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少昊将我带往华阳的都顺京。同行的自然还有华少商的尸体,以及那只射杀华少商的,?着风字的长箭,这是证明华少商死因的有力物证。
管家并没有同行。他想是另有要紧的事要去做。例如与越丞之接头,商量如何拉蔚沐风后腿之类。以上纯属推测。我实在希望我不要料中,但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华少昊并没有带我去见华阳的国君。按他的说法,我是他的秘密武器,当然要藏诸密室,以待最合适的机会祭出以作全力的一击。
所以,我被安置在他的王府中,名义上是他此番搜罗回来的姬妾。
他找来贴身服侍我的丫环,竟然是春照!我实在没有想到,还会再见到她。她果然是华少昊的人。
看到我,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规规矩矩的裣衽行礼:“见过小姐。”
“罢了,我当不起。”我站起身,走开去,不受她的礼。
华少昊微笑:“怎么,不喜欢你的老熟人?可是没办法,琉璃,我府中水深得很,她对府中情形都还熟悉,有她在,方可保你无虞。”
看来华少昊对他自家的家务事还算了解,果然水深。我才被他安置进了王府后院的怀素苑,自己上朝去了没半个小时,就有人杀上门来,通知我,以侧室之礼前去拜会王爷的正妃。
春照告诉我,这人是王府的教习嬷嬷,正妃手下得力之人。正妃是当朝国公的幼女,华少昊平时对她亦十分优容客气。
我闲闲的问春照:“若是我不去,她们会不会动用武力?”
春照脸色很迟疑:“小姐,奴婢知道你跟王爷并无什么暧昧,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说:“我不是好汉,所以不必说这些。你身边有没有刀子?一定有,给我一柄。”
春照惊问:“小姐?”
我说:“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谁要折辱我,我宁死也不受这闲气。”
当然,春照是不可能坐视我死的。华少昊更加不愿意我死。蒙他告知了我的重要性,我的以死相胁变得十分有把握。我若死了,他岂非少了一枚极之重要的棋子?
在我声称没有刀子就用簪子自尽的威胁之下,春照百般不情愿的给了我一柄小小的刀子,同时信誓旦旦,声称一定要保护好我,不会让我有举刀自尽的情形出现。
她说:“奴婢一直相信小姐是仙子下凡。可是华阳不敬天帝,小姐更是灵巫口中导致白马原之败的乱世妖女,所以王爷让小姐冒充姬妾,隐姓埋名,其实不无保护小姐的意思。待会王妃过来,小姐万勿提到自己的仙子身份。”
这话引起我极大兴趣。询问之下,才知道华阳与苍原诸国不同,信奉的不是天帝,而是大力龙神。
话说这大力龙神的信仰,传自四百年前云酃国的一个教派,名叫天极宗。天极宗的宗教理念由于彻底否定天帝与诸神的存在,为当时云酃国的政权所不同,遭到了当权者的镇压,天极宗的几名重要人士逃到了华阳国,改头换面,创立了龙神教。
华阳位于苍原大6的制冲之地,与各国均有边境相连,历年来不是这个国家入侵,便是与那个国家生边境冲突,民生十分艰难。那天极宗的人从云酃国逃出来时**了大批财产,因此在华阳施粥舍米,同时宣传信龙神得福报的思想,一时信徒云集。再加上有一天蝗灾过境,半个华阳国的农田颗粒无收,当时的华阳国君仍是横征暴敛,导致大批贫民对天帝的信念丧失,而改投龙神教。同时华阳各地义军蜂起。龙神教也不失时机的以替天行道的口号,扶持了一队义军。这队义军的领名叫华舞阳,在龙神教的支持下最终横扫华阳全境,成为华阳的开国之君。华阳在此之间并不叫华阳,而叫天泽。
龙神教自此成为华阳的镇国之教。这四百余年来,虽不是年年都风调雨顺,可是也没再遇上特别大的旱涝灾害,国力渐渐强盛。因此龙神教在华阳深入人心。既是教中灵巫占卜说我是妖女,那么就算国君出面,亦不能改变我妖女的身份,所以我实在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而华少昊为了替我隐瞒这个身份,更是担了好大风险。
我撇了撇嘴。高风险才有高收获,如果我没有可资利用的价值,他会替我担这个风险?也许他压根就不会把我弄来这里。
这样说来,因为信仰不同,我再不能仗着仙子的身份在华阳作威作福了?还有,华少昊的祖先既是暴力夺取政权,想必那八百年前神族划疆的传说想必已经华阳失传了,难怪华少昊对我喊打喊杀的,没有半分顾忌。
再一想,华少昊还是不要知道神族的事好。平白让他觉得我再多一重利用价值有什么好处?只会让他更加想要把我的价值压榨得更彻底。
想得太入神,有人进来也没觉察,直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喝命我:“大胆贱婢,还不参见王妃!”
华阳的话并不太难懂,跟高楚话只是一些字的音和音调上略有差异。我却装没听见,抬起眼皮看了看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的一大堆人,仍是维持着之前的坐姿。
那喝命我的老嬷嬷大怒:“反了,教习嬷嬷,这样不敬王妃,该是什么惩罚?”
又一衣饰华丽的老妇人上前道:“何嬷嬷,按例当杖责五十。”
何嬷嬷马上一叠声吩咐:“快去传杖!”
春照趋前跪下,对那一直默不出声的王妃道:“王妃容禀,小姐初来乍到,听不懂咱们华阳的话,以致失礼,王妃大人大量,请恕过小姐这次。再者小姐刚入府中,礼仪之事尚无人教习,还求王妃原宥。王爷出府前要奴婢好生看护小姐,王妃有什么责罚,可否权且寄下,等王爷回来再作处分?”
我也望向华少昊的王妃。长眉凤目,容貌甚为端丽。
她稍作沉吟,才说:“春照你的话亦有道理,不过若我开了这样的先例,府中诸人都无礼起来,却又如何辖制?你是是王爷使老了的人了,既是你求情,便杖责五下,略作惩戒,也就是了。”
春照还想求情,那何嬷嬷大喝道:“春照,还不叫你主子谢过王妃开恩!”
春照回头望向我。我抿紧嘴,抬起头,摆明不合作态度。春照一咬牙,道:“小姐现下听不懂咱们这边的话,怕是不明白王妃的恩典,待转头春照跟小姐好好沟通,定要向小姐说清王妃的恩情。”
王妃唔了一声道:“这也罢了。何嬷嬷,拨两个教习嬷嬷去教教她府中礼节。春照,扶你主子去领责。”
春照仍是跪着不起,道:“王妃开恩,奴婢还有话说。”
王妃微微皱眉,问:“又有什么事?”
春照重重的叩下头去,道:“小姐身子娇弱,怕连这五杖……也禁受不起。还请王妃开恩……”她话犹未完,那何嬷嬷已喝道:“大胆,王妃已经格外开恩,你这小蹄子还恁多废话,敢是想连你一起责罚么?”
春照咬一咬牙,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想求王妃开恩,允奴婢替小姐受这五杖。”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我次缓缓的出声:“春照,我不许你替我挨打。”
何嬷嬷先大怒:“反了!这贱婢明明听得懂咱们的话,却佯佯不睬。王妃,这可不能从轻落了!”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我不理她们,淡淡的说:“春照,你让她们打了,她们若再来打我怎么办?你带伤在身,如何能保护我周全?”
春照哀求的望了我一眼。我不理她,直接下令:“把她们替我赶出去。”
“你……大胆!”不知是哪个老女人在喝。一只胖大的手掌越众而出,向我脸上招呼得来。
春照在地上一弓身,身形美妙的掠起,落在我的身前,正好出手替我挡开了那只胖大手掌:“秋嬷嬷容情一二。”
“春照,你作反么?”何嬷嬷大喝。
我闲闲的问:“春照,我是你的主子不是?华少昊让你服侍我,是不是?怎么我叫你赶她们走,你半天不动手?若是不想认我这个主子,你这便走吧,没有关系。”
春照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脸色,却能看到她的一双手在微微的颤抖,想是心情激荡所至。
这时候,已经有几个孔武有力的粗壮妇人向我扑来,我好整以?的把春照给我的小刀拿在手里,漫不经心的比来划去。
何嬷嬷大惊:“王妃,她手中竟然有凶器……”
春照回头一看,也是脸色大变。她想是担心我自尽,马上喝道:“王妃娘娘,各位嬷嬷,得罪了,请移贵步,我们小姐爱静。”
何嬷嬷狂怒:“你这……”她一边说一边向春照冲过来,才刚说了两个字,一个胖壮的身子突然远远的飞出门外去了。
余人大惊。一个老妇颤声道:“春照,你敢犯上作乱?”
春照将她也扔出了门外,道:“小姐有命,春照不得不得罪了。”
一群人赶快护着王妃往门外退,一边退一边色厉内茬的道:“王妃,咱们调侍卫来收拾这贱婢!”
整个世界安静了。春照却愁眉不展:“小姐,得罪了王妃,以后在这府中……可就难了。”
我不在乎。谁在乎?要是她们能暗算了我最好,省得给华少昊拿去利用威胁。
要自杀,我没有勇气,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只管自己任性而为。
扬言要调来的侍卫没有来,华少昊倒先赶来了:“琉璃,你真会给我惹乱子。”
我淡淡的道:“你既然要我冒充当你的姬妾,便已将我树作众矢之敌。搞成这样,原是你造成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苦笑:“你原可不必这么硬生生的得罪王妃的。她现在一定要我责罚于你,你说,我可该怎么办呢?”
我说:“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又何必假惺惺的来问我这阶下囚?忘了提醒你,我身子娇弱,被打几杖大有可能就吐血身亡。我又气性高傲,受不得别人的气,必要的时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我是做得出来的,大不了举刀自尽,落个清净。”
他瞳孔收缩:“你在威胁我?”
我大笑:“不敢。琉璃只想告诉殿下,琉璃来自天宫,死对琉璃来说,也许是解脱,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若是殿下的王妃侧妃有什么明的暗的招数,只管使出来,琉璃一一奉陪。”
他讶异的说:“琉璃在高楚宫中不是很懂得礼节进退的一个人吗?为何到了我府中,刁蛮泼辣至此?”
我别转面孔,不理他。
在高楚宫中,我怕连累到蔚沐风欺君,所以得时时尽力扮演好仙子的身份。
在这里,我既没有了顾虑,干么还要让自己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