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
早上朝堂上的事情让他们有点棘手,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要让人们都知道自己的地位和尊严,不用别人的种种伎俩,仅用一张嘴和一句话就能够影响天下格局,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皇帝。
“诸位,皇上今天的谕旨你们也知道,两省免除杂役的事情牵扯了户部、通政使司,而皇上为此支付四十万两白银,是为了抵消朝廷财政紧缺,也是不争的事实。大家不是都没有反对吗?现在来商量一下,怎么就不说话了?”
杨廷和看着下手坐着的人们,他们都是跟自己十多年交情的人,现在自己跟他们即使朋友又是上下属,自然不会有多大的顾忌,于是最新开口说道。
“介夫兄,这有什么好议的?既然是皆大欢喜的事,那内库拨的银子就交给户部,然后再让通政使联合户部的敬之兄、维之兄联署给山陕两省办理不就行了吗?”
石珤有些不明所以,在他看来这是件好事,尽管涉及的面大点儿,但皇上和内阁从上面压下来,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邦彦,你父亲虽然曾任职山东按察使,但你没有到下面的州府任职,有所不知。地下的州府对杂役都有安排,而且各地道路、桥梁维护也要他们来进行。这还不算,有些操守不保之人勾结当地土豪劣绅,压榨民力。
今年免除山陕两省劳力的事情不单是户部、通政使的事,还有御史言官、刑部的事儿,这样算下来两省能闹个把月。吏部自然也逃不了,这样牵一而动全身的事你说我们为什么这般苦恼。”杨廷和到底老练,一句句的把他的难处摆出来说道。
“可是这件事是皇上今日在大朝上说的,下面不几日就将知道,如果到时咱们拿不出一个章程出来,那就是咱们无能!咱们也不能这样干坐着,杨阁老,你德高望重,请您那个主意出来呀!”
费宏是里面最不担心的人了,他进入内阁时间尚短,任职也是不上不下。这件事他怎么着都是牵连最少的人。本来也不用他多话,可是这是不能拖延的,皇上金口玉言,又有利于国计民生,内阁如果迟迟不拿出方案,那他这个内阁里的人恐怕想不受牵连都难,于是帮着石珤说道。
“那我和毛纪兄到户部去处理出一份详细的条目出来,邦彦道吏部把山陕两省的府州县的官员整理一下,看有多少考评差的,都是些什么人,再和通政使司通一下气。而阁老居中调停,三日后再在这里定下一个方案上交司礼监,如何?”
蒋冕看石珤和费宏都赞成。而这件事本事自己也乐见其成。于是看向中央地座。调和道。
“嗯。也只有这样了。”
杨廷和刚刚点头同意。就见一个太监走进大堂。有些奇怪。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地毛澄站起身。问道:“公公来此何事?是不是皇上有旨?”
“正是。咱家来传圣上口谕。圣上定于十日后驾临国子监。祭奠先师孔子。请大人准备一下。”那太监向毛澄躬了躬身。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皇上要到国子监?哦!劳烦公公回禀皇上。微臣定当准备齐全。请皇上放心。”毛澄大声问了一声。过后就觉失态了。连忙向太监回礼说道。
“那咱家这就回禀。不打搅各位大人办事了。”他说着点点头。躬身行礼。然后不理杨廷和他们地反应。径自回身走出大堂。
“皇上怎么会想到去国子监祭孔?阁老,是不是和那几本书有关?”
毛澄等太监走出大堂门口,回身走到大堂中央,对前的揆说道。杨廷和点点头,算是回答他的话,于是内阁又是一片沉寂。
毛澄在太监说出皇上要到国子监祭孔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了皇帝的意思,刚刚的话是为了确认一下,情不自禁的说出来,相信杨廷和心里也是一清二楚。
其实毛澄本身对自己亲自到湖广迎接进京登极的皇帝相当自豪,不仅因为自己迎帝的动作,也因为皇上不像前任的几代皇上一样怠政,经筵几乎除了早朝之日每天都要进行,每个月都有三四次的常朝或者内阁会议,使得一些悬而不决的事情能够快的办理下来,赈灾也更加快。
但这样做的同时,自己和内阁同僚反而变得异常忙碌,政事的迅办理使得皇上经常出现新的举措和反应,无论是内库和外库分离还是学术上的创意,甚至于现在桌子上摆放的钟表和窗户上安装的玻璃都让自己惊奇不已。
可以想到天子的天资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奢想的,看着内阁里的朋友在新皇登极的将近一年里表现出来的干劲儿实在有点儿望而却步。环顾周围,现在的内阁同僚都已经七十多了,唯一一个石珤要年轻,五十九,能不能应付天子一时兴起又想出来的事情?不是有利于国的还好说,如果是有利于国的事物,那我们这些人还能不能支撑下去?
“好了,现在不是焖在这里的时候,还有很多朝政等着你们去处理呢。山陕两省免除杂役事就先按敬之的意思办吧!大家就先回本署办公去吧!”
杨廷和最先反应过来,看着大家沉思的表情,不满起来。事情虽然繁杂,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而现在正值春种时节,事物不少,朝廷的内阁重臣竟在这里无所事事,实在不成体统,于是出言劝解道。
“介夫说的是,大家回去办公吧。现下虽还有数位同事可应对,但咱们是内阁阁员,想必诸位案头都已经有不少文书等着处理了。”毛纪附和道。
晚上,杨廷和回到他的学士府,春种的事情还有免除杂役事让他一整天都忙忙碌碌,到了书房就疲惫的坐在太师椅上,不知不觉间意识就迷糊起来。
突然一股暖流从头上的太阳**穿入,恍惚的睁开眼,看见自己自幼就聪慧异常的儿子杨慎正在身后,双手放在自己脑后给自己按摩,欣慰的笑了笑,问道:
“用修,你今天到为父这儿来有什么事?”
“父亲,今天方献父对孩儿说,他已经跟皇上说了他觉得物竞天择之语不当之处,皇上漠然以对,但从叔贤的表情上看,皇上对叔贤好像颇为赞赏。”杨慎继续着手头的按摩,轻声说道。
“嗯,这是应有之意,皇上虽然年少,但却是不可多得的聪颖之人,一定已经猜到了他说的意思,但又不好表示什么,因此可能在语言上激励了一下这个王守仁的弟子,少年老成呀!”杨廷和轻闭双眼,不在意的说道。
“孩儿也是这般猜想,看来皇上可能要有所行动了。父亲,您还记得今年正月的事情吗?就是皇上下诏让翰林院整理出《永乐大典》,而且还让宫中的太监们一同参与。”
“当然,这件事当时不是还有不少御史上言吗?不过皇上对此事不一言,过几天还放了翰林院的一个假?怎么了?”
“孩儿听说皇上好像要颁印《永乐大典》给国子监。”
“哦?有这件事?不过按照皇上的言行这件事好像不是不可能,要知道皇上可是非常喜爱这部大典,登极之初就索要这部大典研读。不过现下朝廷多时,而且也没有多余的钱财供应翰林院去校对印制呀,皇上应该知道才对?!”
杨廷和听到儿子说起其事,猛地睁开眼,然后缓缓转起身边走边说。最后冲着杨慎身前站住。
“孩儿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听学士和员外郎他们议论,所以今天才想向父亲求证此事罢了。”
“嗯。看来圣上可能是有意让人散出来的,如此说来《永乐大典》可能真要重新校订了,圣上的心思不浅呀!”杨廷和沉吟了一下,叹道。
“父亲为何这般说?”
“今日皇上判了一个宦臣到内阁,说要在十日后前往国子监祭孔。”
杨廷和的一句话,杨慎就明白了。国子监是天下学院之冲要,孔子是天下文人之心腹。国子监祭孔既显示了皇帝尊师之心,又可以借机把自己的学术展示出来。而《永乐大典》重新校订颁印恐怕就要在当天宣告天下,可谓是一举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