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急救室出来的时候,苏馨颜就已经恢复意识了,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请求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君子,她害怕她自责,依照她的性格,她肯定会将所有的责任归咎到自己的身上,她已经承受的太多,苏馨颜不想让她背负的更多……
言梓修告诉她的时候,最后还淡淡的说:“苏馨颜在最后说,让我带你出国,离开这个地方,她不想让你再难过下去了……她说离开,也许是对你做好的决定……所以现在,我想听你的选择……”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理了理额发,看着镜中的自己,竟觉得有些陌生,她的记忆也有些朦胧,她好像是说“考虑考虑的吧。”她记得不太真切了。
“君子。”她回到医院走廊的时候,叶子君看见晏紫鸢抱着双臂站在病房门前,似乎在等着谁,听见脚步声,就朝着她转过脸来。
夜风夹杂着丝丝的寒意,站在天台上,灯火阑珊,尽收眼底。
“叶子君,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一直好羡慕你。”晏紫鸢并不看她,只是望向远处,“可是后来,你大概想不出,我有多讨厌你,现在,我却为你觉得可悲。”
叶子君很不喜欢晏紫鸢这样说话的语气,不耐烦的直截了当的说:“我不需要谁为我可悲!而且论起可悲,我觉得你比我可怜的多,不用假惺惺的在这里装善良,你怎么会羡慕我?大概看到我的第一眼,你就恨我入骨了吧……你喜欢温彦峻那么多年,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却始终得不到你想要的,最后还被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抢夺了,我想,你心里早就杀我千遍万遍了……”
她抬起头,微风撩起她的发丝,她继续说道,“你找尽各种借口约我出来,想让我看到你和温彦峻相爱甜蜜的场景,今天你明明应该是探望苏馨颜的,却还是将我约到这天台上来,不就是想要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告诉我你叶子君就是个过去式!让我知道你们要结婚了,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你,好让我嫉妒生恨吗?”
“那你嫉妒了吗?”晏紫鸢冷冷的笑了一下,似乎并不介意叶子君说的话:“我一直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他会为你那样的着迷,也许是因为你的长相,可是围绕在他身边的美女何止千万,要说才华,我也没有发现你有出众的才能,我一直在想,他到底迷恋你什么,即使你们已经离婚了,他却依旧忘不了你。”
叶子君听着,咬住了下嘴唇,全身的神经似乎都拧住了,纠结在一起。
她沉默了一会,转过头,看着晏紫鸢,她脸上的伤疤,在夜色中不再明显,她的嘴角带着笑,却让人觉得惊恐,叶子君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人们常说,你越缺乏什么,越是会炫耀,你对我说这些无非是暗示着你的心虚,你清楚的知道温彦峻,他不爱你……”她顿了顿,又接着说:“你爱温彦峻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你没有必要来和我说,我和温彦峻再无可能……听到你对我说的话,我只觉得你更加的可怜……”
远处,霓虹灯闪烁着,流动着,装点着这座城市的夜景,安静,繁华,孤寂。
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有几丝贴着脸颊,有些扎眼,叶子君伸手理了理头发,往前走了几步,径直走到晏紫鸢的面前,直直的望着她,眼神里带着哀怜。
“你的心,真的和你的容貌,一样的丑陋。”
晏紫鸢的身体瞬间僵硬,面上的表情一时间怔愣住。
苏馨颜的身体逐渐的恢复,没有人对叶子君再提过她流产的消息,叶子君也装作不知情般,只是每天陪着苏馨颜,做各种不同的菜式给她吃,苏馨颜每天都笑眯眯的吃完,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可是叶子君知道,每天晚上她都会乘着她睡着的时候偷偷掉眼泪,有时候,她半夜醒来,会看见她的枕头湿了一半。
苏馨颜出院这天,温若安早早的就到了,她住院的这几天,在叶子君不在的时候,温若安一直陪着她,他这些日子也消瘦了很多,有着说不出的憔悴。
其实,温若安和温彦峻极像,不是外貌,而是那种气场,叶子君刚和温彦峻认识的时候,温彦峻带着她见温家的人,她认着温若安的背影,却叫了温彦峻的名字,等到他回过头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尴尬的很。
温若安开着车,苏馨颜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叶子君坐在车后座,她可以清晰的看见温若安的侧脸,却透过他,仿佛看见了温彦峻的影子,她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乱想,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躲在医院门口一个小角落里的萧寒。
他一直注视着这辆渐行渐远的车子,因为距离太远,叶子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却也可以猜到他的哀伤,那种孤独的绝望……
苏馨颜转过头,就看见叶子君心神不宁的样子,她有些担忧:“君子,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叶子君淡笑,微微摇摇头:“我没事。”
她的身后,萧寒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她不知道在那里一直等着的他的心情,明明是无望的等待,却还是放不下,舍不得,她看向苏馨颜,她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
也许,这也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叶子君想了很久很久,还是做了决定。
苏馨颜的身体好了差不多的时候,叶子君将所有的行李整理完,然后约了苏馨颜去喝茶。
其实,她们并不常喝茶,偶有机会,喝的也是咖啡之类的,只是叶子君考虑到她们的身体最近有些虚弱,才选了茶。
现在已经很多人不喝茶了,她们在市中心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茶店,外面看上去很不起眼,内部的装修温馨而简洁,最近的温度上升的很快,室内开了空调,温度降了些许,却又不让人觉得冷,正是舒适的温度。
茶室的音响里播的是首钢琴曲,贝多芬的悲怆,原本应是哀伤的节奏,却被钢琴家弹得欢快跳跃,听着到别有一番味道,叶子君的心情也情不自禁的晴朗了些许。
因为不常喝茶,她们就点了服务员推荐的品种,午后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在她们的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适。
茶很快就上来了,茶是好茶,透亮澄净,潋滟着红宝石般的色诱,浓郁的干玫瑰花香气熨着青柠檬的清新,十分诱人。
叶子君轻啜了一口,只是感觉味道有些许的奇怪,甜的有些发腻,她放下瓷杯,就不再尝试了,倒是苏馨颜,喝了一口之后,仿佛上瘾了一般,接二连三又喝了好几口。
叶子君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喝茶,我刚刚尝了一下,味道也不是很好啊……”
苏馨颜撇了撇嘴:“我也不知道,刚喝了一口,只觉得味道一般,可是喝了几口之后,就有些上瘾了,可能是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而这一款正好是我的……以前喝多了咖啡,总觉得茶太过清淡,现在才知道,只是我没有遇到对的哪一个罢了,就像人一样,总要兜兜转转几圈,才会遇到对的那个……”
叶子君白了她一眼,无奈的说:“只是喝杯茶罢了,你还上升到思想的高度了……”
苏馨颜听罢,笑了笑,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叶子君支起下巴,侧脸晕在无意闯进的阳光里,美目温盼生辉,她的嘴角有着淡然的笑意:“馨颜,我准备出国了。”
正在喝茶的苏馨颜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到,差点呛到,她看着叶子君,眼神里有着疑惑:“你想通了?”
叶子君点点头,笑着说:“恩……这些日子,我经历了太多,想换个地方休息一下,我还有些事情想要整理,出国是最好的选择了。”
苏馨颜将手中的瓷杯放下,她看着叶子君,伸出手,握住她的双手,她的手心冷凉,“君子,其实我很舍不得你,可是你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很开心……我不希望你再面对这个城市,出去散散心,不管多久,只要你回来了,我都会在这个地方等着你,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她的眼泪倏地就滴落下来,正好落在茶杯里,晕起涟漪,然后,一滴接着一滴,叶子君好笑的伸手为她擦干眼角的泪,“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即使我出国了,我们也可以经常联系的啊……”
苏馨颜有些好笑,却又有些伤感的低下头,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原本带着香甜的味道的茶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瞬间变得苦涩,难以下咽。
叶子君回家出了电梯的时候就看见言梓修正依靠在她家的门上面,他的怀里抱着皮皮,他不停的逗弄着它,它不停的摇晃着肥嘟嘟的尾巴……
皮皮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现在除了言梓修,不再理睬任何人,叶子君想抱它的时候,它虽然不反抗,却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丝毫没有当初的活跃,叶子君试了几次,没有一次意外,次数多了,她也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了,就不再逗它,她现在恍然间看到他们的互动,仿佛想起了曾经她和皮皮在一起的时光,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听到这边的笑声,言梓修回过头来,就看见了叶子君,他笑着走上前来,一只手不停的抚摸着往着他怀里钻的皮皮。
“你怎么不进去等?”
“我也是刚刚才和皮皮散步回来,准备看你收拾好了没有。”
“恩,都差不多了。”叶子君一边开门,一边说:“你定的日期是什么时候?”
言梓修将将皮皮放下来,站在叶子君的身后,拿出玄关处他的拖鞋,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熟悉,“我这儿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定了下个月初三的机票,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一切听你的安排就好了。”
皮皮对叶子君现在有着敌意,总也不肯再亲近,叶子君今天看到它活泼的样子,又起了兴致逗弄它,它却安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丝毫不买她的面子,叶子君渐渐的觉得无聊了,就重新坐在沙发上,一脸颓废的样子。
言梓修端着刚炒好的菜走到客厅,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
“你说它一只狗怎么这么记仇呢?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它就再也不愿意理我了,不管我怎么讨好,都无动于衷……”
言梓修淡笑着说:“那是因为你伤了它的心,它以为你将它抛弃了,自然会对你起戒心了,狗是很有灵性的,被抛弃了它也会难过的……”
“这样啊……”叶子君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落寞,却不再开口。
言梓修的做菜的手艺极好,自从叶子君出院之后,他就全然的开始了照温她起居的生活,他的关心,时时刻刻都围绕在她的周围。
叶子君知道言梓修对自己的心思,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可是她受的伤太多,现在对于任何的一丝的温暖,她都无法狠下心,她知道自己自私,可是她没有办法,现在的她,只要有一个依靠,她就会情不自禁的靠上去……
报纸上刊登温彦峻和晏紫鸢即将结婚的消息是在叶子君确定出国后的第三天。铺天盖地的一片哗然的议论,让叶子君莫名的再一次落入流言的网织中,可是明明这一次的事情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叶子君握着报纸认真的看了很多遍,报纸的编辑莫名的就将她塑造成了一个被小三挤下台的可怜正室的形象,她知道报纸敢刊登这样的内容,必然是要经过温家的人允许的,而会这样做的只有温彦峻一个。
叶子君一生之中只登报过两次,一次是她和温彦峻婚礼的那天,报纸的版面是偌大的她和温彦峻的婚纱照,还有一次就是现在,记者不知道从何处找来的她一张生活照,很是颓废的样子,仿佛真的因为这件事受了很大的挫伤的样子,叶子君看着上面被丑化了的自己,不免的笑出声来。
她不知道温彦峻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她又看了一遍之后,就将报纸扔进了垃圾桶。
他的婚礼,和她出国的日子,在同一天,真是巧合的很。
叶子君这些日子都在整理一些叶氏的公务,叶牧之失踪后,她就将公司交给了姑姑叶婉清处理,后来叶氏的股权大权逐渐明朗,温彦峻收购了大部分的股份,叶子君手里只剩下35的了,叶氏终究是要换名字了。
她想了很久,最后请言梓修帮她写了份股权转让书,将她手中所有的股份悉数赠送给了叶婉清,她要出国了,以后也不能陪着她,心里总觉得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