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破裂了。
其实一开始,我与他便全无谈判余地。他跟管家沆瀣一气,设局害死岳引,我怎么可能站往他那一方阵营。
华少昊看了我很久,才问:“难道你一踏足这个世界,便注定要与我对立?”
我别开头,冷冷的说:“不,这其实是你的选择。”
是他选择不断的追杀我。其间,还赔进了岳引一条命。
华少昊再也没说什么,大踏步走出门去。
我的待遇突然变了。本来我可以自由的在郡守府的后花园活动,现在突然变成了不能出房门一步。春照脸有忧色的出去探听了一下风声,回来同我说,不要生华少昊的气,他心情不好,据说蔚军又破了华阳一座城池。
我没有作声。至始自终,华少昊同我是敌非友。或者他以前优容我,是希望我能跟他乖乖合作,甚至说服我投入他方阵营。现在大家撕破脸皮,他自然不必再对我客气。
不过很奇怪,我的利用价值在哪里?被擒来了这么久,除了成为高楚与华阳之战的导火索之外,我好象……对华少昊他们并没有产生什么价值。
这个问题很快便得到了答案。告诉我答案的人……是管家。
他满面生风的走进我的房里,这次打扮作一个最寻常的华阳小兵。可惜我对他实在太熟悉,再说寻常小兵怎么可能通过春照那一关,进到我的房里。
他一进门便长笑:“公主,好久不见。”
我马上别过脸,当他透明。
他绕到我面前,继续笑:“公主,你可想知道蔚沐风的消息?”
我霍的转过头去望向他,又惊觉我的反应有些过度,故作冷淡的转过脸去。
他微笑:“他正率军星夜兼程赶往信和,公主不日便可以再见到他了。”
这人的话真假难辩,我仍没回头,冷淡以对。
他遗憾:“在下难得说一次真话,公主竟不相信,真令人伤心不已。”
然后脸色一板:“公主请随我来。”
“做什么?”我问他。
他笑,仍然一如昔日那般和蔼可亲:“殿下已将你交给在下看管了。管某想请公主移步,前往鄙人的住所。鄙人有些问题想问你。”
我睨他,不动,亦不作声。
华少昊把我交给他看管,是一种威胁,还是对我的投诚的念头终于死心的表示?
管家看我没有反应,威胁:“公主,鄙人其实不介意对女人动粗,不知公主可否介意?”
春照掠进房来,拦在我身前,道:“谁敢对小姐无礼!”
“春照,你走开。”我淡淡的说,“他是奉华少昊之命而来,你有什么立场阻止?”
春照呆了一呆,霍的冲出门去:“小姐稍安勿燥,我去问问王爷。”
于是我就由华少昊的囚徒,转变身份为管家的囚徒。其实这两者之间也无大的区别,管家和华少昊根本就是两位一体。
只不过,做华少昊的囚徒时,物质与精神方面的待遇要略好一些。转成管家的囚徒,他又开始对我进行精神虐待,完全变态已极。
他先告诉我,虽然华少昊一路上力求行军秘密,却仍被蔚沐风识破了华阳一方密秘移师信和的绝密军情。于是蔚沐风停止南下,转而佯装东进,令到顺京之中,君臣栗栗,一天十余封紧急文书,急召华少昊带军回师顺京。
所以,管家此行,便是去送一封信。
其实说送信,也不确切。他慢悠悠跟我说:“公主以前随身物事中,似是有一只手指般大小的金属小圆棍?”
我的手电筒!
他露出狐狸般狡诈的笑意:“在下不知怎么保管的,竟遗失在蔚帅的行营之中了。”
我马上想透其中关节,怒目瞪向他。
他在我愤怒的眼光下,半点感觉也没有,继续笑咪咪的道:“跟那小圆棍一起遗失的,还有一封书柬,那上头,好象写着绝密的军情――永乐公主已被带往信和郡,因为咱们华阳的灵巫卜得公主是妖女转世,故此需在信和举进祭天大典,处死妖女,华阳之噩自然能化解于无形。”
这是他的惯伎,上次便是用一封匿名信赚得蔚沐风出兵射杀华少商……
我强自镇定的说:“他未必会信这种没头没脑的所谓军情。”
管家笑吟吟的说:“可是他竟真的信了。我躲在一旁,亲眼看着蔚军掉头南下,才星夜赶回。”
我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转头,绽出笑容迎向管家:“管家,你知道么?你说的话,其实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蔚沐风一代名将,若是就这样被他骗倒,岂非浪得虚名。
管家含笑道:“公主太低估了你对蔚军的影响力。你若身死,蔚军受到神佑的信念不攻自破,你在蔚沐风心中,可是个万万死不得的人哪。”
换言之,就算知道有诈,蔚沐风也只能挥军南来,别无选择。
我仍是笑着,直视着管家。
“就算是蔚帅南下又怎么样?他是一代名帅,你们眼中牢不可破的坚城,也许在他来说不值一提。管家,你固然是阴谋家,可是论兵法畴略,跟蔚帅一比你拍马难追。别看你在华少昊面前自信满满,口若悬河,其实你自己心里恐怕也明白,在战场上你们根本赢不了蔚沐风,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搞些鬼蜮伎俩,或可望能暗算伤人。”
管家难得的沉默了。
我亦不出声。
隔了很久,他才阴笑:“公主说得不错,在下就只会这些鬼蜮伎俩。只不过,鬼蜮伎俩也是弄得死人的。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手段有什么关系?蔚沐风纵是天纵奇才又如何?是人,便会有弱点,只须好好设局……”
在他的阴笑声中,我想到了岳引。武功那样好的岳引,在管家用我作饵设局之下,仍然饮恨身亡。蔚沐风……看管家的样子,他似乎又想把他这一成功经验再升级使用一次。
忍住噬心的痛苦与滔天的恨意,我面无表情的道:“你道他是岳引,从来都独来独往么?他身为一军之,又值两军交战,你要想诱他落单伏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管家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了我半天,才遗憾的道:“公主,你这人真不好玩。”
我没理他,他又自行加上注释:“男人每说一句话,你都要堵回去。这么不可爱的人,怎么竟会有那么多男人喜欢你?”
看我仍是不作声,他再补上一句:“甚至喜欢到肯为你而死,真是很难得呢。”
终于激怒了我。我面前一杯茶向他掷过去:“你去死!”
管家自然不会去死。
他又问了我另一个问题:“那个伍……老子,在天宫时,可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伍老子?我讶异,随即想起那是我之前替师洛杜撰的名字。
“他以前的本事可大了,上天入海,如入无人之境,身兼七十二般变化,使一根金箍棒,力大无穷……曾上九天揽明月,曾入东海……”
“够了!”管家厉声喝止了我漫无边际的挥,神色不善的盯了我半响,才问:“他可精于追踪之术?”
追踪之术?
“什么意思?”
他脸色沉重:“我几番出入馁远、顺京,都远远瞥见那伍老子或是他的从人。若非我每次均有易容,且对周遭人物观察得甚是仔细,早与他劈头遭遇。这应该不是巧合,他定有什么追踪秘术……”
这倒奇了。师洛制作的那只镯子,不是都已经收回去了吗?
我想一想,不得要领,于是推测:“也许是巧遇?”
管家的脸色仍然很阴沉。
我说:“或者你有被害妄想症,所以一看到他,就怀疑他要来擒拿你。大凡鬼鬼祟祟的人都有这样的毛病,盖因自己经常暗算别人,所以在他眼中其它人等统统均是对他不利的人。”
他横了我一眼,径自出门而去。
从此我便成为了管家的囚犯。还好,他似乎负有探听情报之类的任务,经常好几天不在信和城里。
春照仍然陪着我。她没跟我说起那天她去问华少昊的结果。其实她不说,我也明白。把我移交给管家,就是华少昊最明确的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