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东问了问‘见义勇为’的具体细节,得知完全和自己预先设计的一样,没有出任何的纰漏,不禁有些得意,心说诸葛亮在世恐怕也不过如此吧。大头拿出事先用大红纸写好的一封巨大的感谢信,添上落款之后,然后吩咐郭大海的父亲,让他把信交给那个从安徽买通的妇女,通过她们把感谢信送到劳教大队的手中。
送走了郭大海的父亲,赵兴东压抑住兴奋的心情,渡过了一上午的学海无涯后,中午刚放学,他就窜到林强家去了。
国庆之后,公安局全体轮休,干警们绷得快断的神经得以舒展,林强也不用天天加班,每天都是按时回家吃饭,算是舒坦逍遥了一阵儿。当林局长听到大头说,他那个劳教的同学昨天下午‘见义勇为、舍己救人’的时候,嘴不由张的多大,有些难以置信,心说这度也太快了点吧,这才几天就搞出了名堂,他不由对赵兴东的高效率佩服起来。
不过林局长还是很沉稳的,只听他问道:“兴东,这‘见义勇为’的英雄事迹,不是人为搞出来的吧,弄虚作假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赵兴东同样是很稳妥的人,他笑了笑,然后说道:“叔,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咋会是人搞出来的呢?我看这叫命,这都是老天爷安排的,所谓好人自有好报啊!呵呵,叔,现在就请你这位公安局长给郭大海说句话了。”
林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随后思量了一会儿,才说道:“兴东,我下午会去劳教大队视察一下工作,如果情况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会为你同学说话的。”
得到林局长的承诺,大头乐了……
下午回到学校,新任班长告诉赵兴东,校长找他,还让他下午课先别上了,直接去校长房子。大头有点疑惑,他不明白校长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这个新班长也说不清楚,难道是赌博事件的底被揭穿了?或者营救郭大海的事情露馅了?不可能啊!想来想去,赵兴东判定,应该是为了收鸡蛋的事情,很可能是程一瞬在校长面前进了谗言,妄图使自己贩鸡蛋的伟大事业夭折。这个想法使大头异常愤怒,他心理不断咒骂着程四眼,心说你个该死的‘眼镜蛇’,还真是咬住人不撒口啊!
等进了校长房子之后,赵兴东先被校长同志热情的态度所迷惑,这不像是要找茬的样子啊,接下来谈话的内容,也让大头大大吃了一惊,心理也忘了再诅咒班主任。原来校长是送温暖来了,而且送的这个温暖很大,想让赵兴东成为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典范,成为县高中的模范标兵和学生们敬仰的榜样。
这个礼送的实在有些大,让大头的大脑袋变的更大了,但自幼在冷酷环境下的锤炼,使的他迅的冷静下来,他想起林强原来的教诲,人不能张狂,夹着尾巴做人才能长久。而且就目前来看,当先进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于是,赵兴东谦虚的、委婉的、略带害羞的,但是又异常坚决的,拒绝着校长的提议,表现出一副淡泊名利的然架势。
校长同志上周忙着处理赌博事件,这周又督促教导主任赶紧把‘高考突击队’运转起来,等这一切都有了眉目之后,他又想起树立标兵的问题,这可是答应过鼎天同志的,于是他赶紧把赵兴东找来,想当面锣、对面鼓的直接敲定此事。
可是,这个大脑袋的学生表现的十分古怪,死活就是不愿意当先进,开始校长还以为这是一种谦虚,是某种试图表现高尚情操的手段,但到后来,校长算是明白了,这小子是怕树大招风啊!他不由对赵兴东刮目相看起来,年纪青青就懂得韬光养晦,这思想的成熟程度可比许多中老年人都高啊!
不过校长也不是可以轻易改变主意的人,他见赵兴东不愿意当先进,就开出了更高的价码,他提出了当时的人们无法拒绝的一个条件,许诺展赵兴东入党。这个条件让一向冷静的大头进退失踞了。
入党,对一个曾经的反革命的狗崽子,那意味着太多太多了,赵兴东骤然听到这话的时候,心脏都差点停止了跳动。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搂着自己讲**的英雄伟绩,当说起他自己还没有成为党员时,是那么遗憾的表情。大头清楚的记得,父亲对他说过,长大一定要入党,这辈子生要做党的人,死要做党的鬼,这话深深印在了孩童幼小的心中。虽说父亲已经平反了,但是赵兴东内心深层还一直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父亲毕竟是自杀的,这种污点肯定会伴随自己一生的。但是自己如果入了党,那就是工人阶级先锋队的成员了,是真正无产阶级的一员了,算是彻底被主流社会认可了,这种翻身得解放的机会,大头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拒绝的。
校长见赵兴东心动了,又添油加醋的介绍起入党的好处来。先这是一种身份标识,表明你在政治上是没有问题的,而且高中时期就入党,那可是少之又少的,足够让所有人侧目;其次这对日后的工作、生活都能带来实际的好处,以后提干、招兵、招工,甚至找对象都具有很大的优势。
不过赵兴东与校长原先并没有打过交道,他并不放心校长的许诺,就问起入党的程序来,并说出了自己父亲自杀这个事实来。校长同志笑着解释道,对于入党同志的审查,以及其家庭成员的审查,确实都很严格,但赵兴东的父亲已经平反了,就没有什么历史问题了。而且组织上更关心的是该同志一贯的表现,我们党是不搞株连九族那一套的,他劝赵兴东放宽心,只要好好表现,这个学期就可以展成为入党积极分子,下个学期学校党委就可以组织有关人员,去搞外调,写鉴定。同时校长还表示,他愿意做赵兴东的入党介绍人。最后学校的一把手笑眯眯的说道,如果一切顺利,明年‘七一’就是大头入党宣誓的日子,当然那只是预备党员,再经过一年,不出什么问题的话,就是正式的**党员了。
校长的解释令大头彻底放心了,他激动的表示,愿意接受学校党委的工作安排,并坚决服从校长同志的领导,于是一场交易就这么达成了,当事双方都露出了笑模样。
与赵兴东的甜蜜正好相反,田翠蛾母女却陷入了烦恼之中,对着堆满厨房的鸡蛋,这对母女都是满脸的愁容。田母一直埋怨女儿星期天咋就松了口,收这么多鸡蛋,可怎么卖的了啊!而且收赵兴东的鸡蛋卖,一斤只赚两分钱,而自己收的鸡蛋一斤却能赚三分钱。现在赵兴东收的鸡蛋实在太多了,以至于自己家都不敢再去收了,这无形中一个月要少挣将近五块钱呢。
田翠蛾对母亲的唠叨很是反感,她反驳道:“妈,咱们收鸡蛋是多挣一分钱,可是要你闺女骑着自行车一个一个村子跑呢!带几十斤鸡蛋,跑几十里路地,有那么容易吗!多辛苦你知道吗?为了多挣几块钱,你是不是想把女儿累死啊!”
见闺女飙,爱算计的田母不敢吱声了,过了一会儿,见田翠蛾气消了,田母才又说道:“小蛾,那现在积压这么多鸡蛋可咋办呢?食堂那面也卖不了多少,咱家这个礼拜可能剩下3oo斤卖不出去啊!这得想想办法啊!哼,这个赵兴东,只管自己收了卖给咱,根本就不管咱们的死活,做人真差劲。”
听母亲埋汰赵兴东,田翠蛾不爱听,她又斥责道:“妈,你胡说啥呢!人家兴东够仗义了,咱家在市场上卖鸡蛋,给政府交费都应该算咱的,可人家出了一半呢,你还想咋的,别贪心不足蛇吞象了。”
听着女儿“人家、人家”叫着,田母觉得蹊跷,心说继承自己真传的闺女,咋对赵兴东这个大头娃一点都不算计呢?难不成真是常言说的‘日久生情’了?这以后可得提防着点,别让这个癞蛤蟆吃了闺女的天鹅肉了。
田翠蛾不知道母亲正在未雨绸缪,她自顾自说道:“反正现在天气凉了,鸡蛋也放不坏,咱们也给兴东打了招呼,下礼拜只收4oo斤,到时候慢慢卖,用不了两个星期就能把这些存活处理光,有什么好担心的。妈,咱们明天起出摊早点,收摊再晚点,每天多卖上一个钟头,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听着女儿说的这么有信心,田母撇了撇嘴,心中不以为然,她毕竟年纪大了,经过的事情多,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有自己深刻的理解,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不过这位当娘的也没有扫闺女的兴,她接过话道:“成,那以后每天就多卖一个钟点。”
转瞬时间就到了1o月14号,这是个星期天,下午赵兴东和贾红梅就待在田家的小院里,等着蛋员们来送鸡蛋。因为预备蛋员的人数难以确定,他们怕漏收了,所以这对小情侣一直守到天黑,才把今天的帐结算了一下。有38个同学送了鸡蛋,一共收了7o2斤。这个结果让赵兴东很高兴,但是田家母女回来后,却是满脸的不痛快。田母简直都要翻脸了。
“兴东,你收这么多鸡蛋,我可咋卖呀!上两个礼拜收的,现在还剩将近3oo斤呢!你是想撑死阿姨呀!不是给你说了嘛,这个礼拜最多要4oo斤,你咋又搞了7oo多斤,你这是要干什么嘛!”田母质问赵兴东道。
“姨,我也是没办法啊!收同学的鸡蛋,我咋可能说收这个的,不收那个的,这不成了制造矛盾嘛!再说同学的家长收鸡蛋的时候,把钱都垫过了,这时候我不要他们的鸡蛋,不是让人家的钱都收不回来了嘛!而且这些同学把鸡蛋大老远的运过来,我再不要,难道还让他们运回去啊!姨,要不你就再克服一下困难,把鸡蛋收了吧,我下礼拜一定少收一点,你看行不行。“赵兴东先是辩解,再是求情。
“我收你个辣子!这礼拜我要是全收了你的鸡蛋,到下个星期天,我家最少要积压4oo多斤鸡蛋,这可是15o块钱啊!要是最后砸到我手里,我找谁哭去?!你个赵兴东,光想着挣你钱,你还顾不顾我们的死活了!”田母愤怒道。
田翠蛾对赵兴东这个礼拜依然狂收鸡蛋也很不理解,这个星期她和母亲可是天不亮就出,月亮上来才回家,就这也只卖掉5oo多斤,把人都能劳累死,这回要是再都收了,那下个星期只能是吐血了。不过田翠蛾见母亲痛斥赵兴东,而赵兴东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她心里也有些不忍,就开口说道:“算了妈,这个礼拜咱们就全收了……”
“不行,不能算了!”田母毫不迟疑的打断了女儿的话,“上周都全收了,这次再也不能全收了,我们只收3oo斤,剩下的不要,赵兴东你自己处理吧!”
见母亲怒了,而且又占着理,田翠蛾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乖乖闭嘴不言语了。
赵兴东的脸色越难看了,他好像在平和自己的情绪一样,过了半天才说道:“姨,你就算收的少,也应该收4oo斤啊!这可是你上个礼拜说好的,你咋说话不算数呢?”
“切,跟你说话咋算数,明明叫你这次只收4oo斤,结果你给闹了个7oo斤,你才说话不算话呢!这回我收3oo斤,已经照顾你了,你别不知好歹了!”田母忿忿不平的说道。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田母说完话,双方都陷入了无声之中,足足过了七、八分钟,赵兴东才无奈的抬起头,有些悲愤的对田母说道:“姨,你既然话了,那我也没啥说的了,好,给你留3oo斤,剩下的我自己处理!就算我自己吃了,也不会麻烦你了”
田翠蛾心疼小伙子,听了这话,忙说道:“兴东,这4oo多斤鸡蛋,你可咋弄啊!15o块钱呢!要不咱们再想想办法,别说气话啊!”
赵兴东听到田翠蛾关心的话语,心中不觉一暖,他说道:“蛾姐,你放心,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会想办法处理掉这些鸡蛋的。不过现在我也没地方放这些鸡蛋,就借你家的地方先搁着,这个要求还能满足我吧。”
田母见赵兴东不再坚持,心中大定,她也不敢得罪死大头,毕竟每个礼拜还要靠这小子给自己收几百斤鸡蛋呢,要是彻底翻脸了,那自己岂不是也没啥卖的了吗。于是田母的脸色迅由阴转晴,笑眯眯的说道:“兴东,你这是啥话,不就放个鸡蛋嘛,小事一桩,小事一桩,你尽管放好了。我看咱们先把收的那3oo斤的帐算算,你说咋样?”
从田家出来后,贾红梅坐在后车架上,不安的问道:“兴东,这4oo斤鸡蛋可咋办啊!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这要是真砸到手里,我们哭都来不及啊!”
“哈哈哈!”大头压抑不住的狂笑起来,然后脚下用力,自行车就像幽灵一样,急的掠过了县城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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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吃亏占便宜,这世界上的事情,谁能说的清呢?蛋员们,如果你是田大妈,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