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日,攻打杭州的作战部署就下来了,岳钟麟、李达容和黄涵所率连队作为“狼群”,分别从敌人的后、左、右三个方向突击,打间隔战,相互之间火力支援,郭宇率部在桐庐西南方向布阵,只等“狼群”引“猛虎”入瓮。岳钟麟主动请缨,去打最艰难的敌后方。
李达容接到命令,两片薄唇抿到一起,露出轻蔑的笑。他的副官王林见状在旁问道:“连长,让咱们去打左路,胜算大吗?”
李达容笑了笑说:“总比后路好打吧,岳钟麟是有点才,就是脑子不够用,当面抢了李营长的风头都不自知,还要去打敌后方,简直是找死。”
“那咱们怎么办?”王林问道。
“还能怎么办,看情况吧,他岳钟麟要是真有本事咱们就助他一臂之力,也混个军功,要是他顶不住了,咱们就撤吧,自保要紧。”李达容不紧不慢的说。他从小长在官宦之家,深谙权谋之道。
三日后,经过周密的侦查部署,桐庐县外打响了北伐军进攻的枪声。岳钟麟率队连夜迂回,终于在天亮时分到达敌后方,按照计划,敌后方的枪声打响,左右两翼也同时进攻,火力支援,分散敌军炮火。
岳钟麟匍匐在草丛中,瞄准敌军机枪手的后脑勺,砰地一声枪响,那个壮汉应声倒地,对方被打的猝不及防,一顿混乱之后调转枪头,与岳钟麟部展开搏杀,同时,埋伏在右翼的黄涵也展开了攻击,只是左翼的李达容迟迟不见动静。
岳钟麟且战且退,本打算偃旗息鼓埋伏起来再做下一轮进攻,可是左翼敌军没有牵制火力,生扑了上来,岳钟麟部渐渐没有了退路……
李达容埋伏在敌军左翼,听着枪声判断岳钟麟应该是吃了亏,他想了一下不再贸然前进,传下命令让士兵按兵不动。
右翼的黄涵也发现不对劲,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热血青年,带着残部直奔敌后方的岳钟麟而来。
岳钟麟率部死守,却难以寡敌众,敌方部队渐渐对他形成了包围圈,岳钟麟看着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倒下,他心痛难抑,他仔细辨别四周的枪声,右侧的黄涵仿佛在往这边打突围,要带着弟兄们活着出去就只有右侧这一条路了,他心下一横,大喊一声:“弟兄们,往右边冲!~~~”
岳钟麟的连队已经折损大半,剩下的人听见连长的高呼,都跟着岳钟麟死命的往右翼突围而去,终于,冒着敌军密集的枪林弹雨,岳钟麟看到了正往敌后方支援而来的黄涵,黄涵边打边喊:“钟麟!这边!~~”
而就在那喊声还回荡在耳边之时,一颗炮弹凌空而下,在黄涵脚边炸开,钟麟离黄涵只有不足十米的距离,爆炸让他不自觉得卧倒,待到再抬头,却寻不见黄涵的身影了……他发疯似的冲了过去,黄涵被炸出几米远,肠子流了一地,他拖着最后一口气:“钟麟,别管我,快走……”
岳钟麟抱起黄涵,疯狂的奔跑着,在他跑过的路上,洒满黄涵年轻的热血和岳钟麟滚烫的眼泪……
最终,岳钟麟抱着黄涵冲突了敌军包围圈,他的连队和黄涵的连队都伤亡过半,岳钟麟自己在到达国民军阵地时也因失血过多而昏倒,在奔逃过程中他身重4个弹片和两处枪伤。而李达容,在整个战斗过程中,只按兵不动,对着天上打抬枪。
岳钟麟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守在床边的郭团长:“老师……”他的声音虚弱的没有一丝力气:“黄涵……怎么样了?”
郭宇的脸色怔了怔:“你醒了就好,黄涵他,没救过来……”
岳钟麟的面孔毫无血色,嘴唇止不住的哆嗦:“他死了?!……不可能!!”他挣扎着起身,却根本用不上力,浑身的骨头都像断了一般:“他怎么可能死?!……他才22岁!!”
郭宇也是一脸沉痛,他看着挣扎着要起身的岳钟麟,那缠裹在胸前的白布又被鲜血浸透,只能上前按住:“钟麟!革命事业避免不了流血牺牲!你要冷静!”
岳钟麟还是死命的坐起,血红的双眸沁满仇恨:“老师,这次战斗失败罪魁祸首是李达容!是他迟迟不肯按计划出兵支援,导致我的连队陷入敌军包围圈,黄涵他是……是因为救我才牺牲的!”他的嗓音嘶哑,颤抖,到最后禁不住哽咽了。
郭宇伸手拍了拍岳钟麟的肩,安慰道:“钟麟,这件事已经报告了上峰,正在调查,你要沉住气。”
岳钟麟愤怒的抬起头:“老师,这件事再清楚不过,他李达容怯战,害死了黄涵,应该军法处置!还有什么可查的?!”
“对错都要听上峰的命令,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我知道你因为黄涵的牺牲而难过,老师又何尝不难过?!你还年轻,这次大难不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你是难得的人才,要珍惜自己的前程啊……你的伤势太重了,前线奔波不宜养伤,我安排人送你回广州休养吧。”郭宇语重心长的劝说着,他了解自己这个学生,年轻气盛,刚直不阿,再留在前线肯定会跟李达容闹起来的。
岳钟麟却倔强的一扭头:“李达容的事没有定论,我哪也不去!”
“钟麟!你不要这么固执!这是命令!”郭宇斩钉截铁的说。劝说无果,他只能搬出军令来让岳钟麟服从。“我一会还有会议,你好好休养。”说完,郭宇转身离去。
岳钟麟眼中满是冰冷的愤恨,默默的攥紧了拳头。
三日后,岳钟麟被郭宇安排人送回了广州,一路上,他都沉默着,仿佛死人一般不声不响。到广州之后,他被送到黄埔军校所属的校医院养伤,他每天都会梦见黄涵,梦见那些战死的弟兄们,黄涵被炸的面目全非,费力的对他说,钟麟,快走……他满头大汗的从梦中醒来,然后就整夜无眠。
钟麟努力向各方打听李达容的情况,却全都没有任何消息,他越想越不对劲,最后提笔写了陈情书,呈到黄埔军校的校长室。
黄埔军校的校长蒋中石,也正是此次北伐的发起人和总司令。这封陈情书辗转到达了蒋校长的手上,校长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下令彻查。
李达容本以为依靠家里的势力能够将此事压下来,李家通过上级施压胁迫郭宇团长,让他把岳钟麟排除在此事之外,可没想到岳钟麟竟然一封陈情书直接递给蒋校长,李达容叫苦不迭,心里恨死了岳钟麟。李家又多方疏通,花了好些力气,最终保住了李达容的命,但是被撤职查办,一时半会怕是起不来了。
岳钟麟得知最后的结果竟然只是撤职,心里愤愤难平,他又多次去找蒋校长,都被拦了下来。当时蒋校长也确实不在广州,北伐进行了一半,党内出现了分裂,以汪青为首的一派势力在武汉成立了国民政府,蒋校长为了稳定局势已经奔赴南京组建新国民政府,与武汉国民政府对峙,一时焦头烂额也顾不上这些琐事了。岳钟麟多次探访无果,也只能把仇恨埋在心里,暂时搁置此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