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的话第二天下午嘉靖就开到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安知捕鱼之人不是被捕之语?感慨万千之下把那临江仙用行草写了出来让吕芳亲自送到杨廷和府上,这是我练了一百多遍才写出的风骨呀!这样虽然有点对不起杨慎的意思,但嘉靖是不准备让他去四川、云南这些边疆省份了,所以临江仙就代由皇帝亲写了。
吕芳大张旗鼓的去后,‘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词一时间在京城里传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吕芳暗中已经租借了王守仁一半的船只前往安南运粮食——购买的粮食太多船只已经不复使用了。
耕籍大典和南郊亲种后,春季的饥荒开始在三月中旬蔓延开来,过了一冬的百姓存粮都已经吃完,各地的仓库按照蒋冕的意思已经有选择的开四成,要不然不等夏收可能就不用在有人需要了!费宏嘉靖现在已经基本上见不着了,从那天面圣后他离开京师去河南督调十四个府的春播事,黄河以北没他什么事儿了。
四月末,南京依旧商旅往来,不过路边随处可见饿到的百姓,南京周边各个官仓都已经在扫库底了,连驻军存粮都调出来三分之一供给赈灾,可是十数万百姓那点粮食杯水车薪,根本不够分的。粥厂的官吏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所管辖的粥厂关闭。
“来呀!看看呀,这是正经的皇上贡米,皇上亲自种植的,颗颗饱满的安6米呀!一石仅售一两银子!”
“来看看我们店里的京山米,别的地儿现在已经没有了!”
桂萼骑着马从街上快步跑过,他实在没有心情去搭理这些‘奸商’,南边儿的三个粥厂的粮食没有多少了,他现下顾不得许多,要赶快到定淮门、神策门那儿看看其他几处粥厂的情况。
“大人,可怜可怜我们吧,您看我娘病着高烧,施舍给我一些粮食吧,要不然我把小女儿叫给您怎么样?给我们几个馒头我们把它卖给您,行行好吧!祥娃,过来给这位大人磕个头!快来!!”
瞧着忠阜门粥厂周围的难民凄惨的模样,桂萼难过的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一个四五十岁的老人蹒跚的走过来,伸出漆黑的双手拉着他的马缰央求道。
“老人家,您快快请起,我这儿还有三馒头,去给老人家吃去吧!”
看着他旁边躺在一个补丁布毯上留着虚汗的老人正由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娃照看,桂萼忧心忡忡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三个馒头是今天的午饭。想也不想就握住老汉双手塞给他。
“谢谢!谢谢大人。来。祥娃。去跟着大人去吧!去吧!”老汉微颤双手激动地攒住布包跪下来连连磕头。然后扭头就冲女娃说道。
“老人家不可如此。在下帮你不是想着要你女娃地。你快快起来~”桂萼搀住老汉胳膊没用什么劲儿就轻松地扶起他百十斤地身子。
“大人。您好人做到底。求求您待着祥娃走吧。随便给她口吃地就行。她可以帮您洗碗洗衣服什么地。如果她有福气此后您那就是她地福分了。大人。我们已经是自身难保了。您要不带着她她可就得活活饿死了!”
“这位老爷。求求您待我走吧!”那小女娃也在老汉旁边跪下来泣声说道。
“好好好。我答应你。起来吧!”
艰难地带上那个小女娃离开纠缠住自己地难民。拐弯到粥棚地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桂萼满头大汗顾不得礼节地冲跑上前来地官员说道:
“你这里还有多少粮食?还能开几天的?”
“大……大人,您这次可得给咱们这粥厂调些粮食过来呀,这粥厂现在已经是每天只有一次施粥了,就这样也就还能支撑今天傍晚就的关了!”
桂萼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周围穿着破烂衣服有气无力的百姓躺在地上,才注意到刚刚那个老汉起码还有块毯子,有点人连毯子都没有呀!不理那诉苦的官员,他一把抱起没几斤重的女娃跨上马就往城里跑去,他实在没办法再回头看一眼眼前凄惨的百姓。
“张公公,皇上拨的救灾银子还有没有,现在城外的百姓全都快要饿死了!今天报上来都有八人饿死了。”
安排好女孩后桂萼就直奔南京内阁大堂,还没进门边宪剧烈的咳嗽声就混杂话语一起传过来。进门后南京的几个留守官员都在,一幅愁眉苦脸没有人言声。
“边大人您也知道皇上统共拨给南京十五万两银子,现在都已经往各处粥厂,进了灾民肚子里,您这又何苦苦苦相逼呢!?咱家就不迅思着多救一会儿是一会儿,但怎么样都要有米可调呀!”
“城里有米,咱们是不是找他们要去?”户部一个侍郎说道。
“你去找他们去,各位大人早试过了!还用得着你说,我看你能要出一石粮食我给你跪下!”桂萼听到他那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那些商户和各个府里都有粮食,可谁现在不是想着多赚些钱?你由不能怎么招人家,南京是太祖定天下的都城,这城里住着的不是王亲贵戚就是达官贵人,每个商铺都有人在背后照应,你能有什么办法叫他们开仓放粮?别的不是,现在张太后他们家的两兄弟现在几个粮店就存了几万担粮食,皇上一个月前就下旨让他们上体朝廷艰难下体百姓劳苦,叫他们开仓放粮,可他们就是不开,你敢把他们怎么招?还不是在哪儿耗着?!”
边宪缓缓说出来的话在场没有一个人接茬,这些话太过敏感了,也只有边宪这等被朝廷倚重的老臣才敢开口,他们这些小虾米就是听听都已经吓出虚汗了。
张永在心底里冷冷的嘲笑开来,看来他们这群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什么该避什么不该碰门儿清着呢?皇上刚登极的时候他们那个不是到处交友访亲的,现在缠成一团乱麻,想干出政绩又想着要捞点银子,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各自牵扯在一起也只有刚从四川调来的那个侍郎才能说出那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可他们聪明归聪明,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幸亏皇上早有安排,叫自己提前造了十几艘船在船厂搁着,明天从安南和占城来到粮食就能到。城里的商户现在的粮价涨了四倍多,他们赚的银子现在也有几万两了,还不知足守着粮仓不肯降价,那就不能再怪圣上无情了。京里皇上早有圣旨叫咱家不要走漏消息,等到时候来它个快刀斩乱麻,就等着明天的好日子了。
“大哥,现在南京城里差不多要断粮了,咱们是不是也要看门?要不然生意就让别人抢走了。”
“不急,夏收还没开始,咱们等到夏收刚开始的时候再开门不迟,要知道临门一脚的时候大家是最沉不住气的,如果那时他们不买粮食那夏收前没饿死夏收后饿死多恶心?你没看到那几家大粮商都没开门吗?咱们再等等。”
南京一家粮店里头,张氏兄弟正对坐在一间豪华的屋子里喝着铁观音,百无聊赖的闲话着。他们自从商量好就进宫见了张太后,然后急匆匆的就上了运河上早已准备好的船走了。嘉靖对他们无礼的行径听之任之,只是按照太后的懿旨给南京官员捎个信,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张氏兄弟到达南京,低调的进城后立即遣人请几家与他们相熟的公侯们一起磋商,由叫来几大粮商老板会议了一回,才定下了策略。今天收尾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他们迫不及待的想着先笑笑庆祝一下。
“听说宫里的吕芳二月间突然命令皇帝的商船提前装上货到安南那边,没问题吧?算算它们也该在这一两天到南京了。”
“没问题,不管它们里面装的是什么都到不了南京了,我早派人到李先那里去,还带着皇船的海图一起去的。李先一定会在途中截了那几条船的,这也算咱们哥俩对皇上恩典的报答不是?”鹤龄红脸呵呵的笑答。
“哦?哥哥叫那个海盗截皇船?那真是大手笔,要是事情被人知道弹劾咱们怎么办?”延龄倒有些担心。
“那有什么?他敢拿咱们怎么办?先帝弘治皇都没有因为咱们带皇冠而罚咱们,他能够怎么样?”
噼里啪啦………劈里啪啦………
“怎么回事?外面没事放什么鞭炮?!”
听到外面鞭炮声和人群喝彩声传进院里,张鹤龄不悦的推开房门大声喝道。
“老爷,皇上…………皇上派粮船到南京了!咱们……咱们的粮食都……都砸手里了。”粮店老板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哽咽起来。
“什么?!”
后面刚出屋的张延龄一把抓住粮店老板的肩膀,见他不像撒谎的样推开他的身子,不管跌倒在地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店外,眼瞧着一车车的堆满粮袋的马车往粥厂行去,后面满街的人跟着,不时有鞭炮声从人群中响起,一派喜庆景象。
“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