将一身技艺倾囊相授。
因为是奥汀主神日那天捡回来地。所以乌瑟给这孩子起名——“奥汀”。奥汀就这样成了乌瑟家地一员。
然而。在少年地心里。始终有一团迷雾。挥之不去。
自己地亲生父母。是什么样子地?九岁以前地生活。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自己究竟从哪里来?
每当想起这些问题。奥汀地头就痛得厉害。好像有一具锁死死地封住了自己地记忆之门。而他。怎么也找不到那把钥匙。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地孩子。”奥汀怅怅地收回自己地视线。走下山坡。沿着碎石铺成地街道回到锁匠铺。
“账收回来了吗?”锁匠乌瑟正埋在他那张堆满了锁芯与工具的大工作桌上,细心地锉着一把钥匙,听到奥汀的脚步声,随口问。
“嗯。”奥汀点点头,将十泰伦的铜子掏出来,放在桌子的角上,然后有些心不在焉地站在那里。
锁匠干了一阵活,突然觉奥汀一直呆立在面前,便皱了皱眉头,说:“傻愣着干什么?到后面帮梅丽尔干杂务去。”
乌瑟太太梅丽尔,是一个比她丈夫要胖上一圈的凶悍女人。
“哦。”奥汀回过神来,走向后面。走了一半,他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回头对锁匠说:“我刚才看到飞翔都市了。”
“我每年都看到好多回。”锁匠头也不抬,淡淡地回他一句。
奥汀哑然。
锁匠见奥汀还是没反应,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奥汀,我辛辛苦苦养了你两年,不是为了让你学做白日梦的。快干活去!”
奥汀听罢,垂头丧气地向后面走去。
但忙碌的锁匠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叫住奥汀:
“对了,奥汀。”
奥汀驻下脚步,望着自己的师傅。
锁匠沉吟了一下,水泡眼上下打量着奥汀,看得奥汀心头有些毛。
“奥汀,你在店里当学徒,也快两年了吧?”
奥汀点点头,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哦,两年了,”锁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样的,男爵家刚才派人来叫我过去开个锁。正好我这儿忙得很,没有空。唔……”
奥汀是个聪明的孩子,顿时明白师傅的意思。这可是自己学艺两年来,头一次有机会试试自己的本领啊。奥汀不禁心头泛起一阵激动,连忙主动请缨:“让我去吧。”
锁匠怀疑的目光在奥汀身上游弋。虽说奥汀的能力锁匠心里是最清楚的,但他毕竟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没什么经验。男爵虽然现在只是个没落的乡绅,但指不定家里会不会藏着些稀奇古怪的锁具。要是奥汀去了开不出来,可就砸了自己温泉镇第一锁匠的金字招牌了。锁匠心里在犹豫。
奥汀哪知道锁匠心里那么多弯弯绕,他快乐地向自己的师傅拍着胸脯,说:“您忙您的,男爵老爷家就交给我了。我也正好去看看优妮卡。”
锁匠的眼睛一亮。对啊,奥汀平时经常跟男爵小姐一起玩,关系挺不错的。真要开不出锁来,估计也不会太受责怪。
一想到这一层,锁匠的愁眉就解开了,点了点头。奥汀见了,欣喜地操起开锁的工具箱,迈着轻快的步子奔向男爵家。
奥汀学艺的小镇,名叫温泉镇,原先只是个小村子。后来无意间现这里有优质的温泉,村子才以温泉为中心渐渐地展开来。镇子不大,也就几百户人家,倒是每年到这里来泡温泉疗养的贵族,人数众多,直接带动了温泉镇的繁荣。几百户居民,倒有一大半是靠着服务于这些疗养贵族过活的。
镇上的男爵家,据说曾是共和国的大贵族,拥有一座庞大奢华的城堡和几十座富庶的庄园——不过那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男爵,只是个已经生出老人斑的没落乡绅而已,空顶着男爵的头衔,住在温泉街东头一所年久失修的旧别墅里。那栋别墅的山墙上爬满了深绿的常春藤,才得以将遍布墙上的罅隙与污垢遮住,勉强维持住男爵大人的最后一点脸面。
男爵家的人丁,一如他的家族一样凋敝。自男爵老爷的爷爷一辈开始,整个费雅拉尔家族就一直一脉单传,到了男爵老爷这一代,更是只育有一个儿女优妮卡。据传男爵老爷还有一个妹妹,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男爵家祖上怕是做过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会这么落魄。”常会有无聊人士这么揣测。
但揣测归揣测,当着老男爵的面,还是没人敢这么说的。曾经有个不长眼的厨娘跟人乱嚼舌头,恰好被男爵听到了,六十多岁的男爵忍无可忍,操起手杖便追打厨娘,从镇东一直追到了镇西,成为温泉镇的一大趣闻。
那是人们印象当中男爵先生头一次怒,也是惟一的一次。
男爵的独生女儿优妮卡·费雅拉尔,性格却跟她的父亲截然不同,冲动,毛躁,充满了精力,一刻也静不下来,一天到晚跟温泉镇上的野小子们混在一起,东惹事,西闯祸,没少给男爵招惹麻烦。
头一次上门为人开锁,奥汀当然很兴奋,但一想到优妮卡,他的头不禁还是疼起来了,上个星期被她捉弄而摔坏的**,到现在还隐隐有些疼呢。
“但愿那个惹祸精不在家。”站在费雅拉尔家的别墅铁门前,奥汀心里这样想。
“咚”,一样不知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在奥汀的头上,痛得他直呲牙。奥汀抱着头,仔细一看,地上一枚橡实蹦蹦跳跳地钻进了石板缝里;再一抬头,正看到别墅的二楼,优妮卡趴在窗口,正朝着他招手。
“奥汀,奥汀!快进来,快进来!”优妮卡拼命地招手,表现出过分的兴奋与欣喜。奥汀的**又开始疼起来了。
呻吟了一声,奥汀愁眉苦脸地推开生锈的铁门,走进院子。
奥汀才走到别墅的台阶前,优妮卡已经冲了出来,且惊且喜地捉住奥汀的工具箱背带,说:“不是乌瑟师傅来吗?怎么是你来啊?快进来快进来。西尔曼,快拿茶点来,西尔曼!真是的,没事的时候净在人家眼前晃,要有点事找他,连个人影都没有了。这什么管家啊!一点都不尽职。算了算了,还是我们自己来好了。你要喝什么,奥汀?蜂蜜牛奶?柠檬水?还是红茶?摇头干什么?什么都别喝?哦对了,你开锁行不行啊?”
优妮卡的一张小嘴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一口气说个没完,奥汀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好不容易她最后一句问他的话,还是对奥汀的手艺表示怀疑,噎得奥汀一个词都回答不出来。
年轻的费雅拉尔小姐与奥汀同年,有一头热烈的浅红色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清秀的鹅蛋脸上,一张红嘟嘟的小嘴总是微微向上翘着,说不出的爱娇调皮。小小巧巧的鼻子,鼻翼两侧,散布着几粒淡淡的雀斑。为这个,奥汀曾开玩笑地称她“小麻雀”,结果被优妮卡暴凿了几个毛栗,从此以后奥汀就修炼到了“心中有斑,眼中无斑”的高深境界。
……
优妮卡领着奥汀穿过阴暗的大厅,拐到别墅的一角,通往地窖的门口。
费雅拉尔别墅奥汀不是第一次来了,他闭着眼睛都能在别墅里走一遭,除了这个地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和费雅拉尔在别墅里玩捉迷藏,现通往地窖的门虚掩着。急于找隐蔽的藏身处的奥汀正打算钻进地窖里去时,被正好走过的男爵现,一把揪了回来。那一刻男爵面色之狰狞可怕,奥汀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想干什么,优妮卡?”奥汀隐隐有些猜到了优妮卡的企图。
“开锁啊。”优妮卡指着地窖门上那把黝黑的大锁。
“开锁干什么?”
“进地窖啊。”
“进地窖干什么?”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们还是不要进去吧,男爵先生不是不让人靠近地窖的吗?”奥汀有些犹豫地说,拿征询的目光看着优妮卡。
“放心,胡子男爵他上城里去了。这个宅子里今天我是主人,都得听我的。”优妮卡说。胡子男爵是优妮卡给她的男爵父亲起的绰号,这个没落的贵族家庭里,人与人之间一向很随便,父亲没个父亲的样,女儿没个女儿的样。奥汀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虽然优妮卡这么说,他还是有些犹豫。他不禁又记起男爵阻止自己进入地窖时那可怕的表情来,下意识地拉紧工具箱,小心地说:“我看还是不要了。男爵先生不让我们进地窖,里面肯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比如说……”
“比如说蟑螂老鼠?还是鬼魂丧尸?”优妮卡撇撇嘴,嘲笑着奥汀的胆小,“你还是个男孩子吗?我一个女孩子都没害怕,你怕什么?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正好胡子男爵不在,没人拦着我们。我早就想看看地窖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了。胡子男爵老是神神秘秘的不让我看,不让我看,我就非要看。肯定是藏着什么好玩的东西。”
女人的好奇心一上来,谁都拦不住,更不用说是一向受惯优妮卡欺负的奥汀了。他嗫嚅了几声,还想再劝,被优妮卡一把扯过工具箱来,往门扇前一扔,用蛮横的语气大声命令:“快点干活。至多干完了付你钱就是了。”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奥汀还想推托,优妮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冲他挥挥拳头:“你皮痒了吗?”
“我开,我开还不行吗?”奥汀咕哝着,不情不愿地蹲下来,打开工具箱,拿出开锁工具来,边说,“男爵先生回来责骂起来,我可不管。”
“你放心,怪不到你头上。”优妮卡随口敷衍奥汀。
“开一回锁十泰伦,如果是复杂的锁具,还要加倍。”一边拨动锁芯,奥汀一边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啊,开你的锁吧。”如果不是奥汀正在工作,优妮卡早一脚踹上来了。
地窖门上的锁,是普通的挂锁,开启的难度并不是很大。奥汀耐心地尝试了一阵,找准位置插平了卡榫,手指勾住锁梁轻轻一提,挂锁应声而开。
“嘻!”优妮卡欢呼一声,急不可耐地挤开奥汀,推开地窖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