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活着吗?还是已经死了?
感觉不到时间的流淌,睁开眼,闭上眼,都是那个冷风萧瑟的午后——凤欣定格的动作和染血的额头,手握木棍的学生瞪着惊恐的双眼大声惨叫,暗淡暮色中那一排排幽灵般的白棺材——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该有多好……
尽管拼命奔跑,却怎么也逃不脱那个午后和那几十个年轻的灵魂——我知道自己有多该死,却依然留恋这个世界,留恋那个小院子,留恋那个女人的体温。
这一生,老天只给了我这条命,这一次,就还交给老天吧——这个始作俑者,死,还是活,全凭上天发落。
黑暗,冰冷,孤独,绝望……意识慢慢从大脑中抽离,温度也渐渐从身体中抽离……也许,上天会原谅我,那些灵魂会原谅我。
“冯天虎到底去哪了?!!”
北京城国民军司令部内,鹿岳琦在办公室内跳着脚大声咆哮。一众军官从没见过鹿司令发这么大的火,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拍桌子摔椅子砸杯子,地上一片狼藉。
“你们说!!他到底去哪了?!!”他一得到北京城出事的消息就火速从天津前线赶了回来,从出事到现在已经第七天了,他所倚重的亲信冯团长,竟然在出事以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活活的人间蒸发了。
众军官都低着头没一个人敢吱声。办公室内虽然站了十多个人,却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报告司令!冯团长找到了!”办公室门口传来卫兵的声音,好似一声惊雷,鹿司令一步冲出门口:“人在哪?!”
卫兵被司令瞪红的双眼吓得浑身一哆嗦,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的:“报告司令,在、在军纪处那、那个废弃的禁闭室里……”
“禁闭室?!!”鹿司令以为自己听错了,军纪处的禁闭室都是在地下室,废弃的那间因为曾被炮弹打中,塌了一大半,随时都可能继续坍塌,所以停用了,冯天虎怎么会在那里??
“是,昨夜大雨,雨水顺着坍塌的缝隙漏了进去,连着军纪处也进了水,今天派去工兵维修,才发现了冯团长,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
“他是被人锁在里面的?伤的重不重?……他现在人在哪?带路!”说着已经大步向外走去。
“是!……现在送到医务处了,被发现的时候门是从里面锁上的,也没发现冯团长有外伤,看样子门是他自己锁的。”卫兵边跟着鹿司令的脚步边急急的解释着。
鹿岳琦闻言惊的立住脚步,一脸的不可置信:“什么?!他是想死?!……想死不用那么费劲!老子成全他!!……不去了!!他要是死不了,带他来见我!!”说罢,一拂袖又转身回了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冯天虎就出现在了鹿司令的办公室里。
人的身体真是奇怪又顽强,六天六夜累积下来的饥渴虚弱,生命本已经像干枯的花草,每一秒都有可能消逝,却能在得到水和食物之后,迅速的舒展鲜活。
鹿司令脸色黑的像窗外的乌云,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冯天虎。
“司令……”冯天虎一直低着头,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声音嘶哑的开了口。
“你想死?”鹿司令的声音比窗外的乌云更沉。
“我……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你把自己锁起来?!!你是个军人!军人只能战死沙场!!……我原以为你是有慧根的,没想到你竟然蠢钝如猪!!!”鹿司令突然从办公桌后面弹起,拍着桌子朝对面虚弱憔悴的冯天虎大吼——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他如此恼火,无外乎是他已经把冯天虎当成了自己人。
冯天虎突然直直的跪下,身体还有些虚弱的打晃,他抬起头,眼里盈满泪水:“司令……那天,是我先开的枪,是我把事情弄成这样……”
“那又怎么样?!你是我的人,谁敢把你怎么样?!他段力雄,我尊他一声执政,他才是执政!老子要是不爱理他,他算个屁!!我在大沽口拼死拼活的跟日本人打,他竟然叫我停止抵抗,别说学生去请愿,老子都想去把执政府砸了!!……你开枪开的正好!!激起了民愤,一不做二不休,明天老子就带人把他赶下台!!!”鹿岳琦是个十足的血性军人,最看不惯政客的软弱。
冯天虎闻言却低下头,泪水终于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可是……司令,那些学生……我忘不了那些棺材……”
鹿岳琦看着跪着哭泣的冯天虎,这个年轻人是他一直看好的人,他总是淡定从容中带着军人的坚毅利落,但此刻却如此软弱。
鹿岳琦不禁动容——他此刻的软弱并不是因为怕谁,而是过不去自己的良心。
他缓缓走到冯天虎面前伸手拉他起来,眼神也变得柔和:“天虎,你还年轻,我能理解你的想不开。但你要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忘的,就忘了吧……你先回去好好修养,养好了身体再来找我。”
冯天虎答应着点头离去了。
鹿司令果然说到做到,连气话也不例外——第二天,他就带兵包围了执政府,以段力雄暗通奉系为罪名,强令段力雄下台。段执政本就陷入全国民众的一片声讨之中,再加上鹿司令的武力包围,吓得逃入法国使馆,执政府彻底倒台。
318事件也随着段力雄的下台告于段落,一场大雨救了冯天虎,他活了下来,回到家中休养。刘凤欣的伤势在令和的悉心照料下也已经好转,行动如常。
一切好像都恢复如初,一切好像都已风平浪静。但是,这一切,真的过去了吗?
不要纠结历史,虚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