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周的心震撼了,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和他命运完全相同的人,居然还有人愿意陪他寻找父亲?他颤抖着手敲出两个字:“愿意。”隔了片刻,又问,“你在哪里?”
他刚刚把这几个字敲出来,忽然院子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他猛地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敲出的文字出去,然后关闭了电脑显示器。
引擎声在门外熄灭,接着院门一响,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孩轻盈地走了进来。她穿着淡白色的BaLencIaga风衣,下身是一条**的牛仔裤,双腿修长动人,BaLencIaga精湛的剪裁技巧将她的身材烘托得此起彼伏,极富韵味,风微微出来,风衣飘摆,仿佛一只飞舞的蜻蜓。
郎周瞥见她进来,像老鼠一样在屋里乱窜,后来他摸到一根干硬的油画笔,做个姿势站在粘了一层沙尘的画布前不动了。他知道,兰溪又来监督他的工作了。
兰溪是他的女朋友,一个颇有名气的时装模特,去年他们在一次画展上认识,随即就被郎周——或者说郎周的画(这是郎周的想法)——吸引,狂热地称他是“上帝赐给21世纪的凡高”,郎周被她叫得心里没一点底气,又明知自己的画风跟凡高八竿子打不着,偏偏又感觉心花怒放,于是两人迅相爱。
时间久了,郎周被兰溪膨胀起来的信心又被她一点点地摧毁,他现,兰溪喜欢他的画多过喜欢他,因为兰溪最喜欢的就是给他当模特。兰溪为了巩固他们的爱情,好多次告诉郎周:“我要么嫁个摄影师,要么嫁个画家。因为他们能欣赏我的美,能掘我的美,能留下我的美。我之所以选择了你,是因为你的画和我的美是……最佳拍档。”
兰溪的魅力郎周丝毫也不否认,可是自己的画他就有些心虚了,因为兰溪对绘画可没有他对女孩子的美丽理解得那么透彻。偏偏兰溪督促他画画还格外严厉,郎周自己底气不足,每次一见兰溪过来就感到一只母猫闯进了耗子窝。
郎周摆好造型站在画布前,眼睛却斜着瞅着窗外。昂贵的meRReLL棕色小牛皮女靴在窗外晃了几下,就到了屋里。
“郎周,想死我了!”兰溪笑吟吟地扑上来抱住他咯咯直笑,“老实坦白,有没有偷懒?”
郎周急忙张开手,将手里的画笔拿得远远的,勉强做出一丝笑容:“小溪,怎么今天突然就过来了?我这幅油画还没完工呢!”
“哦,来,让我欣赏一下我家郎郎的伟大作品。”兰溪挽着他的胳膊,仔细欣赏着这幅画。看着看着,兰溪的脸色慢慢就变了,她拽起郎周的右手,把那根油画笔抬高,摸了摸笔头。郎周猛然醒悟,顿时就慌了。
兰溪把脸凑到画布前仔细看了看,伸出指头肚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居然摸到一指头的沙尘。郎周呆若木鸡,起沙尘暴的时候他在和杜若聊天,根本没注意,结果画了一半的画面上粘了一层沙尘。这幅画是一幅欧洲的城堡风景画,郎周为了表现质感和厚实感,采用透明覆色法,多层次描绘,待每一层干透后进行下一层上色。工序比较繁杂,他已经画了好久,这一粘上沙尘,这幅画算是毁了。
“你方才到底在干什么?别告诉我你在画画。”兰溪冷着脸直视着他。
郎周有些心虚,像个孩子一样,低下头一言不。这是他小时候的习惯。他记得,在大人训斥他的时候,他只要一抬头,就会迎来一个响亮的巴掌。兰溪叹了口气:“郎周,你太让我失望了。这幅画画的是法国巴黎世家时装集团总裁的城堡,他出了重金订购的。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才为你争取了过来?”
郎周仍旧低着头,喃喃说:“你知道……你知道上色是我的弱项,我最不愿意画油画的……”
“你……”兰溪咬着唇,眼眶里泪珠滚动,“可是我希望你一举成名,功成名就,难道你就不能突破自己?”
也许两人吵架多了,一到这种时候,郎周就知道兰溪有什么反应,急忙抬起头来手法熟练地为她抹去了眼泪,沉重地说:“小溪,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可是你知道,这是我的一个心结。只要我一涉及我欠缺的领域,我就……我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就……就什么也做不好。我一画那些树,童年那座荒山雪原上的树林就出现在我眼前,我根本沉浸不到这幅画的画意里去。”
“我明白。”兰溪撩了撩长,叹了口气,“只要我一逼你,就会激起你童年的阴影。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不可能永远被童年束缚,我现在也想不通你父亲到底如何失踪的……”
“他的确是这样失踪的!”郎周满脸通红地争辩。
“好,好!”兰溪显出不耐烦的神情,“我不跟你讨论这些。就算他真的这样失踪了吧!可是即使他没有失踪,你迟早也要脱离你的父亲独立自主,无论你父亲是宠爱你,还是疏远你,是关心你,还是虐待你,你总要离开他,开创自己的世界,独立自主地生活。宠爱、疏远、关心、虐待和抛弃对你将来的生活而言都没有本质的区别,当你一个人在社会上奋斗时,它们统统要抛在脑后!”
郎周一言不地听着。兰溪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失落,沉默了片刻,说:“其实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
“这个事情?”郎周惊讶地张大了眼睛,一脸狐疑。
溪认真地点头,拉着他的手,“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郎周被他拉得踉踉跄跄地跑到了院子,忽然现自己穿着拖鞋,衣服上也沾满了油彩,急忙挣脱她回房间里换了衣服。这时候,他忽然想起刚才正和杜若聊着天,便偷偷打开显示器,杜若的兔子头像正在闪跳,他点击开,一看,只有两个字: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