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闯苦修武艺一年之后,便要下山去寻马允真盗取“天篆文册龙甲神章”,甘英、李昆右闻听大惊,这二人都与妖道马允真交过手,深知马允真的厉害非常,便极力劝阻,单闯哪里肯听。
这二人万般无奈之下便搬出陈伯,说此事陈伯已经知晓,陈伯不日便将返回山寨。单闯见得如此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愤恨,高兴是马上要与千思万盼的陈伯相见,激动喜悦不能自禁。愤恨的是陈伯可真狠心,明明知道自己的行踪消息,也不与自己相见。一时间心中的感慨就如同退潮之海,即留下让人欣喜之物,也留下苦涩腥味。
没过十日,陈伯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万壑岭“霸虎寨”,山寨门前的迎接却比两年前迎接单闯时更为隆重,这也是单闯作为“霸虎之主”第一次列足全驾迎客,旌旗漫山,礼炮连天,气度威严,声势赫赫。如此全驾相迎,在这“霸虎寨”的历史中也是第一次。
单闯见到陈伯故意板着小脸,也不与陈伯见礼,也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个略有几分生疏却又无比亲切的老人。
陈伯也只是扫了单闯一眼也不理他,只与众人施礼寒喧,一行人见礼完毕,便进入内寨。
陈伯这一路细细查看“霸虎寨”的防御工事,只觉今日更胜昔日十倍,这扶犁山的全部山区修建了三道外寨三道内寨,防御器械、机关陷阱遍布每处,莫说再来十万雄兵,就是再来三十万雄兵“霸虎寨”也不惧怕。此刻山中兵马足有十五万人,并且在与马允真的一役中,知晓已方与朝廷方面的差距,在俘虏中选拔了很多的军事人才,选拔贤能,整备战装,苦练精兵,只等着单闯再长大点,便挥师进关,反暴除邪,问鼎天下。
寨中已设盛宴,此时的热闹喧腾更胜平日年节许多,陈伯、甘英、李昆吾宴后,便单独到密室相会,众人知道事关机密皆退下,只有单闯一步也不离开,这三人相视一笑,也不在意,便进入层层把守,飞蝇难入的密室之中。
三人落坐,单闯却站在了陈伯的身后,甘英起身施礼说道:“陈伯,当年一别,这些年来可是想刹我了,今日一见,观你已有仙风道骨之貌,想来道术已然大成。这几年来四处奔波,为我山寨遍选良才,真是辛苦您了,甘某这里拜谢了。”
陈伯还礼道:“甘寨主过誉,我哪里来的仙风道骨。这天地大道,不知道者以为玄而又玄,可知道者,却知大道只在日常之中,天下各行各业皆可悟道,不过无论哪行哪业若想精深至感悟大道的境界,却也是千难万难。我家老主人说过自己对大道的认知就如大海中的一朵浪花,而到我这里,更只有老主人的万分之一。这天地大道,因人而异,我家老主人以探索天地大道、宇宙真谛为一生志向,在对道术的宏观理解上,没有人比得上,而我所略有通晓的不过是用道术为人解除病痛罢了。”
甘英闻听却笑着说道:“我听人讲,陈伯您是哪里疫病流行,人便往哪去。这几年中,被你用道符救治的病人,无可计数,真是积累下天大的福泽。陈伯,您一直四处奔走,我很想知道您对眼前天下大势判断,以及马允真这些年一直隐忍在背后会搞甚么阴谋呢?我与昆吾一直很是担心。”
陈伯微微点头答道:“这几年我四处奔走,见识也是长了一些,这天下大势,说来并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讲明。当年我们与马允真“霸虎寨”一役对天下之势产生了十分微妙的影响,这大新朝经此一役,最为精锐的军队折损过半,再无咄咄逼人之势,反倒一心固守中原,这些年中原地区也算风调雨顺,虽然百姓生活依然贫苦,但尚能勉强度日。而高阀贵族,这些年与我山寨关系大为好转,这也使得我寨良才越聚越多,影响在东北一部越来越大,这几年控制区域大增,加之两位寨主推行仁道,周围人口也越来越稠密,只是税收一项估计便可维持日常开销,这打劫剪草之事恐怕久已生疏了吧。”
甘英、李昆吾仁人听罢哈哈大笑,均想起当年这陈伯与义子单闯乃是被打劫上山,心中只感人生际遇,千变万化,端的奇妙非常。
陈伯又说道:“这东北关外蒙、金四国本来已被大新朝打得奄奄一息,谁知经“霸虎寨”一役,大新朝也无力对其吞并,这些年在草原上休养生息,展壮大,此时又有蠢蠢欲动之势。当年小兴安岭设下的驱狼吞虎之计,反倒使得关外四国俱认为本国龙脉兴盛,国家民众齐心一力,不可小窥。不过此刻,东北一部最重要进关通道被我山寨扼守,其余几国相互顾忌猜疑,也无人敢轻易向我方挑畔。可是最近几年,这草原四国的王候权贵无不抱着杀入关内的花花世界去劫掠一翻的心思,我山寨占据进攻中原的必经之路,因此这草原四国与我山寨必有一战!”
此言一出,满屋之人全部震惊,甘英忽地叹了口气,说道:“今日终于知道何为英雄所见略同了。”便对着一扇影墙说道:“钱大掌柜,你千念万盼的知已在此,还不快快出来相见!”
毫不知情的陈伯与单闯都大吃一惊,只见影墙翻转,闪出一个暗格,从中走出一人,来在陈伯与单闯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拜道:“小恩主,陈恩公在上,钱胜这厢有礼了。”
陈伯一听钱胜二字,只将这多年苦修道术的情绪内敛习惯完全抛弃,奔走几步,也跪在这钱胜钱大掌柜面前,扶着钱胜肩膀仔细一看,只见这人满面皆是伤痕,但眉宇轮廓却是钱胜钱大掌柜无疑,尤其那双饱含着坚毅忠贞目光的眼睛,天下间却是再也难寻第二双出来。
单闯见陈伯如此,连忙也要跪拜,钱胜钱大掌柜大声阻拦,陈伯满含融血之泪的双眼望着钱胜钱大掌柜说道:“你受得起这一拜!”
这边单闯拜完,甘英、李昆吾心情也是感伤连连,原来这钱胜钱大掌柜自“延丰城”内一把大火烧掉酒楼后,便成了大新朝重金悬赏的通缉要犯。钱大掌柜几次差点被抓,便狠下心来,毁了相貌,隐名埋姓,四处流浪。
李昆吾受陈伯所托,苦寻钱胜钱大掌柜几年毫无结果,却偶然间寻到了见过毁容之后的钱胜钱大掌柜的伙计黄二,山寨的画师靠着黄二的描述,绘出这钱胜钱大掌柜毁容之后的画像。
李昆吾便在天下的绿林黑道中颁下“霸虎令”,遍钱胜钱大掌柜的画像,言称寻到活人送到“霸虎寨”便赏银万两,若是有人伤害分毫,便要抵命。
这天下绿林黑道自从“霸虎寨”一役之后,皆以“霸虎寨”为黑道归宿,无论对朝廷犯下多大的案子,只要不是淫邪**之罪。来到“霸虎寨”都能保得一条性命,还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因此天下绿林黑道中的“霸虎令”如同圣旨,此时一传,今日送来的有几个,明日送来的便有几十个,不到一年时间,天下间凡是与这钱胜钱掌柜长得有八、九分相似之人皆被送到“霸虎寨”中,前些日子,这也被钱胜钱掌柜糊里糊涂地送至寨中。
别人认不得这钱胜钱大掌柜,这伙计黄二却认得,于是耗费无数的人力物力,便从天下亿万人中沙漠之中,将钱胜钱大掌柜这粒沙子拣了出来。
甘英、李昆吾与钱胜接触了解一段时间,现此人果如陈伯所言,是个极难得的人才,这钱胜钱大掌柜尤其善于经营,来到“霸虎寨”半年的时间就将山寨所属众多的客栈旅店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但不用山寨投入金钱维持,还能为山寨获得丰利回报,更能搜集到准确翔实的情报,使得“霸虎寨”的情报系统真正挥作用。
只说近日钱胜钱大掌柜通过一些零散的情报,向甘英、李昆吾二人给出了草原四国必将进攻山寨,“霸虎寨”形势危急的结论。今日本是想给陈伯一个惊喜,谁知这两人对这天下大势的看法竟惊人一致,不能不让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