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匆匆看过折子,沉声说:“召国师、太师、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前往畅心阁中议事。”
“是。”楚擎森躬身后退。
“回来。”楚君叫住他:“这些事让太监们去传就可以了,你留下,见过你永乐皇妹。”
他这才顺着楚君的手势向我看过来,大踏步走到我面前躬身一礼:“见过永乐皇妹。”
唇边仍是不笑也象笑的样子,没有特别为我展开笑意,没有丝毫想要巴结我的样子。他真骄傲,与其余人等对我的热情态度迥异。
我亦中规中矩的对他裣衽回礼:“不敢当,该是琉璃向皇兄见礼才是。”
他这才淡淡的微笑,柔和中**一种别样的光彩照人。
见礼已毕,他又不疾不徐般转过身去对楚君禀道:“父皇,儿臣斗胆请命,先去户部调来此前赤地蝗灾的奏事折子,以供父皇运筹决策?”
楚君望着他的眼光,有点奇怪,却也不失慈爱之意:“准你所请,你这便去吧?”
五皇子向在座诸人告一声失陪,便径行离去。
真是来去如风。
一副努力办事的作派。
我禁不住偷眼望二皇子。他仿佛全没感觉,笑吟吟的举起杯子道:“五弟如此勤政忠君,真是父皇之幸。皇儿深自愧悔未能替君父分忧,便请父皇下旨,皇儿愿身先士卒,率军前去申讨那帮不忠我高楚的乱臣贼子……”
“皇儿也愿前往。”大皇子亦作跃跃欲试状。
楚君微笑:“皇儿们如此关心社稷安危,朕心甚喜。不过出兵与否,尚须与兵部户部计议,你们现下只要办好自己手中的差使,便足慰朕心。”
谈到军国大事,这样的宴饮娱乐气氛自然甚不相宜。不多时再有内侍前来请楚君的架,这场宴会顺理成章的结束,我带着丁冬辞别诸人,自有宫女太监陪着,前往楚君赐给我的长宁宫而去。
长宁宫布置得真是花团锦簇,金璧辉煌。我还没走上台阶,就已经有一队宫女太监列队恭敬迎,排场大得很。
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其实……也是挺满足虚荣心的。
偏生我在现代看了不少以宫闱情仇作背景的小说,所以认定这样锦绣繁华的背后却是各方势力倾轧的最中心地点,吃人不吐骨头,要想过安生日子还是少在其间搅和的好。
别说宫庭了,就我们杜家那样一个略有点财势的商人之家,争权夺利明争暗斗的事还少了吗?
既是换了个时空,便等于再世为人,如果有其它选择,我干么还来受这样成天勾心斗角小心翼翼的罪。
所以华丽的长宁宫对我来说,竟有点象个牢笼。我无聊的在华丽的笼子里转着圈圈,心不在焉的听着宫女之的紫苏向我介绍各位后妃皇子亲王大臣们送给我的礼物们。
有七尺高的珊瑚、一整面的云母屏风、全然无瑕的羊脂白玉雕就、半人高的花瓶,嵌翡翠檀香木的妆台,一整块青玉雕的龙凤如意,赤金点翠的麒麟……一件件据说都名贵异常,并且颇有来历。
我很郁闷,眉心蹙得紧紧的。
越名贵我越郁闷。这么大件,走的时候都不能带走吧?也不太可能折了变钱。
这郁闷还不能宣诸于口。要是让她们现,仙子原来这么爱钱……这对我仙子身份的可信度来说,可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紫苏想来是以为我瞧不上这些凡间珍贵以极的宝物,试探着问我:“公主,你可是嫌这些俗气了?好几位贵妃派人送礼物过来时都说了,凡间俗物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仙子法眼,说要请公主多多包涵呢。”
她可是在暗中提点我?
我绽开笑容:“哪里哪里,我是感念她们厚赐如此重礼,觉得无以为报,所以有点愁……”
紫苏恍然大悟:“公主不必多虑,公主的吃喝用度、玩赏物件都是按公主的例拨了来的,里面的精巧东西着实不少,国君又特旨多赏了些,拿去回礼是尽够的。皇后娘娘也了话,公主有什么缺的少的,叫我们只管和回皇后或是找内务部要去,所以这一层公主大可放心。”
我哦了一声,问:“紫苏,你是母后那边使着的人?”
紫苏点头:“皇后娘娘知道国君对公主着实看重,怕别的人服侍不好公主,特地指了奴婢来尽心服侍。公主有什么短的缺的,奴婢是宫中旧人,对内宫处部都还熟悉,也方便替公主料理。”
这宫里的宫女不愧是服侍国君皇后的,说话文绉绉的真红楼,我也只好入乡随俗,学着她们的口风:“那可委屈你啦。你的新主子可是个不相干的外姓公主,只怕没有你侍奉母后那么风光。”
紫苏连忙跪下:“公主说哪里话来,皇后既是把奴婢指给公主,奴婢自当尽心服侍。不单是奴婢,就是其它宫人,紫苏也可以作保的。这宫里谁不对公主景仰万分,听到要服侍公主,一个个都欢喜得很呢。”
我一扬眉:“紫苏,你起来说话,我……本公主不爱别人对我动不动便跪。你说这些宫人都愿意服侍我?她们都是从母后那边调过来的么?”
紫苏大致介绍了一番,她和晏语是皇后处调来,另外十四个宫女,分别由四位贵妃、四位嫔妃宫中调来。我特别留意了一下,蔚贵妃送来的两名宫女是弯柳和清槐,其它诸人仿佛与她们都有点淡淡的。
太监们也都是由各个宫中调来的。
好家伙,各方势力都来不及的在我这里安插眼线呢……这是我的第一直觉。
然后我又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
不过――女人的直觉是值得重视的!
所以我还是决定小心为上。
跟紫苏继续聊下去。很明显的,拨给我的宫女中以她的身份最高,所以事事由她率先言。可以想见,她在越后宫中应是颇点有地位的人。
越后竟这么重视我么?
有点不安。
不过紫苏确是一个很能干的女史。我听她细述我的财产:楚君赐了多少件,皇后又赐了多少件,各宫贵妃又礼送多少件,内务府按例送了了些什么,一一剖述的清楚明白,居然还拿出一本册子,说是已全数登记在每册。不单如此,她还夹叙夹议,哪个宫送礼贵重,须当以什么样的礼物回赠;哪位娘娘又喜欢清雅的物事,正好皇上赐的字画可以回礼;哪位娘娘专在小玩物上用心,那青玉如意与珐琅盘子正好送去;哪位娘娘又笃信神佛,送一尊天后玉像再好不过……诸如此类。
我听得头也大了,这宫中的人情往来比我在现代时还复杂许多,幸好我没有存那个长住着的心。
听完紫苏的回禀,我缓缓道:“紫苏你真是上好的管家人才。你既熟悉各宫主子的喜好,这些事务便全权由你分派吧。我是懒人,这些事情上就别叫**心了,拨给我的宫女太监们由你一体调配,只有一条:丁冬是我一下凡就跟着我的,我知道宫里头规矩大,她有什么不懂,你权当她是你妹妹,多提点照顾她一些儿,如果她有什么小小的不懂规矩,你也多多包涵……也顺便跟其它人说说,都不可欺生。若是丁冬受了什么委屈,我只管找你是问。”
紫苏蹲身谢了我,马上调拨分配,这个宫女送字画,那名太监捧花瓶,一时间好不热闹。我让她不必理会我,带着丁冬,一间间房子慢慢巡了过去。
长宁宫占地面积大约有几亩,前面我进来之处是一处中等规模的殿堂,后面竟是一个大大的园子,一弯粉墙围着,园子里倒也有山有水,地势起伏不定,亭台楼阁水榭长廊掩映在绿树碧水中,倒有点江南庭园的格局。
我在园子里还没能走出几步,指派给我宫女之一,仿佛叫环?的,疾奔而来,在我面前蹲身行礼道:“公主,大殿下前来拜访,紫苏姐姐请大殿下在宁心堂稍候,派奴婢来禀报公主:请公主示下。”
我沉吟:“内宫之中,皇兄们竟可以这样随意来见妹妹吗?”不是号称他们的男女之防很重么?
环?恭敬的说:“原是不可,但国君昨晚颁旨内宫,说公主本非凡人,不能以凡俗之礼待之。故男女之防之说公主竟可不必理会。”
“不过伺候国君跟前的李公公昨晚又特来找了紫苏姐姐说,国君也说,虽然公主不必理会男女有别这一条,但身处内宫,外男确也不宜擅入。但几位殿下来是不妨事的。说是国君昨晚特召了几位殿下前去训示,公主不是凡人,要殿下们珍惜机会,常来聆听公主的仙音妙谕,养德修身,以利社稷。”
我的嘴角微微抽搐。
什么,叫我在宫里住着,就是为了就近当他几个儿子的传教士?
晕啊,我对他们这里的宗教教义其实很一知半解的。只大概感觉和佛教的教义类似,问题是我对佛教同样也所知不多。这几位皇子考较下来,我岂不是露馅百分之一百?
这大皇子楚擎宇倒也勤谨,脚后跟的就跟着我来“聆听妙谕”了。
其实见他本来不妨的,他是几个皇子之中对我最友善,让我觉得最为亲切的。
问题是他是来听我传教的啊?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