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柴米油盐
作者:春来花谢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893

几天后,两人去看房。一下车,振华带着佳萍左拐右拐走进一条街,街道不宽,两边挤满了水果摊、杂货摊和油腻的小吃店,振华笑道:“倒是热闹!”佳萍四下张望,笑道:“找个路标,不然下次来可就找不到了,我简直是个路盲。”

房东是个中年妇女,有些肥胖,头卷卷的搭在肩上。房子很小,一室一厨,外加一个巴掌大小的卫生间,厨房管道散着陈年的腐朽的气味。那女人跟在两人后面进进出出,道:“就你们两人,这房子多合适!我要的也是实在价,五百五,半年一交!”佳萍笑道:“有些贵了!”女人一瞪眼,急道:“这还贵!要是放市中心又是一个价了!”

两人走在街上,佳萍气鼓鼓地道:“她可真会说,怎么不放北京,放**旁边!”振华笑了笑,道:“她就随口那么一说”,顿了顿,又道:“价格也说的过去,就它吧!”

搬家那天,佳萍乐颠颠地忙前忙后,振华道:“又不是住新房,高兴成这样!”佳萍道:“你不说我是一家之主吗,没家,我主什么?有了家就名副其实了,高兴还来不及呢,管它新房旧房!”

佳萍和振华来了次彻底清扫,又把新添的几件家具布置了一番,半天下来,累得够呛,但总算有了眉目。佳萍站在窗前,呆了半晌,忽然双手一拍,道:“我说是少了件东西,看着别扭,没有窗帘!”振华正踩着椅子挂结婚照。玻璃上沾了一点污渍,正落在佳萍雪白的脸上,振华道:“给我递抹布来!”佳萍一边穿衣一边道:“自己拿,我出去买窗帘。”振华道:“等等我!”佳萍道:“瞧你那脏样,就别招摇过市了!”振华指着照片笑道:“你脸上也有一点!”佳萍笑道:“那你帮我擦擦!”说完推门而出。

振华跳下来,到镜子前一看,自己也吓一跳:脸上黑乎乎的几道,头乱蓬蓬的,刚从烟囱里钻出来似的。吓归吓,他也不去理会,四下一打量,决定进行扫尾工程――擦玻璃。刚绞好抹布,佳萍的手机忽然响了。振华嘀咕道:“这个冒失鬼,又忘带了!”是佳萍母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佳萍母亲询问安顿情况,振华道:“都妥了!妈,你有空过来!”佳萍母亲笑道:“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跑那么老远,做什么!”振华一时不知怎么接口,佳萍母亲又道:“佳萍这孩子,从小惯到大,任性得很,遇事别和她计较,让她几分,过日子就是求个安宁!”振华连忙道:“是,是!妈,你放心!”挂了电话,振华一**坐在床上,忽然觉得手里湿漉漉的,低头一看,手里还攥着那块抹布,他皱了皱眉头,掷在地下。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佳萍正瞅着窗帘出神,振华忽道:“佳萍!”佳萍回过神来,道:“嗯?”振华道:“我家里有些存款,咱们再攒些,就可以买房子了。”佳萍转过身来,一只手指在振华的鼻子上摸来摸去,道:“你鼻子灵吗?”振华又道:“咱们很快就会有房子的!”佳萍不语,忽然把手伸到振华的鼻子边,道:“你闻闻?”振华夸张地吸了口气,道:“嗯,真香!”佳萍咯咯地笑起来,振华凑过去身去,佳萍叫道:“灯!”振华笑道:“就亮着吧!”佳萍道:“你真懒”,跳下床去关了,正要转身,不防被振华从背后紧紧抱住,动弹不得。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撒了一地,墙上的结婚照影影绰绰的。

第二天一早,佳萍睡得正香,突然被楼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朦胧中又听到身边一阵细碎的声响,她睁开眼,看见振华正坐在茶几旁啃面包。佳萍连忙穿衣起身,抱怨道:“怎么不叫我一声!”振华道:“这里到你公司,也就二十来分钟,不急,再睡会儿!”佳萍道:“还要做饭呢,你不吃了?”振华道:“你做些自己吃吧,我得走了。”振华喝了杯水,忽然又道:“出门注意安全,记得戴眼镜,看清红绿灯。”佳萍道:“知道了!”

佳萍推开窗子,初秋的城市流淌着清凉的空气,她探出身去,深吸了一口,回头瞅见振华正低头把衬衣塞进皮带。佳萍突然道:“传说中的幸福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振华一边穿外套,一边笑道:“什么样子?”佳萍走过去,把头埋在振华胸前,忽又仰起,道:“就是一睁眼就可以看见你的样子!”

这天佳萍下班,在人群中等车,天色已经转黑,她不停地向远处张望。站牌后是一巨幅广告,中间有一道很长的裂纹,被撕裂的一角在风中啪啪作响。忽然手机响了,是杨青。佳萍接起道:“喂!”杨青道:“新娘好!”佳萍笑道:“新什么新,我搬家了!”杨青道:“咦,怎么也不告我一声!”佳萍道:“你大忙人一个,就那几件东西,两人就够了!”杨青道:“你不是生我的气吧,你结婚那天我确实有件很重要的事,走不开!”佳萍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把我说得鼠肚鸡肠!明天周六,来家里坐坐?”杨青顿了一下,道:“好!具体――”佳萍忽道:“呀,车来了,不说了,明天和你联系!”说完挂了手机,尾随蜂拥而上的人群上了车。

第二天午后,杨青如约而来,远远地看见站台上等待的佳萍。一下车,杨青就笑道:“还劳你来接驾,电话里说清楚不就得了!”佳萍笑道:“就算你听得清楚,我也说不清楚!”杨青穿着一件灰格子薄尼裙,卷披肩,她把包往肩后一甩,笑嘻嘻地盯着佳萍,道:“让我仔细看看!”佳萍道:“神经,又不是没见过!”杨青笑道:“且看淑女成佳妇,从此奇男已丈夫!”佳萍笑道:“留着这好诗好句说给你家先生听去吧!”

一进家杨青便叫起来:“佳萍,你也太好对付了吧!”佳萍笑笑,不答。杨青环视一圈,又道:“不行,见了振华我一定要说说,房子不买就不买了,怎么连床也是旧的!”佳萍道:“本来是要买新床的,房东不乐意,定要留着她的旧床,就这么大点地方,买了也没处放,凑合一下算了!”杨青道:“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这样凑合,真是服了你!”佳萍不语,杨青又叫道:“哇,你们的结婚照真靓,花了多少钱?”佳萍道:“没多少,丽影照的!”杨青道:“丽影――没听过!过几天你带我去看看。”佳萍笑道:“定了?”杨青道:“还没有,不过已经开始张罗了,左不过这个秋天!”佳萍笑道:“可别让军伟等太久!”两人又闲说了一个多小时,杨青接了个电话便告辞了。

送走杨青,佳萍关上门,愣愣地站在屋子中央。她没法说,譬如这褪尽了颜色的木地板,她是很喜欢的;这小小的屋子,矮矮的屋顶,给她一种安全感;甚至那张被厌弃的陈旧的木床,在她眼里也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温暖。

振华忽然打过电话来,佳萍道:“你要加到几点啊,杨青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振华道:“我尽快,你闷得慌就出来走走,今天天气很好。”佳萍道:“知道了!”振华挂了电话,佳萍觉得心里一阵落寞。太阳的余晖照进屋来,空气里有一道亮亮的光束。佳萍从衣柜里翻出几件振华的衣服,放在窗子底下熨烫。窗外很静,有些微风,米黄色的窗帘轻轻地拂来拂去。窗帘上有些小碎黄花,总也吹不落。佳萍觉得,杨青那样想,是她俗气的地方。她们两人是不一样的,她喜欢的她不一定就能看上眼,譬如军伟。

杨青和军伟的婚事还是拖到了入冬。这天晚上振华下班回来,佳萍正把自己关在厨房里做饭。写字桌上摆着一个深绿色本子,振华随手翻开一页,是佳萍的日记:“从恋爱到婚姻,怎么说呢,就像大雪漫天,振华从天而降,于千万人中独独携起我的手。于是,我们一路欢笑着,从纷纷扬扬的飞雪中跑过”,振华哈哈大笑,佳萍闻声从厨房跑出来,一看眼前情景,登时拖下脸来。振华凑过去笑道:“我又不是馅饼!”佳萍忍不住噗嗤一笑。振华望着佳萍道:“过得真快,结婚三个多月了,老觉得还是昨天的事。”佳萍忽道:“呀,你不提结婚,我差点忘了,明天杨青结婚,你去不去?”振华道:“哦,这些天事太多,我就不去了,有你这个伴娘就够了!”佳萍顿了顿,道:“也好!”

第二天晚上振华一进门,看见佳萍躺在床上,见了他呆呆的,也不说话。振华笑道:“怎么躺下了,今天怎么样?”佳萍略一欠身,道:“真够折腾,钱多花样也多,累死活人!”又指指桌子,道:“那些饭菜,你热热吃吧,我一点也没胃口!”说完拽过一条小毯子,又躺下。振华进了厨房,佳萍斜躺在床上,满心烦乱:军伟肯定喝多了,敬酒时握着她的手不放,周围一桌人,人家怎么想,幸亏杨青不在场,真是的,这算哪出戏。他家的门,以后不登也罢!

佳萍躲在被子里赌咒誓,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只是她自己也不愿去触及:杨青的婚礼楼房汽车,以及那个春风得意的段军伟,总在无形中给她压力,处处提醒着她的困窘。她们之间有一种由金钱拉开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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