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抱着小主人单闯来在那小庙处,看那小庙不大,破旧的院墙中只有一间正殿,后面有几间房子,院围、寺殿、房屋都十分破旧。但这寺香火却十分旺盛,前来烧香还愿的香客络绎不绝地在那院门进进出出。
陈伯抱着单闯从那院前门进去,只见那院门上挂“有无寺”,陈伯心想好怪的寺名,再看两旁一幅对联“入世苦修有为法,出世彻悟无为心。”那寺匾和对联也都腐朽脱落,字迹勉强可认。
陈伯抱着小主人进入寺中,往那大殿瞄了一眼,就迈步朝那寺后面走去,还未到那后面就闻得蒸包子的香气四溢,禁不住食指大动,将那馋水也咽了两咽。
那单闯也似乎闻到了那香气,睁着那圆溜溜的黑眼珠四处寻望,陈伯看见如此一边用手轻按住那小主人的小口,又一边在那单闯耳边轻轻哄道:“小主人,不要急,咱们偷偷进去吃个够,你可不要出声。”
那单闯似是听懂了那陈伯的言语,只用那小舌头轻舔那陈伯的掌心。那陈伯微微一笑,来在那包子传出香气的屋前,看那样子是这座小寺的斋房。
来在近前,只见这斋房足有六间房,和这个小寺似乎不相称,见那左右两门全部紧闭,房屋的窗户也未打开,那陈伯舔破窗纸从那窗户往里看去,只见左边两间似是那伙房,屋中宽敞整洁,一张大菜案将近一丈左右,各种厨具十分齐全,两个大灶一个小灶,靠右的大灶上蒸着四、五层的笼屉,旁边有两个一人多高的橱柜,中间桌上还有五大木托盘放着新蒸熟的包子在那凉着,冒着腾腾雾气,飘出诱人香味。
有一小门与另四间房相通,从窗望去,另四间房整齐摆着十张左右长条桌凳,应该是那斋堂,大概足可容纳五、六十人吃斋。心中暗想:“这真是小庙供了尊大佛,这寺里的斋房真宽大,也不知有多少个和尚吃饭。”
陈伯仔细观察片刻,确定两屋内没人才轻推门进到那伙房,刚要往伸手捡几个包子,就听得那门口脚步声渐近,便小心翼翼地躲在那橱柜旁边。
刚躲好,只听得两个脚步声前后来在那伙房门口,只听得一个三十来岁的声音低低道:“门怎的开了,你出去没关好吗?”声调阴森而沉稳。
另一个稍年轻的声音分辨道:“随手带严的,定是那猫狗闻着味……”嗓音憨直,听着瓮声瓮气,话却还未说完就似被人制止住。那陈伯听着两个脚步声在周围寻转一圈,又回到那门前,推门进屋,随手关门,又在那斋堂里转寻一番。
陈伯听得两人言语行事隐秘,似有那不可告人之事,连忙用手捂严小主人的小嘴,自己也尽量不出声息。只听那年长者吩咐年轻者将那屋中窗户全部打开,再拿把长凳放在那斋堂中间。
那年轻者行事之际,那年长者则起身从那斋堂探头往那伙房寻看一遍,那陈伯只看清一张清瘦的脸上,一双阴险恶毒的眼睛环视一圈随即不见。只这一眼,顿让陈伯浑身阴寒,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生怕漏了行藏。
此时就听得斋堂中的那年长者说:“咱们分坐这长凳两端,你朝前我朝后,你看着屋前面我看屋后面,这样不论有谁来远远就能看到,你我才好放心说话。”
“阿哥办事果然高妙,我还以为要关上门窗呢,谁知阿哥兵行反招,咱们从窗户远远望去,连苍蝇也混不过去,就不要说人了,我真服了。”那年轻者似极力奉承那年长者。
“此事关系重大,不谨慎怎行?若走漏一丝风声,你我哪还得活命。”那年长者低声说。
“阿荣哥,也不知怎地我总感觉害怕?”那年轻者不安的说。
“我也害怕呀,万有弟,自从家乡逃离至今,你我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哪一天不心慌慌的。如此次事成,你我兄弟二人就再也不用过这当奴作狗的日子了。”那被称阿荣哥的说完长出一口气。
“哥哥呀,这二日那老主持尽用眼睽我,吓得我心惊肉跳。”那阿弟心虚地说。
“不用理那老狗,你我兄弟谋的事谅他寻不到丝毫痕迹。”那年纪长者似提起那主持愤愤难平。
“阿荣哥,那主持也是老江湖,我真怕他。自那日我偷听了他们密谋,到现在也不敢安睡片刻,真怕那老东西看出破绽。”那年轻者惴惴不安的说。
“那老狗虽说当年收留了我们,但我们兄弟这些年当牛做马也还够他了,你我兄弟不就是用了五两银子吗?有甚么了不起,就是五十、五百两又如何?这小小破寺若无你我弟兄二人烧制那方圆百里最为有名的斋饭,哪里来的鸟香客?”
“咱们兄弟不过是落难至此,被逼无奈落为僧,又不是真心想做狗屁和尚。花了五两银子到那“万翠楼”乐上一乐,算得甚么鸟事?就当众打了咱们一人二十戒杖,叫你我二人今后在此如何做人?那天天成百上千的香火钱,却全被那死老狗拿去做了甚么善事?说不上拿到那“万翠楼”包了最红的头牌也未可知?你说是不是让人气愤之极!”言罢还恨恨地唾了两口唾沫在地上。
“阿哥说的甚是甚是。”那年轻连忙应到。
“你我二人天天做那四、五十口人的斋饭,累得筋疲力尽,为的何事?不就想将咱们这寺院扬光大,成为这方圆百里屈一指的大寺。若得如此,你我做这一回和尚也算是值得。再说这些儿年景还不错,若碰到灾年祸事就这小破寺还能招来甚么香客?要将这‘有无寺’展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寺刹我看是今生无望了。”
“我同那死老狗说过多少遍,全被他责骂心术不正,误修佛法。你我二人就算辛辛苦苦做和尚又有的甚么出息?每次进城买菜路过那‘栖贤寺’见了那些混秃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要论本事哪里及得你我弟兄半分,不过你看人家那寺院规模比我们大上十倍不止,想想也叫人心寒。”那年长者叹了口气。
“阿荣哥,前几年我和你商量转投那‘栖贤寺’,以你我做斋饭的水平还怕不得到重用?”那年轻者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去吗?要能在那‘栖贤寺’掌管伙房,一天就是从那采买中也能偷剩下不少钱来,可当初你我刚逃命来此,那大寺连门边也摸不进去,这才来此混个活命。后来想走时,我已知道这‘有无寺’中的死老狗主持,不但是‘栖贤寺’主持的师兄,当年还是江湖横行一时的大煞星,你我若是离此而逃,惹怒那老狗,定是死路一条,要是当初进了‘栖贤寺’就好了。”那年长者言语之间颇多遗憾之意。
“阿哥,以前虽你嘱咐我小心那老狗,我看那老狗朽迈不堪还不甚在意,不过那日我在那后院偷听得他们谋那大事,才肯定那老狗不是寻常人等。那日与那死老狗商谈之人不是著名悍匪就是朝廷重犯,那老狗和他们商谈完还订下了今晚结盟之事,那些人都很遵从那老狗。”那年轻者说着,顿了一顿颤声道:“阿哥,今晚来此的都是那江湖上成名的惯匪巨盗,武功高强之人,咱们能对付得了他们?”言谈之间很是疑虑。
“难道你我兄弟就是那无能鼠辈吗?想你我若不是聪明过人当年能从造反十万之众中逃得性命?若不是有本事能将那斋饭打理得百里闻名?再说‘不怕事谋人,只怕人谋事。’我已将此事推敲多时,定无纰漏。再者这些成名之人眼高于顶,怎会防备你我两个火头和尚?今晚定让他们栽在你我手里!”那年长者不无自信地说,言语之间奸邪绝毒之语气令人闻之心寒胆栗。
年长者见那年轻者低头不语又说:“万有弟,你还没看明白?这世道就是那弱肉强食,想那当朝暴君鱼肉天下,欺凌四海,为何还安安稳稳地做他的皇帝,不就是有兵有权,再加上那马妖道惊鬼异神的道术,才使得家乡起义十万之众不到三日就让那狗朝廷绞杀干净,你我若不是机智过人怎能逃脱性命。眼下就是你我达的机会,若此事成功,你我二人不就是那人间神仙一般。”
“三万银票二万现银!咱们不拿现银只取银票也足有三万两之多,就是花销十辈子也用不完!到时再给他炸个干干净净,不就神鬼不知吗?你我二人再服用那死老狗的‘鬼颜丹’,变改相貌,更名换姓远遁他乡谁人能识。到时身怀巨富,买房置业,再娶那几房千娇百媚的妻妾,做那富甲一方的‘逍遥神仙翁’有多么快哉!”那年长者一半鼓励一半憧憬,说得自己都无比兴奋起来。
“阿哥,只不过我一想到那百十条的性命要死在咱们手里,心中就害怕得要命。再者听到他们言谈之中尽是反抗朝廷之人,你我所为岂不是和当年起义之本意相违背?”那年轻者犹犹豫豫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