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中午放学的后,赵兴东回宿舍拿了碗筷,准备去食堂打饭,刚出了宿舍,就碰见钱春平领着扛了铺盖的郭大海。大头有点诧异的问道:“大海,你咋来这么早?回家这才几天,也不多陪陪爹妈。”
不等郭大海回答,钱春平说道:“还好,我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看见大海,这就把人领过来了。”
郭大海笑道:“已经在家待了几天了,怪气闷的,这就早早投奔你了。”
想了一下,大头问两人道:“那是先吃饭,还是先安顿住处?”郭大海背着铺盖嫌麻烦,就说道:“吃饭不着急,还是先把住的地方弄好再说吧。”见钱春平也没有异议,赵兴东把碗筷又放回宿舍,然后接过郭大海的铺盖扛在肩上,三人一起去推自行车了。
钱春平驮着郭大海、赵兴东驮着铺盖卷,一起奔乌四集而去。说来也好笑,商业房降价以后只有大头买了四间,其它23间还是无人问津,于是在进入十一月之后,集贸所又贴了一张大红通告,不再卖了,而是按五元一个月,向外租赁。可这世道偏偏不按周鼎天的预想前进,摆摊的业主们就是没有一个人来租。
出租已经好几天了,倒是有几家固定摊位的人过来问过,但最后都没了下文,急得胡瑙有点上火,自己的所长还没转正呢,这次租房再办不好,恐怕就要回商贸委坐办公室了,那种死气沉沉的日子,哪有现在当一方诸侯过瘾啊,所以胡所长急得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一个和那些固定摊位的业主打擂台,许诺了无数的好处,也不管是不是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但是任你口吐莲花,业主们就是不松口,开玩笑,一个月五块钱租金,那是总利润的三分之一,甚至是一半,为了方便一点,就花这么多钱,这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嘛!
胡瑙最后也没办法,他是没有手枪的,要是有家伙,他非押着这些业主,排着队来租房不可。于是胡所长想要另辟蹊径了,琢磨着是不是给上级建议,便宜点出租算了,不过他打算过几天再上书,说不定就这几天时间里,又会遇到像赵兴东这种脑子被驴踢了的笨蛋,租它几间房呢。
中午时分,胡所长也没心思吃饭,而是百无聊赖的从办公室出来,看隔壁赵兴东请的木匠干活。那年月的有些习惯还是保留到了现在,比如木匠通常就在主家的现场干活,并且要吃住在雇主家里。大头是把木匠安排在门面房干活,晚上就住在那里,至于吃饭,他给留了钱和粮票,他是没办法给木匠师徒做饭的。
赵、郭、钱三人赶到乌四集的时候,正好遇到胡所长,见到胡瑙一脸的凝重,赵兴东也猜到是什么原因,跟这位现任主管打了招呼,他就安排了郭大海的住处,暂时住在第三间,这是四间门面房的中间位置,可以招呼到两边。而且今天活动床正巧做好了,就避免了郭大海席地而卧了。这让木匠师傅有点不爽,本来他今晚是要睡新床的,毕竟睡在放到地面的木板上,有点不那么舒服。可谁叫自己不是雇主呢,一切都要东家安排的。
安顿好住处,看着郭大海也比较满意,赵兴东也就放了心,他拉上二人,又死拽活拽的把胡瑙也捎上,四人找了一家食堂,吃起了午饭。
胡所长胃口不咋地,吃的最慢,又是个喜欢拿自己不当外人的性格,只见他一边吃一边说道:“兴东,你一下买四间房,这可是在咱市场出了名、摇了铃啦,现在也是县城的知名人物了,有没有想过再租上几间房,这样摊子就更大了,以后的生意也更能耍的开了,咋样,有没有兴趣?还像上次买房一样,你这次要是租的多,我想办法给你优惠。”
看着胡瑙贼兮兮的表情,赵兴东心里好笑,心说这姓胡的兄弟俩,还真是一对儿活宝,学校那位没事见面就让自己请客吃饭,而这位更离谱,鼓动自己租房,这事情可不是儿戏,是拿真金白银说话滴。想到这儿,大头决定反击一下,谁给自己上套,岂有不打回去的道理,他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说道:“师伯,你的主意确实不错,说的我心里痒痒的。可买这四间房,我可是把劲都鼓圆了,手里就剩百百元了,这次请木匠干活,我那点家底也就精光了,连进货的钱都不够了,哪还有能力再租房,要不然您借我个千八百的,我肯定再租上几间房,谁不想生意越做越大呢!”
胡瑙也是在外面混的,一听这话就知道赵兴东跟自己打哈哈,他明白这个大脑袋的学生娃不受自己糊弄,这是还击自己呢。但这家伙却是心大,也不跟大头这种晚辈计较,只见他撇撇嘴说道:“拉倒吧,我还养活老婆娃呢!哪有千八百的借人,得了,咱们还是各想各的辙吧!”
郭大海和钱春平毕竟还没什么社会经验,听到赵兴东说没钱了,都有些将信将疑,但进过局子的两人,也比原来沉稳多了,因为有外人在场,也不好问,都把疑问憋在了肚子里,没有吱声。
听了胡瑙的话,赵兴东能感觉出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心里不由对自己刚才的针锋相对有点惭愧,他还是很喜欢胡氏兄弟的,在这两个中年人面前,赵兴东有种被平等看待的感觉,这让他舒服。于是大头想了想,就把自己这两天的心得说了出来,他也担心这房子租不出去,那会影响自己的,所以这几天他的脑子也没闲着,净想这事了。
就听大头说道:“师伯,你愁啥,我是知道的,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要是管用的话,你就欠我一份人情,以后我请你帮忙,你不能拒绝;要是不管用的话,就当我放屁,啥也没说,你答应吗?”
赵兴东的聪明,胡瑙早就听弟弟介绍过,而且这几次打交道下来,也觉得这小子不比自己这些成年人差,听大头这话,他内心不由涌起希望来,急忙说道:“兴东,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你只管张口就行,我还能不给你办?快说说你的主意。”
“师伯,你想想,咱市场刚开始恢复的时候,农民们都不来摆摊,可现在却这么红火,这是怎么办到的?”赵兴东启道。
“这事儿我知道,是县太爷周主任,先让县里的国营商业单位在这儿摆摊哄场子,然后才引得农民都来……”说到这里,胡瑙猛的一拍大腿,叫了一声“好”,他已经明白赵兴东的意思了,这叫故技重施啊!
“哈哈!”只听集贸所的代理所长笑道:“好小子,你这招不错,我咋就没想到呢?难怪人都说大脑袋的聪明,果然是有道理啊!”
“师伯,你甭损我的长相了,爹妈就把我生成这样,能懒我嘛!”赵兴东见胡瑙兴奋,也跟着高兴起来,还把自己也幽默了一把。
“得了,师伯这次记下你的好了,这顿饭师伯请了,你们慢慢吃,我回去找人商量事了。”说完,胡所长站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五毛钱扔到桌上,也不理会三个年轻人的挽留,转身就走了。
赵兴东看着胡瑙如获至宝离开的样子,心里也很满足,毕竟自己的意见被他人如此重视,也有种成就感,再说这事情真办成了,对自己的四间商业房也是很有好处的。
郭大海憨直一些,拿起五毛钱递给大头,不满的说道:“这胡所长说话咋一点都不严肃,咱这四碗面要六毛钱,还带一斤六两粮票呢!他给个五毛钱就算请客啦?这算咋回事么!”他是跟赵兴东一起开的票、端的饭,所以了解详情。
“呵呵”大头接过钱放好,然后笑着说道:“这就不错啦,本来说好我请的,这下有人掏了一大半,咱应该烧高香的。”
钱春平也插话道:“小事情,没啥好计较的,不过我看这胡所长跟他弟弟胡主任一样,都是个没正经的人,没什么官架子。对了,兴东,刚才你说资金不足,是不是真的?”
“是有点,不过问题不是太大,我已经借了点钱,目前凑合着过吧!”赵兴东答道。
听好同桌这么说,钱大少爷再次说了句,能充分展现自己实力的话,“我这有二百多零花钱,你要用的上,回头我拿给你。”因为从小没缺过钱,所以他对金钱的概念还不是多明确,当然他说这话,也是出自内心真心想帮好友一把。
“那感情好,这下手里就活泛多了,老钱,太谢谢了,这笔钱就按银行的标准算利息。你说咋样?”赵兴东毕竟是生意人,出口就按商业规律办事。
“拉倒吧!咱哥俩还算利息,不成扯淡了嘛!”钱春平继续表现着自己的豪气。
郭大海也说道:“就是,自己弟兄说啥利钱,不让人笑话死了。兴东,你手头不方便,我的工钱就免了,一天给管两顿窝头就成。”
看到二人没有做作、虚伪的模样,倒是都透着一股子真诚,让大头竟然有些感动,心里也对害得这两位吃官司,有点过意不去。但多愁善感那是林黛玉不是赵大头,这小子愧疚了不到两秒钟,就又恢复了本来面目,只听他说道:“朋友当然是朋友,兄弟也还是兄弟,但生意归生意,自古有话‘生意场上无父子’,我做生意是为了赚钱的,赚了钱再亏待你俩,那还算人嘛。老钱就借你二百元,一年后连本带利归还;大海,你的工钱我是不会拖的,又不是很多。对了,这是县委食堂一个月的饭票和菜票,你收好。”说完,大头掏出那个用废纸包好的一沓子票,塞给了郭大海。
钱大少爷自己不看重钞票,也不把别人给他钞票看的有多重,所以他根本没把这事当成什么大事来看,赵兴东要给自己算利息,那就算呗,无所谓。而郭大海不同,他是苦出身,从小就经常为一、两分钱的事情愁,今天见赵兴东在自身困难的情况下,还不亏待自己,真是有点感动,在接过那个纸包的时候,不由的眼圈有些湿润了,心说‘士为知己者死’,兴东,就是自己的知己啊,这辈子为他两肋插刀也值了。
赵兴东对二人的心理活动是猜不透,也没工夫琢磨,他转头问钱春平道:“老钱,你最近追两个妞呢!别把钱都借我,自己没得花了。”
“嗨!魏玲芝一礼拜就能星期天中午见一回,时间也就够吃个饭,你们公社连个卖炒菜的食堂都没有,我想花钱都花不出去;至于程一瞬的闺女,也就放学路上搭搭话,根本没时间干别的,我要那么多钱干啥,你就放心拿着用吧。”钱春平答道。
郭大海听到钱春平追程一瞬的闺女,有点莫名其妙,忙问起是怎么回事。
赵兴东和钱春平当然没有把郭大海当成外人,就把二人的计划告诉了他,也把目前的困局讲了出来,那就是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方法,可以立即收拾了程一瞬。
听他俩这一说,郭大海也低头沉思起来,这个程一瞬干尽了坏事,确实该收拾,可从他闺女这里下手,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能有什么好办法,一针见血呢?还真费脑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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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下一章,就要收拾程一瞬了,蛋员们,你们期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