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有啥消息?说来听听。”毕竟是农村人,赵兴东对农村的消息,自然十分关注。
“兴东,你是不知道,去年安徽农村,好多地方已经失控了,将近一成的生产队自己搞起了包产到户,结果粮食大丰收。安徽省自己也不管,其它生产队就看样学样,也都在搞包产到户。这事,今年初已经被告到中央了,你猜结果咋样?”
赵兴东知道,绝大多数农民都想着包产到户(家里没劳力的、极端懒惰的除外),可国家不允许,说这不符合社会主义集体经济,这是小农经济。听村里长辈聊过,建国以来,也搞过几次包产到户,但都被中断了,尤其文革开始后,谁敢说起包产到户这四个字,都有可能吃官司,俨然已经成为禁忌。
依着这个思路,赵兴东答道:“那中央肯定不让搞了呗!这社会主义集体经济,咋能倒退回封建社会的小农经济呢。那些搞包产到户的村子,怕是有人要倒霉咧。”
“说错啦!”林强的醉话里,透着一副知晓内情的得意。
林强的回答,令赵兴东意外,吃惊的问道:“那中央同意安徽搞包产到户啦?”
“又错啦!”别看林强已经有八分醉意了,可这关子卖的,让赵兴东心急。
“那这官司咋判的?”赵兴东问道。
林强叨了一口菜,这才慢悠悠说道:“拖着呢!都半年了,听说安徽那边,今年有三成的生产队都在搞承包了。”
中央在赵兴东意识里,那是神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连个是非,都判断不了呢?如果强调**的正统,那就判安徽不准搞包产到户;如果想让农民过的好,那就判可以搞。这咋能拖着呢?
想到这里,赵兴东疑惑的问道:“叔,中央有华主席、有小*平同志,这咋连个官司都判不了。那华主席是**定下的接班人,那得多英明!小*平同志大家都说能干的很!这咋还拖着呢?”
林强答疑解惑道:“小*平同志能干,那是错不了。可华主席英明,就不见得喽!兴东,你说**定的那些个接班人,谁有好下场?”尽管林强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但酒后也难免吐点真言。
赵兴东喝的不多,充其量就二两,头脑还清楚的很。听了林强的话,心里说:你中午那会儿还教训俺别张狂,现在自己倒说起中央领导的是非来!俺爹就说过**下过臭水沟,结果判了无期,这祸从口出的道理,俺实在是体会到家了。
赵兴东此刻,如坐针毡,心道:这林叔的话,不敢再往下说了,再说就出乱子了。他急忙把最后一点酒都给林强斟满,岔开话题道:“叔,俺预祝您将来进步,大大的进步,干!”
李强已经喝糊涂了,听到赵兴东说干,端起酒杯,舌头打着绊子说道:“干!”然后一饮而尽,结果酒杯还没放下,就一头栽倒桌上,不醒人事了。
见林强醉倒,赵兴东松了一口气,虽说也想知道中央的内幕,但政治风险太大,还是不听的好。要是林强拉着自己使劲叨叨,还真不好办。幸好是醉了……
赵兴东把林强搀扶到床上躺好,又收拾一下碗筷,然后到另外一个屋,和高老太太告了别,就走出林家住的院门,边走边琢磨林强最后说的那些话。
赵兴东打小就陪母亲捡废纸,给她读上面的内容,理论水平还是培养了不少;进高中以后,政治学习就没中断过,虽说学校的学生不是天天政治学习,但也基本上是隔天间天的学,这一周六天最少三天下午要政治学习,也使赵兴东的觉悟提高了不少。一些历史事件、某些中央领导的典故,还是清楚的。
想到林强说的,**的接班人都没好下场,这还真是。**,那是大叛徒;**,摔死了;王洪文,是四人帮抓起来了;那华国锋华主席恐怕也不会很妙吧……
赵兴东想到这里也禁不住唏嘘一下,随即又想到今年的政治学习内容,除了学十一届三中全会的精神,就是国家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把阶级斗争放到次要地位这些内容外;再就是狠批“两个凡是”的观点,树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观点。
赵兴东记得在批判“两个凡是”的时候,学生们都不高兴,可老师们个个都兴高采烈的,学生们不敢公开顶撞老师,可私下里也讨论过。同学们大多数认定**是神人,那“两个凡是”说的多好。(凡是**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只有一个同学反对,说**也可能犯错啊?这话一说出来,就遭到大家的围攻,辩论到最后,那个同学被骂急了,争辩说:“那**要是说:屎比饭香,你们都去吃屎?”这一问,还把大家问愣了。不过也有反应快的,反问道:“**那么高的水平,咋能说出这种话?”那个同学也不回答,继续追问道:“万一、假如、不小心,**就是说了屎比饭香,你们吃屎不?”这下把大家确实问住了。过了半天,几种不同的答案纷纷出笼,有的说:只要**说过屎比饭香,我就去吃屎,咋的!有的坚持说:**不会说那么没水平的话。有的则说:就算**说过屎比饭香,可也没说让我们去吃屎呀,我们为什么要去吃!……赵兴东记得争论到最后,话题变成了“学校食堂的饭,的确比屎都难吃”这个命题,而且此命题大家是全票通过。
赵兴东没有参与如此“趣味盎然”的辩论,但也有思考,要是**都是对的,那自己家破人亡的遭遇就是应该的吗?文化大革命就真是只怪“**、四人帮”吗?**就一点责任没有?**语录里有一条:只有不好的领导,没有不好的群众。**作为国家最高领导,是领导“**和四人帮”的,把文化大革命的责任都推给“**、四人帮”,怎么也说不过去呀!所以赵兴东的倾向是,应该批判“两个凡是”。
这“两个凡是”是华主席提出来的,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小*平同志提出来的,现在批“两个凡是”,树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那不就是说华主席要倒霉?
又想起林强说小*平同志不错,而自己的老师们很明显也支持小*平同志,这说明小*平同志是得民心的,是被老百姓拥护的,这一切是不是预示着小*平同志要取代华主席呢?可这样的话,二虎相争,国家会不会乱呢?
赵兴东想到这里,不由想起《水浒》里林冲火拼王伦那一段,一个山寨要是有两个山大王,都想说了算,那这个山寨不乱才怪呢!还是应该火拼啊!而且从展的眼光看,水泊梁山也是在火拼之后,飞展起来的。
赵兴东放下国家大乱的心,又想起安徽农民包产到户的官司,在中央都拖了半年,是不是两位中央高层还在交锋呢?华主席是正统派,反对承包制是不用问了;小*平同志是实干派,应该支持承包制。虽说官司还没有判下来,可今年安徽更多的农村都搞了承包制。再加上“两个凡是”被批判,看来实干派是占了上风。
要是实干派最终胜利,那安徽的包产到户就是合法的,那在安徽能实行,别的省份也就会实行,河南也跑不了,到时候农民会生产出更多的粮食和农副产品,那自己去农村一收购,然后在县城一卖,生意不就做大了吗?
赵兴东想到这里,心中也是一乐,再琢磨了琢磨,这个判断还是有把握的,林叔说统购统销的粮、油、棉生意不能做大,有法律危险,那自己专心做农副产品,应该生意能做大。回头回趟自己村子,让老乡们多养鸡,自己就收鸡蛋卖,生意肯定好。
高兴了不到两分钟,赵兴东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万一正统派胜了呢?尽管现在看,可能性不大,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如果正统派胜了,那国家、社会不又回到原来了吗?不要说搞承包,就是养个鸡,也是资本主义尾巴,要被批斗的。那自己到哪做买卖去?
“哦米拖佛,老天保佑,小*平同志一定要胜出啊!”赵兴东心里连续默念几遍。大概念的过于虔诚,结果被一颗石子绊了个趔趄。转念再一想,林叔今天跟他谈了一天的国家大势,文革搞得那一套,把各行各业都几乎弄得都崩溃了,这正统派实在是不得人心,咋可能胜嘛!
赵兴东仔细看了看街道上的行人,心道:现在连带**像章的人都越来越少了;原来同学们赌咒誓也总说“向**保证”,可现在说的也越来越少了;林叔也说安徽的包产到户是农民自搞得,可见民心所向啊!原来那套是不行了,该改改了。自己还是多想想怎么做买卖吧……
大头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田翠蛾家门口,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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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本章名称原想定为《屎比饭香》,不过觉得太粗俗!且有亵渎主席之嫌,还是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