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姬艳的口中,我听了关于蔚沐风的很多事。
他与姬艳算是青梅竹马,昔日也是纵横天都飞扬拨扈的贵族少年的一员。
他的转变从十岁那年开始。那一年,他的父亲,翼将军蔚摘星在与华阳国黑虎滩一战中不幸身亡,母亲悲痛之下一病不起,月余后亦离开人世。
也就是那个时候,巫后替蔚沐风批命,给了那十六字批语,指出蔚沐风是一代将星,必成大器,但同时,命格极硬,冲父克母,命中更有两大关口,极有可能对运程生极大影响。为此,蔚族全依巫后所说,先让蔚沐风认其堂父、当年的抚远大元帅蔚揽月,亦即现在的蔚国公为寄父,以蔚揽月极旺的命盘替蔚沐风罩稳命星,然后将蔚沐风送出天都,托付给了蔚沐风的师父。于是蔚沐风跟着他的师父,过了几年浪迹江湖的日子。十五岁时,他回天都,旋即被被蔚族送往军前效力,于苍露台与华阳军之战一役成名,随后大仗小仗打了无数,在苍原大6声名鹊起,被誉为苍原新生代三大名将之一。
姬艳还说,蔚族出了这么惊才绝艳的一位帅才,一时在高楚人气飙升。越族暗中嫉恨却始终奈何蔚帅不得,所以常常使出些阴招例如用劣质的粮草供应前线啊,拖欠军饷啊……来拖蔚家军的后腿,否则高楚有蔚沐风这样的名帅,怎么可能反倒被华阳欺上门来……
直到楚擎宇来接我,我才依依不舍的跟姬艳话别。
他说他还有事,越后差他去太师府取一件什么东西,送了我到长宁宫门口便匆匆离去。
一回宫,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宫里只有几个小宫女,紫苏环佩这些常见的一个也不见,太监也仿佛少了几名。
我叫过一名小宫女来问:“紫苏呢?”
她惶恐的答:“紫苏姐姐在越后娘娘宫里。”
哦……
“丁冬呢?叫她替我准备衣服……”想沐浴了。我的服装一向丁冬打理。
小宫女畏怯的望我一眼:“丁冬……也不在……”
丁冬也不在?
我明显的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去了哪里?”
小宫女欲言又止。
“快说。”我提高声音。
想是我前天打人的余威犹在,她吓得一抖,跪倒在地:“丁冬犯了事,被徐大娘带人看起来了。”
“犯事?徐大娘?丁冬人在哪儿?”
小宫女哆嗦着答:“在昭阳宫回话呢。”
“走,马上去昭阳宫。”我心急火燎的转头就走。“你,跟着,边走边说是怎么回事。”
我这两天有点被害妄想狂,总觉得被我扇了一巴掌的四皇子不会那样就善罢甘休。此刻听到丁冬出事,我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在拿丁冬开刀好令我痛心。
毕竟丁冬是我最亲厚的宫女。何况那天我打四皇子的理由也会令他们觉得我是一个极端护着下人的人。
小宫女怯怯的跟上来,我扶着她,健步如飞,一路走,一路听她回禀。
据说,早上,我离开长宁宫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丁冬匆匆的出了长宁宫,前往栖月水榭。徐大娘正好经过栖月水榭,看到丁冬与窈娘正在栖月水榭神神秘秘的碰头,就上前查问,结果在丁冬与窈娘都神色慌张,老于世故的徐大娘就下令搜身,这一搜不得了,在丁冬身上竟搜出了个纸人并五个小鬼。徐大娘大惊,马上让人把丁冬与窈娘抓起来,送往锦阳宫请越后落。
纸人?魇镇?
连窈娘也卷进来了?
心里警铃大作。不单纯,这事绝对不单纯。
我问:“这徐大娘又是何许人也?”
晏语在旁边答:“公主敢是忘记了?刚进宫时,徐大娘还奉皇后娘娘之命给公主送珠花来的?她是宫内的总管嬷嬷,专管后宫供应的。”
“管供应的有权抓我的宫女?”这也太捞过界了吧。
晏语补充:“她是皇后娘娘的奶妈,一向甚得娘娘倚重的。”
“走……”我更加的脚下生风,几乎狂奔了起来。晏语她们跟也跟不上,在我身后直喊:“公主,且慢些儿……小心脚下……”
我一概不理。
一边跑,一边急的思考。
宫中出了魇镇之事,那是绝对的大罪。楚擎宇的母亲不就因为这类事情被打入冷宫的么?这次事件里丁冬和窈娘,都算是我较为亲近的人,闹腾起来,我极有可能被对方攀诬作幕后主使……好毒的一条计!
急冲冲赶到了昭阳宫。
一进宫门,远远便看到丁冬和窈娘跪在殿前的石阶上,四名太监分别拉着她们的手臂,正把她们的身子压往地面,旁边两名手持长棍的太监一脸冷酷的样子。再旁边还有若干人站着,为一个满脸褶子肥肥胖胖的老女人,仿佛有点面善的样子。
要动刑么?
这事竟弄得如此大张旗鼓!
“住手!”我一边跑,一边大声喝。
明天就是楚君的寿宴之日。按说就是真有魇镇的事,也该悄悄掩下去,过后再审,方可不致破坏喜庆气氛。
可是这班人仿佛全无这方面的顾忌,一副要让丁冬窈娘血染玉阶的格局。
越警惕。
那一排人回身一看,纷纷躬身施礼:“见过公主。”
“公主,我没有做……”丁冬看到我,呛着嗓子哽咽的说。
“大胆,竟敢在娘娘驾前喧嚷。”旁边那老女人一声断喝,马上有个太监扑出来,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玩意就往丁冬嘴里塞。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麻核?
我狂奔过去。
反手给了那太监一巴掌:“大胆,竟敢当着本公主的面行凶!”
“公主……”窈娘在旁边泪流满面,喃喃的叫着我。
我安慰她:“没事,有我在,没事的。”弯腰从丁冬口中掏出一个象果核一样的东西。
看来真是麻核呢。一看到我来便急着给丁冬封口……
心下大怒。
“公主容禀,”老女人上前,对我一福,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两个贱婢触犯宫规,娘娘有命,要好好的审一审,谅这两个贱婢自己定不会有那样大的胆子,必定背后有人主使……”
“很好,那我便来审审吧。”我冷冷的说,“替我先抬把椅子来。”
“公主……”老女人微一错愕,仍是站在我身前,“娘娘懿旨,是要奴才来办理此事。”
“难道本公主过问不得么?”
“公主,”这老女人好不厉害,一句句说话绵里藏针,“公主是明白人,宫有宫规,娘娘命了哪一个办理此事,便需奉行无误,奴才不是说公主过问不得,只请公主体谅奴才。奴才若是躲了这个懒,倒让公主劳神费力,娘娘定要问奴才失职之罪。”
说话间,她斜眼向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宫女来扶我:“公主走得累了,快请进殿歇息。”
我作:“你还知道本公主走得累了?本公主刚才叫你们抬椅子来,你们全都聋了?还是打谅我不是你们的正经主子,所以一个个都欺到我头上来了?”
一排人齐刷刷的跪下了:“公主息怒……奴婢们哪有此意。”
我冷笑:“跪什么跪,我又不是你们正经主子,趁早早些起身。晏语,环佩,你们都死了?还不扶窈娘和丁冬起来?你也不认我这个主子了是不是?”
晏语和环佩被我点了名,犹犹豫豫的上前,要扶不扶的样子。
老女人亢声道:“公主,您这么着,奴才可还怎么办差事啊?”
我理都不理。
开玩笑,你想弄个严刑逼供,甚至借着动刑灭丁冬她们的口?顺便拿一篇伪造的供词出来指哪打哪随意再拉人下水?
拜以前看的小说电视所赐,对后宫的黑暗,我还是有足够认识的。
想在我面前玩阴的?不行。
“公主。”从殿门后,闪出了一个人。
紫苏。
她一直在殿里吗?
她快步走上前,施礼:“公主,娘娘听说公主来了,很是高兴,请公主快快进殿,她正想着公主呢。”
调虎离山之计?
我眯起眼睛望着紫苏。
她在我凌厉的目光下,惶然的把头垂了下去。
算了,我体谅她,越后是她的旧主子,她身份低微,对丁冬她们袖手旁观也是情理中事。
“紫苏,你去回奏母后,琉璃的人犯了事,琉璃哪还有什么脸去见母后?唯有把这事先弄明白,看是琉璃没有教好下人呢,还是受人诬蔑,总之等这事水落石出,琉璃自会面见母后领罪。”
“公主……”紫苏失措。
“还不进去回奏。”我瞪了她一眼。
这边厢,晏语和环佩已把丁冬和窈娘扶起。
紫苏悄然退下。
老女人脸色铁青。
我悠悠的问:“丁冬,你说,你可曾在栖月水榭密会窈娘?”
“冤枉啊公主,是有个姐姐来宫里说公主在栖月水榭,要丁冬赶快替公主送帕子去,丁冬便忙忙的赶去了,结果公主没在水榭之中,倒遇上窈娘姐姐……”
“窈娘,你又为何在水榭之中?”
“是一个小太监到五殿下宫中送信,说公主要见窈娘,有秘事相询,所以约在栖月水榭……”
老女人赶紧说:“公主您看,这贱婢为了脱罪,竟然攀咬起您来了……还不掌嘴……”
“慢……”
我叫都叫不及,早有两个太监抢上来,丁冬和窈娘一人吃了一嘴巴,顿时都红肿了半边脸。
“这可反了!”我气得浑身抖,“还有个上下尊卑之分吗?我不叫打人,下面的奴才倒越疽代疱叫起打人来了。晏语……”
晏语踏上一步:“奴婢在。”
“替本宫赏那无礼的奴才一嘴巴子。”
晏语惶然:“公主,您是说……”
“不敢打么?”我冷笑着踱了两步,正踱到老女人面前。一反手,啪的一下,好清脆的一声。
“我原不会调教奴才,所以叫下人做点事,都推三阻四的,还只能我这当主子的亲自动手。晏语,现在知道该打谁了吧?”
老女人早让我一巴掌打得呆了,这时才反应过来,捂着半边脸,颤声道:“公主……您……老奴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没人打过这张老脸……”
“怎么你就是打不得的?我的人就是该打的?”我冷笑着问她,又转过头喝那两个打人的太监:“给我自己掌嘴!手贱!”
两个太监不敢怠慢,马上自批面颊。晏语也畏畏缩缩的走上来,准备执行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