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五章师出有名

陈际帆手指的地方是定远东北一个叫三和集的小镇，这次定远事件就是由于明光的日军一千三百多人忽然出兵占领了这个位于明光、凤阳、定远三县交界处的三和集镇引起的。

鬼子出兵占了国土，皖北行政公署的颜仁毅却调兵包围了位于定远城南的大桥镇，趁机想把新四军挤出去。

“在座的都是‘神鹰’的高级军官，作为一师之长，我想趁此机会给大家摊摊牌。”

几个团长见师长神色凝重，一个个也正襟危坐准备听师长的下文。

“你们都知道，我还有参谋长二团长他们几个都是从海外回来的，两年下来，承蒙大家信任，共同把‘神鹰’展到现在的规模。可是，我还要问大家，我们招兵买马、购买武器、开荒地、兴办军校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往小了说，是为了那些被鬼子无辜杀害的同胞，往大了说，是为了我堂堂中华民族能利于世界强国之林。明说了吧，我带部队投向国民政府，是因为这样能够更好地打鬼子，而不是在国内清除异己，同样，我没有选择加入新四军，也是为了能更好地抗日。所以，这次事件我决定两不相帮，我们‘神鹰’独立师要做的，就是消灭侵略！”

师长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就是“神鹰”独立师虽然接受军委会改编，接受军委会的武器粮饷补给，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打日本人，如果是别的，师长不一定会奉命。

邱瑞荃站起来说道：“我表个态，师长的这番话说到我的心坎上，以前我是个热血青年，读、从政，直到鬼子打到含山县，靠着临时组织起来的抗日自卫军我们抵抗了三天，但寡不敌众我们撤了出来，好不容易搬来救兵，可是这些家伙远远躲在后面，哼，要不是遇上师长，我手下的几个弟兄可就没命了，而我自己肯定撤职查办，现在不知躲在哪混日子。好了，多的不说了，这一年多来师长和大家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未来中国怎样我不知道，但现在我却是明白得很，有师长在，有‘神鹰’在，鬼子就一定有失败那天，我期待这一天的到来。我邱瑞荃愿意追随师长，上马杀敌、下马治民。”

有文武双全的邱团长率先表态，其他几个纷纷亮出自己的立场。

“干什么？表忠心吗？我们是山大王还是军阀？我不需要大家讲什么追随之类的话，我只想告诉你们，‘神鹰’的存在是打鬼子的，永远都是！好了，讲正事，我的计划是以滁县和定远间的三团和淮南的二团为主力，南北夹击三和镇这一千多鬼子，至于定远，咱们没资格管，让他们闹，但有一条，参谋长，作战计划拟出来后，你以师部的名义给颜仁毅和新四军张云逸部报，就说我们要打三和镇，从界牌集往北至三和镇沿线请他们借光，我们要利用这条线进行补给。”

陈际帆说到这里，这些个身经百战的团长就是再蠢也明白了。师长这是借打鬼子来劝架啊，师长要借的“光”，正是皖北行署的和江北新四军对垒的地方，高！真是高！这样一来“神鹰”出兵就占了道义上的制高点，谁敢说半个不字？

“你们不要得意，鬼子我们是要打的，三和镇拿下之后，三团立即以这里为中心开展工作，我们要在定远找块稳定的落脚点。前线行动的两个团由老钟统一指挥，三团在滁县留下的空当由四团填上。”陈际帆开始布置任务。

“师长，这个计划不错，但是光是亮出面旗帜恐怕劝不了架，还得给重庆方面上报我们的作战计划，就说我们要对定远、明光的日军采取行动，请友军配合。”高焕捷献上一计。

“配合？老蒋巴不得新四军完蛋，他怎么可能给五战区下命令呢？”参谋长质问道。

“大家有所不知，现在的安徽简直就是桂系的天下，国民政府内部早就不爽了，老蒋不会看着桂系坐大不管的，无论如何，我们总要试试。”

还真让高焕捷给说着了，电报到军委会后果然起到了效果。

一开始蒋委员长并未理睬，自从武汉会战后他就开始疏远这支政治态度模糊的部队。“身为军人，不懂得政治是要不得的。”这是他的评价。

“文白，你怎么看？”蒋介石问身边的侍从室主任张治中。

张治中现在对“神鹰”独立师的印象很好，原因很简单，他的老家不但没被骚扰，而且还被“神鹰”妥善保护起来，这还不算，家人来信说“神鹰”独立师长官给黄麓师范送去银圆和粮食，还在家乡组织民众开荒、兴办教育等等。这让张治中对这支能打胜仗的部队刮目相看。有了好印象，说话自然就会偏心点。

“校长，卑职以为‘神鹰’的陈际帆师长不像是不懂政治的军官，相反他很懂。”

“嗯？”蒋介石听到张治中这么说来了兴趣，“说下去！”

“是！很明显，‘神鹰’此次军事行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仿效三国的吕布辕门射戟，当一回和事佬。”

“辕门射戟，他们有吕布的本事吗？你张文白还说他很懂政治，一个小小的师长竟然敢和新四军掺合在一起，这是政治幼稚！”老蒋的声调高了起来。

“校长息怒，表面上他们是要当和事佬，但实际上他们是想借机把手伸到皖北去。”

“怎么讲？”

“说实话，这样一支部队能在日军四面包围之中生存到现在，卑职是很佩服的，最近听说他们还组织难民开荒，兴办教育，这哪是武夫所能干的事情？”

“开荒之事我知道，还到重庆搬走了三个专家，哼，程颂云炸黄河，居然由一个少将师长替他擦，这件事做得好，替政府挽回不少威望，接着说！”

“对‘神鹰’独立师而言，皖东六县乃是死地，东、南面是长江，西边已经沦陷，一旦日本人倾力进攻，毫无战略纵深，以他们一个师的实力，肯定免不了全军覆没之命运，所以我判断，他们一定会向北谋求展。然而北面的定远不但是桂系的地盘，而且新四军活动也很猖獗，他们师出无名。”

“所以他们就抓住这次机会出兵？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事情真如你所说，这几个年轻人就当刮目相看了。”蒋介石似赞非赞地说。

“校长，事到如今，卑职也就直言了。”

“你说，你张文白一不贪权，二无野心，对革命和国家忠心耿耿，你的话我还是愿意听的。”蒋介石对张治中一番夸奖。

“校长谬赞了，卑职愧不敢当，卑职想问校长，您是愿让安徽都变成新四军的天下呢还是让安徽成为桂系的天堂？陈氏兄弟对桂系现在是咬牙切齿，意见都提到夫人那里去了。”

张治中最后这番话一语中的，蒋介石没有立即表态，对他而言，固然要防，但是桂系同样要限制，台儿庄战役后，李宗仁的声望如日中天，五战区管辖的范围几乎成了桂系的天下，这其中尤以安徽省为甚，从李宗仁到廖磊再到李品仙，桂系几乎把安徽省的党、政、军全部换成了广西人，就连民间都有“生下男的归老蒋，生下女子归老广”的民谣。对蒋介石而言，桂系的地盘越大，在党内对他的威胁也越大。张治中的话让他豁然开朗。

“文白，你以军委会的名义拟一份电报，命令五战区和安徽省府，全力配合‘神鹰’独立师进剿皖北日军，此一；另外再给陈际帆一道命令，凡‘神鹰’独立师收复之国土，责成‘神鹰’独立师就地安抚民众，驻军保护。”蒋介石一口气出两道命令。

“校长，这恐怕不够。”张治中并不打算收兵。

“怎么，你张文白收了他们什么好处了，如此替他们说话？林蔚文跑去拿了人家一把日本军刀，就给了人家几卡车医药，陈际帆在你家乡做了什么，令你如此袒护？”

“校长明鉴，陈际帆的确做了些事令卑职感动，他们在军饷无法保障的情况下还拨出一部分银圆给黄麓师范过冬，卑职万分感动，仅此而已。”

“黄麓师范是你一手创办，如今国土沦丧，学校却一直在培养人才，你功不可没，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公私要分明，你是党内军人的楷模，切记以身作则才是。好了，说说你的意见吧，我倒要听听你拿什么报人家的滴水之恩？”蒋介石一阵敲打又给了个糖果。

“校长教导的是，张治中惭愧。卑职以为不如把定远县一并划归皖东行政公署，要说限制，‘神鹰’的做法远比桂系这些大老粗要高明得多，既达到了目的，又不授人口实。舆论也不会把破坏统一战线、搞摩擦的罪名加到国民政府的头上。所以，把定远交给陈际帆，新四军和桂系都无法立足。”

张治中的建议非常有效，正好打中了老蒋的心坎，虽然自己在五届五中全会确定了“防共、限共、溶共”的方针，但是能够不用武力解决问题更好，这样对国际国内舆论都有个交待。

老蒋再无犹豫，按照张治中的建议分别给五战区、安徽省和军委会直辖的“神鹰”独立师去命令，将定远置于皖东行政公署管辖，并要求附近五战区和安徽省要全力配合“神鹰”独立师的军事行动。

陈际帆万没想到自己无心插柳，居然在军委会找到了个帮自己说话的大人物，看到命令后他大喜。有了尚方宝剑，可以名正言顺出兵定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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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程潜，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在任上期间为阻挡日军前进，炸掉了黄河花园口大堤，致使数百万人无家可归。历史对到底是他还是老蒋下令炸掉花园口有争议。

2、陈立夫、陈果夫兄弟，国民党中央系领头人，抗战前长期占据安徽，但抗战期间安徽省长期被桂系把持，双方矛盾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