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间感到有人摇晃她。
睁开眼的时候,她心口沉沉的像压住了巨石,目光飘散。
叶喆半手肘撑起,上半身欺到她这边,想必是被她吵醒了。
眼眸慢慢聚焦,看到他脸上,她习惯了睡觉都要留着灯火,此刻床头的光线柔柔的,暖暖的,映着他半边侧脸,显得英俊又静谧,可他目光沉沉地凝睇着自己,眉峰聚拢在一起。
她呼吸还有点喘。
“做恶梦了?”
“嗯。”
“多大的人,还怕这个?”
这话平时没少听,她不辩驳,破天荒地主动挨近他,伸出手臂抱紧了他。
他只觉胸腔某块地方一软,反搂着她,将她完全纳入自己怀内。
“梦见什么了?”
她不话,头埋在他怀里,呼吸属于他的气息。
他也不问,“现在好点了吗?”
她胡乱点了下头。
他很有耐心地开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据很多母亲哄孩睡觉前都会做这个动作,因为可以给予宝贝很多的安全感和亲昵度。
“你今天去哪了?”
立刻感觉她脊背倏地绷紧了。
他目光闪烁了下,终究没有勉强她回答,其实心里已经隐约有个猜想,刚才她做梦一直不停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过了半晌,以为她重新睡着了,心翼翼要收回手,正想摆正她的睡姿,她抱着他腰间的手蓦地收紧,同时压低了的嗓音从传来,隔着薄薄的衣料,语气很含糊,很沮丧,但意思明白不过。
“我去找过她了。”
他没表示之前,她就又补充一句,像是卸下重荷,又像是在遗憾着什么,“她不在。”
他动了动,想看清她的脸。
她狡猾地埋得更深,不让他看。
“邻居阿姨看见我了,就拉了我进屋坐,那个赵阿姨对我跟青青很好的,时候,我爸经常跑地盘,我妈偶尔加班,都是她来带的我们,我们聊了一会。”到这里,她顿了下,手臂更紧地圈住了他,难过得类似啜泣的声音传来,“她我不孝,这么久了,从没有回去看过我妈……”
他深锁住眉头。
“果果……”
她胡乱地摇着头,脸颊摩擦着他的胸腔,不开口回应。
可是,身体却开始发抖,连呼吸也变得沉重急促起来,他心疼极了,“果果乖。”大掌搁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冷不防她从他怀里抬起脸,得瑟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哈哈,叶喆,你被我吓到了吧,我演技好吧?”
他一愣。
她已经巴拉巴拉地开始,事不关已那样,雀跃的口吻,像评点上综艺节目的嘉宾人物,“我知道他们肯定要我的,毕竟我这么久没有回去一趟,别他们,换做是我,我都觉得这个女儿真的太离谱,太不孝了!都离家两年了,这么长的时间居然都不知道要回去看妈妈一眼……”
着着声音逐渐变,变慢。
“父母辛辛苦苦地操劳大半辈,好不容易将女拉扯大了,图的不就是个老有所依吗?可你看,我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我对她不闻不问,没有回去看她,也没打电话给她……”到这里,她顿了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短促笑了下,“吉尼斯世界纪录怎么就不设个最不孝女儿奖……叶喆,你,我够资格拿这个奖吧?”
“好了,别了。”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她,最不高兴见她妄自菲薄,明明不是她的错,非要将责任揽上身。何况,这根本不是真实情况。
“别人不了解事实,你没必要在乎他们什么,关键是……”其实这时候跟她这些,用处不大,他顿了下,打消劝慰她的念头。
他懂她的,脾气死倔!认定了那样事情,根本不听人劝。
“不要想了,先睡吧,你不是明天要上班吗?”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没的,那就是,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只是这句话在舌尖打了一圈,愣是没出口。
起这件事,他得负起责任的,毕竟,秦母后期对她的态度,多少跟自己有关系,只是,有些事情,她永远不要知道的好。
她一直埋着首,脸就贴着他,胡乱地摇头又点头,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像只受伤的兽,低低发出一声呜咽,总算打住了这个话题。
她不再话了,他也没有开腔,静静地抱紧了她。
正是夜深时分,卧室里静悄悄的。这一带路段不错,房装潢亦是一流的,这种时候居然听不见外界半点杂音,仿佛整片世界只属于他和她两个。
他听着彼此逐渐合二为一的心跳,享受这可贵的静谧与亲近,直到渐渐地,胸襟处扩散开别样的湿意,他默默叹气,就知道她是这样。
舍不得她半句,无奈又怜惜地,大掌拍了拍她的脑勺,同时凑低亲吻她的发,他喟叹:
“想哭就哭吧,有我在。”
一直都在。
伤她所伤,痛她所痛。
……
休息了好几天,因为睡眠不好,隔天大早顶着一双熊猫眼出现在办公室,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时,上班前发了个信息给大华,大华提前回来了,一进门就特意跑到她跟前,端详了她几眼后,摇着头,啧啧有声地打趣:
“没见三天,果果你回来就荣升国宝了呀!”
秦果果还在不好意思,自己这几天算不算滥用私权?大华变脸极快,“你吃早餐没?现在怎样啊?”
“什么怎样?”
“不是病了吗?什么病啊?”
“啊……我没事。”
“病好了?”大华狐疑。
秦果果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我样,像有病吗?”
大华眯着眼睛,认真打量她一会,点头认同,“的确不像病号。”蓦地又凑近她,一只手掌遮住嘴巴,笑容暧昧,“嘿嘿,比较像由于纵、欲过度,导致睡眠严重不足的颓靡样。”
“大华!”
“哈哈,开玩笑啦。”大华顿了下,“不过,叶总能力怎样?听鼻梁长得高挺的男人,那方面能力特别强,真的假的?”
秦果果恼羞成怒,愤愤瞪了她一眼,转过身,盯着电脑不话。
哎~~
不是已婚女人吗?怎么还这么害羞啊!大华见好就收,趴在她桌上,可怜兮兮地转移话题,“秦果果同志,我好可怜啊,这几天你不在,原本属于你的工作一下都转交到我手上,每天加班加点,加到我引以为傲的肚腩都快不见了……”
“活该!”秦果果拉长脸骂了句。
真没同情心,大华皱起五官,“我儿指控我没有时间跟他检查作业,有两次拿不到红花,现在我回家,他都没好脸色我看过。”
秦果果故意不理她,她一个劲地,到最后,夸张地摇头叹气,“……哎,晚上我老公见我累成这孬样,怎么都热情不起来,十年夫妻生活伤不起啊。”
终于忍无可忍了,“你想怎样,直接。”
嘿嘿,终于肯开口了。大华瞬间摆出一副人得逞的模样,笑眯眯地问,“这个周六你有空吗?”
“做什么?”
“我想买几件衣服,你帮我参详参详。”
……
周末,到处挤满购物的人潮。
“哎,谁胡八道就快要步进经济危机啊,果果你看,人山人海哪,东西不要钱似的……”
秦果果与大华约在城中比较有名的百货大楼碰面,扫货的同时,大华对经过手里拎着大袋袋的人嘀咕,表示强烈的眼红。她挑衣服只需要符合一个条件,那就是折扣够优惠。
只要价格能砍半的,看着喜欢的,基本上,试穿完合适就可以去结账。
她很快就买五件上衣,两条裤,刚开始还拉着秦果果,意犹未尽地逛其他店,对男人来,老婆是别人的漂亮,同样道理,对女人来,衣服是别家的好看。
手里拎着的大袋袋,刚才还喜欢得不得了的,此刻跟其他店的衣裳对比,又觉得不怎样了,看这件好看,那件也不错,她悔不当初,恨不得能退货,再把眼前整家店的衣服都搬回家去,可是钱包不允许啊。只好看着一旁疯狂抢购的女人恨恨地哼两声,逛店的主动权渐渐交给秦果果。
两人相继进了几家店,见秦果果找不到合适的,大华忍不住问了,“果果,你其实想买什么啊?”
秦果果左顾右盼地,心里还在琢磨,鞋……不太确定她码数有没有变,而且不同的鞋店码数可能会不统一的,包包……好像没怎么见她用过。
所以就――“衣服。”
大华皱眉,“这类型衣服不合适你,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她们进的几家店,虽是牌,但是不管设计,还是款式,都直接赶得上老妈穿的,如果这就是秦果果的眼光,大华只能表示难以恭维。可平时没见她打扮有这么超龄这么成熟啊。
秦果果解释,“不是给我自己买的。”
“买给你婆婆?”
“也不是。”
叶母嫌外面的衣服穿不出心水的感觉,衣服都是找相熟的师傅订做的,秦果果从没想过要送她衣服。
“你买给谁啊?啊,你妈?”
大华问。
秦果果正掂着一件蓝色的衣服,站在镜前左翻右看,拿不定主意,手机在震动,她掏出来,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表情一怔。
好一会才意识到没人接话,大华从衣架上一排排素色的女款唐装扭转头,秦果果拿着衣服,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就安安静静地站着那,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怔忡,大华看了,不知怎的,莫名觉得心疼。
平时不怎么听她提及她的家人,极少的一次就听了,她爸爸前几年因为意外身亡,而她的妈妈这些年都是一个人。
寡妇带着两个女儿,日肯定不好过吧。
大华走过去,伸手扯过衣服,“来来来!让我这个出了名的质检给你参详下!”
秦果果脸色一慌,想也不想就摁了拒绝接听键,手机丢包包里。
大华边看边赞叹,“呀,这衣服不错,款式简单又大方,这颜色也可以,不会显得花俏,又不会显老,穿着精神,料摸上去也舒服,给你妈买的吧?我看,不用想了,就这件吧!”
不知道卖多少钱呢?
听这牌卖的很贵,不知道怎么个贵法,翻开衣服的吊牌一看,大华当场有体会了,“有没有搞错啊?这么贵!一件单衣就要上千块!打完折还要九百多,又不是镶金的,哪值这个价啊?想收买人命的吧这店!”她买了这么多,加起来也不过六百多而已,这里一件衣服就上千!
她嗓门有点大,她俩旁边,还有其他一些顾客在挑选衣服,听闻评价,也纷纷动手翻手中衣服的吊牌,负责导购的店员僵着笑脸看了过来。
大华讪笑,凑近秦果果,压低声音询问,“顶半个月的工资了,你舍得买啊?”
“我妈快生日了。”
她这样,大华也明白了,“果然一样米养百种人,你妈跟我妈明显不是同一类人。我要是敢花一千块给老妈买件衣服,肯定要被她拧耳朵,我花钱大手脚!不过呢,女给父母买衣服,单凭这个心意就无价,看上了就买吧买吧,反正叶总能赚钱!”
秦果果想着刚才的来电,心不在焉地扯了下唇角。
结账的时候,大华频频朝某个方向看去。
秦果果从店员手上接过购物袋,大华扯着她的手臂,提醒,“果果,那男的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你看了,他是不是认识你啊?”
秦果果还保持着跟店员道谢的笑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瞬间僵了表情。
薛立。
他怎么在这里?
她立即就想起被她刻意遗忘掉的那封信,还有她刚才挂断的来电……他都看见了?他们距离这么近,她在做什么,他肯定看见的。
一时之间,想法纷扰,脑袋凌乱。
离门口不到十米的地方,薛立,就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后,一瞬不瞬地守候在那,好像等了很久似的,就等着秦果果看到他,两人视线终于交汇到一块那刻,他清俊的脸庞瞬间绽放出明亮的笑容,犹如放晴的雨天,透着干净爽朗的气味,吸引着人移不开目光。
看得大华眼睛都直了。
“认识的啊?咱们过去打个招呼吧!”她对结交帅哥最有兴趣了,兴致勃勃地拉着秦果果要上去,冷不防被一把反握住。
大华回过头,“干嘛啦?”
秦果果表情不出的沉。
曾经无数次私底下暗暗想象,她跟薛立终有一天再度相见的场面,万万想不到的是,居然会是这种情况。
明知道她不接他电话,何苦还要找她?
有那么一阵的时间,仿佛心跳都停止了,等恢复过来,秦果果撇开目光,可是,即使不去看他,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连呼吸都因为紧张微微**起来,
“大华,我们走吧。”
“咦?你朋友在那呢,不过去打招呼吗?”
“我、不认识他。”
表情都成这样了,还否认!
大华被她拽着往前走,边走,边扭转脖,满脸狐疑地回头看,这一看,嘴巴大声嘟嚷起来,“不对啊,果果,你看,他在追着我们跑呢!……”
秦果果步一僵,旋即又听见大华遗憾的嘀咕。
“哎,搞什么!怎么追两步就不追了,果果,他在看你呢,真的,我没骗你!你回头看看啊,他一直在看你呢!……”
秦果果不敢回头,频频快步走,走着走着,撑不下去了,直接用跑的,连电梯都等不来,直接拖着大华迅速消失在楼梯口,直到远离了百货大楼的范围,才放下一直紧攥她不放的手,袋散落一地,头发乱,衣服乱,却及不上心头的烦乱,两人狼狈极了,倚在供路人休憩的亭下,气喘吁吁。
多久没这样跑过步了?
真要命啊!
大华难受地摁住心脏,张大嘴,拼命吸气呼气,才好受些,便开始抱怨。
“果、果果,不认识就不认识……你跑什么?门口、门口保安……都以为我们偷了东西,差点就要拦住我们了……”
秦果果蹲下来,目光沉沉,喘着气,对大华的指责没有回应,也不知道听见她话没有。
大华倒不介意,径自下去,“你呀,是没回头看,刚才那男的,一见你跑人,他的脸瞬间就垮下来了!那张脸,啧啧,多失望,就有多失望――”
这时候,大华已经缓过气,机警地眼珠一转,她探究到秦果果身上,心翼翼又掩不住八卦追问,“果果,他谁啊?你前男友啊?”
可是,就算是前男友,也不至于一看见人就跑吧。
“大华,别了。”
大华愣了下,顾不得去捡袋,弯低身,试探地唤了声,“果果,你还好吧?”
秦果果手臂环着双腿,脸埋在双膝间,没有反应。
可是,刚才那声音,怎么回味怎么的不对劲。呀,她不会是哭了吧?大华急了,伸手推她,手放在她肩上,才发现她**得厉害,心一跳,“嗳,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不舒服了还是怎样的?你话啊!”
好端端,怎么就成这样了,哎,真是急死人了。
“果果,你到底怎么了,你倒句话呀……”
秦果果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可能刚才跑得太急了,心脏的位置有些发疼,张开口,喉咙哽住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别问,大华,求你了,别问我。”
她没哭,只是眼眶红红的。
“行行行,你、你别这副表情呀,你要不高兴,我不问就是了!”
大华连声答应,等她脸色好看些,才低声询问,“我送你回家吧?”
她摇头,情绪看起来很低落。
“果果……”大华很为难。
秦果果吸了口气,突然抬头冲她笑了,“大华,我没事,我只是……有点难受。”
都是过来人,谁没有过青葱岁月的日?其实大华心里早出猜个大概,睇着丢了魂似的秦果果,不知道该羡慕她好,还是同情她好。
嫁的高富帅,可心里想的却是别人……看那男的样,估计跟秦果果差不多年龄,他们是同学吧?
哎,这些私人感情的事儿,她作为外人分担不了,可是总能做些别的缓解朋友的忧伤,“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大华没回答她,捡起地上的袋,嚷声催促,“好地方,帮你消灾解忧,跟我去了你就知道了。”
……
接到电话的半个时内,叶喆赶到了大华报的地点。
地方有点偏僻,此时街道两边华灯初上,走动的路人并不多,远远地,透过车窗就看见了一路上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的缩成一团,蹲坐在行人道上,灯光打到她身上,在地上拖曳出长长的黑影,她双臂环绕着肩头,垂着眼,出神地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中午分开的时候,才得瑟地要跟同事逛街,那时不是很欢喜的样吗?现在坐在这干什么?
叶喆皱了皱眉头,沉声命令,“高,车停到一边。”
“是。”司机高毕恭毕敬地应了声。
高原本是叶喆的专属司机,只是叶喆乐于自驾,很少有用到他的时候,渐渐地便退到半助理半打杂的岗位上。
周六本来放假,但前段日就约好了,今晚要跟检察院的几位大有来头的领导聚餐,这种带有目的性的酒席,肯定少不了,从泡在酒坛里长大,号称千杯不醉的他。
要知道,那些个领国家薪水的公务员,职位越高,越是酒中能手。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前,就接到通知了,今晚,所有人的任务就是,倾尽所能,务必灌倒那几位所谓的机关人物,一举解决最近公司的几桩纠纷案。
高跟在叶喆身边多年。
在他眼中,叶总是那种成功男人的典范,沉稳内敛,睿智干练,永远的魄力沉着,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中。
饭局进行到一半,便有电话找叶总。
包厢热闹的气氛并没有因为这一下打断,所有人谈笑风生,他们没在意,只有细心的高留意到,尽管叶总表情掩饰得很好,但给人的感觉一下就不对了。
果然,不久,叶总就提出要先走。
可那些个领导都在兴头上呢,怎么肯轻易放人?
对方都是在官场打滚多年,能会道的人了,明着挽留,暗着死缠,每每被叶总四两拨千斤回了去,今天来的几个人都是称得上级别的,大抵喝高了,或是觉得没面,毕竟人在某个位置被捧惯了,便认不清自己什么分量,居然敢挽起衣袖轮番上阵,每人别有居心依次敬上满满一杯,叫嚣着喝完才答应让人走。
叶总也不推辞,扫一眼他们,仰首便将六杯摆酒喝尽,最后还助兴似的,自罚了三杯。那个动作洒脱利落的,喝完之后,面目清俊,坦荡而自然,让人以为他刚才喝的不过是白开水!
全新改版,更2快更稳3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