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至五月初五“白鹿书院”招生之日,单闯本不愿到招生平台露面,一来年纪太小,二来这几日得了腮病,说话困难。
大师兄“孔孟书橱”曲仲叔只是告诉一定要其出席。二师兄“第一书虫”杨文龙却说单闯才学已成,乃是“白鹿书院”的代表人物,前年三谜入院,天下轰动,无数的才子学士无不一睹为荣等等。
单闯推脱不过,又想起与陈伯的约定:一年不来两年必来。想着自己在台上,陈伯也能好寻找,便应了下来。
只说这年报考人数更多,竟也有想学单闯者,要以谜过关,却被告知,这一期的题目为以“人性善恶”为题现场口答,别无他法。
只说选拔结束之后,曲仲文便请单闯也为天下学子阐述一番见解,单闯嗓痛本不愿讲,不过碍于情面,也不好推脱。
院中数万人听说两年前,三谜落败“白鹿书院”,八岁便成为天下第一书院二代弟子的传奇少年也要解题,不禁围了过来,皆屏住呼吸等着单闯的一番高论。
只见单闯说道:“人心如海,有善亦有恶,海之波浪可送人远至千里,亦可使船毁人亡。人之善恶,有善因却生得恶果,有恶因生得善果。若以本心论之,善因恶果者当为善,可人皆厌之。恶因善果者当为恶,可人皆喜之。何故?人性只重实利,不求因果,人心如海,人心莫测……”
单闯这番话还未说完,曲仲叔一声大喝便将单闯打断:“何是人性如海?儒家圣道,善者是善,恶者是恶,两者万难相提并论。一在天,一在地,一为仁者王道,一为鬼祟邪说。怎能合一相论!”
这曲仲叔指着单闯喝骂道:“你怎样学的儒学圣道?你怎敢以这邪说蒙骗天下学子?你这是将‘白鹿书院’数万名弟子的脸面丢尽!将师尊他老人家天下第一的名声丢尽!”
在天下学子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这曲仲叔将单闯骂得满面通红。其实这单闯第一天来挑战“白鹿书院”之时,曲仲叔只一眼便认定此子相貌非比寻常,若不是天下英雄豪杰之士,必是大邪大恶之人。
等见到单闯破去“四十无字谜”心中更是又惊又惧。因为“通天书生”沈承乾将书院交给自己与师弟杨文龙打理。可两院对文道的理解与追求可说针锋相对,虽然两人关系十分交好,但是两院学生争论之势却愈演愈烈。
眼明人都看出这“白鹿书院”南北两院不可能长久共处,若“通天书生”沈承乾撒手仙去,两院无人惮压,不是一方压倒一方,一统书院,便是其中一方离此庐山,另立他院。
因此曲仲叔、杨文龙对恩师闭关前留下的这道“四十无字谜”,深为用心,知道师尊此举必有深意,若二人之中谁能完全破解此谜,谁便会在两院相争之中占有优势。因此二人有时虽然想到一些答案,但没有十分把握,谁也不敢前去破解。
等到单闯以如此简单一个“我”字,破解此谜,二人都产生了“雏凤一鸣,天下皆惊”的感觉。等到沈承乾破例收徒,看着这个不到十岁却才气逼人的小师弟,二人都有才华早逝,身心俱老的感慨。都感到日后这“白鹿书院”必是这个小师弟来主,虽对书院未来的光明前景而欣喜,但也有几分情怀落莫。
等曲仲叔又见到单闯被“通天书生”沈承乾赐字“咸伍”之时,心中便对师尊的作法有些不安,这二字所代表的寓意深刻,若有宵小邪恶之徙,拿此事大做文章,向朝廷告密,就算整个“白鹿书院”都会获罪牵连,心中便有隐忧。
再等到那夜谢子亮说起单闯为“开朝四杰”之“圣慈仙师”刘学基的嫡孙,曲仲叔心中就如闪电划过,仿佛什么都明白了,又好似被随后而至的大雨淋得浑身冰冷。
回想起前年大考试题为“仁政苛政”,又把单闯的文章定为第一时,心中就如同被刀割了一般,暗想:难道师尊认为当初的决定做错了吗?那可是我与师弟连辩三日才为新朝定下的国策,眼见新朝,寻常民众虽略有困苦。可国力强势,天下第一。四周虽是群狼环顾,可是无有敢挑畔者?
尤其作为国力支柱的高阀贵族,门门兴盛,户户丰盈,这些年能来“白鹿书院”投考之生日渐增多,这就是证明国策没错。
当时为了说服恩师沈承乾,也曾说明新朝一统霸业后,国势巩固,再依靠学士的力量渐行推行仁政,控制人口,到时方得江山永固。
眼看此时单闯的强势,日后必为天下俊杰,若今后要成为九五之尊,天下必有一场大战。而自己定下的以苛政扩,以仁政守的策略,“白鹿书院”这十多年的心血可能就要毁于一旦。
并且若单闯日后主政天下,知道是“白鹿书院”在后为王莽出策逼走刘学基,并间接造成刘学基的惨死,这“白鹿书院”必会成为单闯报复的对象。自己死活事小,若这千千万万的儒家弟子及师尊受到伤害,自己万死难赎。因此那夜谢子亮一说要除去单闯之时,早合曲仲叔的心意,这才有今日在这天下读书人面前,大声训斥单闯的情景。
只说单闯自出生后,一直被陈伯奉为主人,懂事后又在“霸虎寨”中受万人的恭奉,再加之前胸霸虎图已成,又受胸前的“龙睛石”的日日熏染,单闯虽年幼,却早已养成了傲视天下的气概。
这时被人当众斥骂,实为平生第一次,心中难免郁结。单闯自入院以来,一直遵从陈伯的教导,除了在沈承乾处,从不运用“会心**”探知别人心意,此刻虽受不平,却也没有去探知曲仲叔的心念,这场大祸临头尚不自知。
单闯从招生平台下来,急急忙忙赶奔“天地馄饨”铺,虽说台上被骂,却不十分难受,只怕陈伯看见自己如此狼狈而感到失望。这两年的思念惦记之苦,让单闯在数月以前便指数心算。单闯此刻心想:只要能见到陈伯,握住陈伯的粗糙大手,这一切的一切半点也不会放在心上。可陈伯在哪里?
单闯来在草庐,“天地馄饨”也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香气,单闯也不去理会旁人,也不进厨房帮忙,只占个桌子等着陈伯。心中暗想:若一会儿陈伯吃到自己做的馄饨,不知会多么欣喜,若与陈伯谈天之际,自己的渊博才学也必会让其大吃一惊。
单闯心念正在浮沉,却冷不丁地感到有人在后面推了自己一把,一个极不客气的声音传来:“你吃与不吃,不要空占着座子,我们还在这里等着呢。”
单闯回头一见却是几个高阀贵族子弟,见得说话无礼,也不多加理睬,只冷冷说道:“我与人约好在这“天地馄饨”相见,你还是去别处吧。”
这其中一人骂道:“小崽子,挺横啊,占着桌子还有理了,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旁边一人说道:“不可,不可,这位小哥可是这‘白鹿书院’的传奇,当年三谜破白鹿,被赐字咸伍的二代弟子,乃是当朝宰相的师弟,天下闻名呀!”
旁边另一人却说道:“什么天下闻名,刚才我见这小狗被人训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书院传奇,我看也不知道踩了哪堆狗屎,靠得运气胜过这‘白鹿书院’。”
“哈哈!哈哈!”四周众人围着单闯狂声大笑,单闯眼睛模糊,只觉周围之人俱是无尽的嘲笑讥讽,自己顿时变得是那样的弱小无助。可是单闯此刻也无他念,只在心底最深处呼喊着:“陈伯,你到底在哪里,怎么还不来?”
单闯不走这些人便围着嘲讽恶骂,直到馄饨老者将这些人驱走,馄饨老者来问单闯生何事,此刻单闯要与陈伯相见的一团狂喜化早已化为满腔失望,等有人一问,再也控制不出,热泪夺眶涌出,人也奔到一颗大树旁,便如走失的孩童一般,惊恐无助,满眼尽是希望与焦急地四处寻找。
这时已施易容术的陈伯就在远处看着单闯,此刻也是满心伤悲,看着长高长大,气质更胜从前的小主人,心中是百般滋味上心头,真想冲上前去将单闯一把拦过。可只能极力压制冲动,默念道:“小主人,你不要责怪我心狠,不来与你相见,我知道你有病,你惦念我,可是自古以来,天下之君必是独寡之人,我不与你相见,更不会影响你今后的人生之路。”
道术早已有成的陈伯早已算出单闯此次将蒙大难,不过陈伯也知道:“就算自己帮得了一次,也帮不了两次,这就如同猛虎将幼虎轰出家门一般。不接受磨炼与困苦,一个人永远也不能真正地长大。
天已渐黑,单闯依就还在等待,不过心中的绝望却越来越重。只在心中呼唤:“陈伯,你在哪儿?怎么还不来看我?难道你有了什么不测?闯儿想你呀!陈伯,你在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