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杰就这样在广州住了下来,岳钟麟一直没有来过广州的宅子,令杰也再不敢轻易去学校找钟麟,她怕真的把他激怒了他会再一次从她的世界里消失。王文仲倒是常来,他劝令杰先别逼钟麟,先当朋友相处一段时间,时间久了,就算是石头也会被捂热的。令杰对岳钟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相信王文仲。王文仲也劝过岳钟麟,这未婚妻脾气是爆了点,不过长得漂亮啊,又对他痴心一片,就不能试着接触一下么?钟麟却无动于衷,再说多了转头就走,王文仲也无可奈何。
原来想着的甜蜜相守变成了一天天的望眼欲穿,令杰过的很不开心,心里憋着一股气,又不知道朝谁去发,王文仲来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她的出气筒,大骂他是骗子,手边能拿到的东西都狠狠砸过去,王文仲却并不生气,依然腆着笑脸任她打骂。
转眼到了7月,轰轰烈烈的北伐战争开始了,王文仲和梁宇新被编入国民革命军第7军奔赴湖南战场,而岳钟麟因为学业还未完成暂时不做派遣。
部队开拔前的一晚,王文仲提着一**白酒和几样下酒小菜来找岳钟麟,两人就在学校里的树林中席地而坐,吃喝起来。酒喝了大半,王文仲掏出烟给岳钟麟一支,岳钟麟会抽烟,只是很少抽,他顿了一下,便接了过来,王文仲划了火柴,两人就着点燃了烟。
夜晚的校园格外静谧,能听见夏虫的鸣叫和校舍外江水拍岸的声音。岳钟麟平时极少喝酒,酒量也并不好,此时已经有几分醉了,他深深吸了一口烟,侧头看着王文仲:“你今晚有点反常,文仲。”
“是吗?看出来了?”王文仲一改平时嬉笑的模样,夜色中的侧脸透出的尽是深沉与落寞。
“你这是怎么了?怯战?”带着醉意的岳钟麟跟平时也完全不同,总是紧绷的脸此时竟是顽皮的,揶揄着王文仲。
王文仲看了一眼岳钟麟,轻轻的笑了,带着几分无奈。“钟麟,我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有件事……算是遗愿吧……”
“有事就说事,遗他妈什么愿!”岳钟麟不愿听见兄弟如此伤感的话,愤愤的打断王文仲。“说!”
“……对令杰小姐好点,常去看看她……即使不娶她,也别伤害她,至少护着她的性命。”王文仲盯着远处的黑暗,烟头的火光映在他的眸子里,无端的伤感。
岳钟麟诧异的看着王文仲:“你……你这是……?”
“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王文仲熄掉了几乎燃尽的香烟,他的脸又重回黑暗。
“既然对她有意,你便想着自己回来对她好吧,我对她好算什么?”岳钟麟心里明白了王文仲是爱上了令杰,如果他们俩在一起倒是一件好事。
“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你真的不介意?”王文仲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
岳钟麟笑了,“文仲,你是知道我为什么从家里逃出来,如果你们真的成了,你这是帮了我,我得好好一谢。”说着,也把自己的酒杯喝干。
王文仲听了心情复杂,既为自己高兴又为令杰心酸,看来钟麟心里真是一点点也没有令杰。“还是等我活着回来再说吧,我不在的时候,令杰就拜托你了钟麟。”
钟麟有些错愕,不管什么身份,想起令杰,他是头疼的,但是看着王文仲,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王文仲出征之后,岳钟麟每月去一次令杰在广州所居的宅子,每次都是略坐坐就走了,也不多话,不过到底能跟令杰心平气和的说话了,令杰喜出望外,每次钟麟过来都精心装扮,并让李婶儿准备各种北方菜品,想尽办法让钟麟多留一会。
十月,岳钟麟终于完成学业,从黄埔军校正式毕业,被编入国民革命军第21师任见习官,至年底见习结束升任连长。同时,前方战事捷报频传,国民革命军已经席卷湘、鄂,赣,闽,取得阶段性的胜利。
为肃清长江下游之敌,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于1927年1月上旬决定进军杭州、上海,会攻南京。王文仲和梁新宇所在的第七军从湖南、湖北沿长江两岸向合肥、苏州推进,主攻南京,岳钟麟所在部队由江西入浙,进攻杭州,上海,助攻南京。
时年24岁的岳钟麟终于踏上了他梦想中的征程,驰骋疆场策马扬刀一直是他儿时的梦想和游戏,那时的他觉得这很威风很带劲,而当他渐渐长大,明白战争所背负的沉重和痛楚时,他宁愿山河锦绣,国泰民安,儿时的梦想永远也不要实现。
战场是残酷和惨烈的,这个岳钟麟知道,可是他没想到是这般残酷。在浙江龙游附近,他的连队遭遇了第一批敌军,子弹在身边尖叫着擦过,炮弹在四周轰然炸裂,24岁的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一个锅里吃饭的弟兄被炸成粉,也第一次挥刀插入别人的心脏……他浑身鲜血,满面硝烟,本来清俊的脸已经黑红掺杂不辨眉目,黑的是烟土,红的是人血,唯有一双眸子冒着猩红的光,犹如从地狱冲入人间的恶鬼罗刹。这些年,他每天都在打磨自己,身上的每一条骨骼,每一块肌肉,早已磨成尖利的刀锋,只待刺入敌人的胸膛。
在岳钟麟的带领下,他的连队首战大获全胜,他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也让他一战成名。
龙游临时驻地上,岳钟麟正在组织士兵清理善后,查点人数及物资,通讯兵一路小跑过来:“报告连长!团长请您过去一趟!”岳钟麟点了点头,交待副官继续清点物资,便朝团长所在阵地的帐篷走去。
来到帐篷前,岳钟麟正了正头盔,声音洪亮的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门内响起团长郭宇低沉的声线。
岳钟麟抬步走进帐篷,帐篷内共有四人,团长郭宇,营长李文海,还有两个岳钟麟也认识,都是他黄埔的同学,一个身材高大,白净斯文的是李达容,另一个身材瘦小些,皮肤黝黑的是黄涵,他俩和岳钟麟同为黄埔四期毕业生,也都是连长职务。
岳钟麟进门之后利落的敬礼,“团长好!营长好!”
“钟麟啊,来来!”郭团长笑着招呼岳钟麟,郭宇也是黄埔的教官,岳钟麟在黄埔的毕业生里是佼佼者,也是他很看重的学生。“你龙游这一仗打的漂亮!我都听说了,杀的敌人闻风丧胆,好!不愧是我们黄埔的优秀生!”郭宇满眼赞许的看着岳钟麟,钟麟脸上的泥血虽已洗去,周身还是散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这都是学生分内之事,是老师教导有方。”岳钟麟波澜不惊道。
郭宇赞许的点点头,继续说:“拿下了龙游,下面就是杭州了,这次叫你来是给你们几个布置任务的。”
岳钟麟立正答道:“是!”
郭宇走到帐篷内的长桌前,几人也跟着围拢过来。桌上摆着一份军用地图,郭宇指着地图上一处标红的地方说:“5日后,我部会对杭州发起总攻,杭州城周围的守备情况目前已经摸清,共有敌军4个师约三万多人,分别驻扎在桐庐、诸暨、富阳地区,其中桐庐地址位置最为关键,敌军应该会派出其精锐部队——孟昭临部,孟昭临善于用兵,不可小觑,总指挥部已经下达命令,由我们团作为先头部队之一攻打桐庐。……这一仗不好打啊……你们都说说,有什么看法?”说着,郭宇看了其余四人一圈。
“团长,属下以为桐庐地形复杂,易守难攻,面对敌人精锐,我们不能强攻。”李文海率先开口说到。郭宇点头称是:“那有什么好的对敌策略?”
“这……”李文海面露难色,郭宇又把目光转向岳钟麟、李达容、黄涵三人,“你们年轻人说说看。”
“团长,我愿意带着我的连队第一个冲上去,为革命事业流干最后一滴血!”黄涵义正言辞的表决心。
郭宇笑了笑:”好好……不过流血牺牲要流的有价值,不能盲目。“黄涵闻言低了头,郭宇见他气馁,又说:”不过,其心可嘉!“黄涵听出老师的赞扬,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钟麟,你说说看。“郭宇看向岳钟麟。
岳钟麟其实一直在思考,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地图,突然眼前一亮:”老师,您一直教导我们行军布阵要善于利用地形,您看,这桐庐一带水系颇多,我们能不能后退诱敌,然后利用这些水系将敌人分段歼之?“
郭宇眼光一亮:”分段歼之?!“
”是,我刚才粗略算了一下,从地图上看,桐庐西南大概有四条水系,如果我们能够详细布置,完全可以把八千人甚至万余人隔开歼灭!不过,这还需要细致的实地考察。“岳钟麟补充道。
郭宇拿起放大镜,趴在地图上仔细的看,”好!这想法不错!……那我们如何诱敌?孟昭临不会轻易上当的。“
岳钟麟沉吟一下道:”这个学生以为可以采用狼群战术。“
”狼群战术?“郭宇抬眼看向岳钟麟。
”是,狼群可以攻击猛虎,以几个方向小的火力不定期突击敌人侧翼、背后,打击敌人心理,拖垮敌人心理防御,待到敌人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时候再后撤,就有很大可能诱敌深入!“
”好!好个狼群战术!“郭宇激动地一拍桌子,眼中满是对岳钟麟的赞赏之意。”李营长,马上安排相关人员开作战会议,再让侦察兵去实地考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