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南边红枪会团总部,冯天虎和胡亮两人在民兵的带领下走进正堂,进门之前,民兵给送来两件粗布外衣,他俩便随意的套上。
此时的正堂内,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上首的红木椅子上,端坐着一个彪形大汉,面色黑红,眉粗目阔,身高八尺开外,那腰围差不多也有个七八尺了,整个能把冯天虎装下。
他的右手边,立了一位长衫男子,面长而窄,带着一副圆框眼镜,从容沉静,应该是个谋士的角色。左手靠后一些,还有个小丫头,一身暗青的粗布衣衫,粗长黑亮的大辫子,看来是个端茶递水的丫鬟。
再往下,左右两边,立着一排手持长|枪的民兵,长|枪上的钢头寒光凛凛,下方都系着三寸长的红缨子。
这个人就是李三爷?
冯天虎在心里暗想着,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一副淡淡的散漫模样,此时,他和胡亮上身都穿着跟村民一样的深色粗布衣衫,下身却还是军装裤子和马靴,这混搭的不伦不类,再加上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正规军的高级军官。
双方都不说话,正堂里静默良久,上首的李三爷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旁边的小丫头便很有眼色的上去续了水。
“冯团长,请坐。”李三爷的声音果然好似洪钟。
这个邀请有点假,冯天虎转头看了看被持枪民兵挡住的那些椅子,淡然一笑:“多谢了,您就是李三爷?”
“是我不错,冯团长说合作,但是恕我直言,你们西北军之前在这的说一套做一套,实在让我们这些乡下人不敢再跟你们讲什么合作了。”李三爷开门见山,语气也颇不善。
冯天虎笑的有些无辜:“三爷,您这个帽子扣得有点大了吧?我们西北军一向军纪严明,不扰地方,不知什么事让您有这么大的误会?”
“误会?……那就请冯团长解释解释这个误会吧。”李三爷说着,朝最头上的民兵一扬下巴:“带上来!”
那个小伙子动作干脆利落的一点头,便小跑着去了。
胡亮一直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周围,听到此处,他悄悄瞟向身前侧的团长,冯天虎还是一副懒散模样,并没什么反应,他便也定了心。
不多时,那个小伙子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串凌乱的脚步声,拖拽声和骂娘声。
“狗日的刁民!!你们敢抓我!!……老子是营长!!!啊!——”
“老实点!!”
随着一阵混乱的叫骂踢打,一个五花大绑的军官被踹倒在冯天虎面前,随后,又扑通扑通几声响,倒下三个同样被绑住的士兵。
冯天虎略略扫了一眼,这个军官他见过,不算熟悉,正是上个月被派遣过来的第二军第二师的人,那几个兵看来应该也是了。
他轻笑了一下:“三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椅子上的李三爷满面不善的看着冯天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冯团长,这几个人是你们西北军的吧?”
冯天虎坦然点头:“是。”
“这几个人,上个月在安河村强征村民的骡马,还打伤了人,被当地红枪会抓住了,这个人,也是上个月,带人在贾寨附近抢了村民几车粮食,奸污了村妇,又伤了红枪会的人!……冯团长,这事儿你怎么解释?!”李三爷的嗓门本就大,说到后来,激愤之下声音简直能传出十里地去,震得人耳朵发麻。
冯天虎抬手揉揉耳朵,那样子显出一丝顽皮,他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李三爷,对他的怒声质问仿若未闻,没头没脑的开始在周围寻找着什么,在屋内寻了一圈,一脸失望,又出了厅堂去院子里寻……
李三爷被他的举动弄得一脸呆愣,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是莫名其妙,就在胡亮尴尬的犹豫着是走是留时,冯天虎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根粗长的柴火。他面无表情,径直走到那三个士兵面前,攥紧手中的柴火,猛的狠抽了下去。
屋里的人都被他突然的暴戾惊得目瞪口袋,那些民兵都怕被柴火抡上纷纷向后缩着,地上的三个兵被打的鬼哭狼嚎,只有立在旁边的赵先生面不改色,冷眼旁观。
冯天虎脸色平静,连眼睛里也没什么波澜,这表情与他手上的动作形成强烈的反差,他手中的柴火抡的又快又狠,每一下都结实的打在那三个兵的胸部以下,痛却并不致命。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地上的兵被冯天虎打的哭爹喊娘,直到“咔擦”一声脆响,那根柴火不堪重负,断成两截。
冯天虎看了看手里的柴火,又看了看那三个只剩半条命的兵,似乎并不太满意,可也停了手,不再打了。他扔下柴火,又转身面向那个营长。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手被结实的捆住,只能用脚奋力蹬着,想逃开冯天虎的靠近。
冯天虎走近他,蹲下身,一只手托起那男人的下巴,眼中是遗憾和惋惜:“兄弟,你这事办的太不地道,这是军法,我也没办法。”
“你、你要干什么?……我是第二师的,轮不到你管!”那个军官满眼恐惧,嘴里却还强顶着争辩——他原以为冯天虎是来救他的。
冯天虎不再说话,眼中猛然蹿出冰冷的凶光,他的动作很快,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托着男人下巴的手几乎没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头顶,大力向斜后一甩——在众人还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嘎巴”一声脆响,那个军官惊恐的脸便转向了背后,扭成活人不可能完成的角度,然后缓缓仰倒,不再动弹。
正厅里静悄悄的,没人再出声,连刚才被打的三个兵都憋住了呻吟。冯天虎直起身,直视李三爷:“三爷,西北军一向军纪严明,骚扰地方,祸乱百姓的定会依法严惩,这次,还得多谢三爷助我军整肃军纪,以后若再有类似的事情,如若属实,您的红枪会便可依法处置。”
李三爷看向冯天虎的目光似乎缩回去一节,他下意识的摸向桌子上的茶杯,却一不小心把那茶杯碰翻在地。旁边的丫鬟赶忙过去收拾,一边立了半天一直没说话的赵先生忽然出了声:“冯团长您这出‘当面教子’演得不错!只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你凭什么再让我们相信?还想谈什么‘农民的儿子’,谈对农民的感情吗?”
那小丫头收走了碎杯子,立刻有民兵送来了新的,交在丫头手中,那丫头便又上前给李三爷续了水。
冯天虎默默看着,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褪去一脸的严肃,换上一副市侩的嘴脸:“我可不是农民的儿子……咳,是什么儿子不重要,我这人也从来不谈狗屁感情,咱们既然谈合作,那当然是谈,利益。”
“利益?……呵,好啊,那就请冯团长明言。”赵先生的眼睛虽藏在眼镜后面,却也能看出此人眼光明亮,必不是普通的读书人。
冯天虎突然面露难色,眯着眼瞅了一圈围着的民兵,赵先生会意,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李三爷,三爷一口喝干了茶,小丫头便伶俐的上来续水。
“你们先下去。”赵先生挥手撤了两边一直当花**的民兵。
“是!”领头的答应着,便带着两排民兵,一个死人,三个半死的人一起退了出去。
“冯团长,可以说了吗?”赵先生问。
冯天虎却不着急说话,大咧咧的走到椅子边坐下,眼光看向那个小丫鬟:“姑娘,给我也来点茶呗,这折腾一顿还真渴了!”
那个小丫鬟一愣,看了一眼赵先生,赵先生似乎也有些惊愕,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对那丫鬟点点头。
小丫鬟低着头端着倒好的茶,走到冯天虎身边的桌子旁,放下茶便又低头退下,冯天虎一直盯着她看,眼神邪气得很。
赵先生见状开口道:“冯团长,请用茶。”
冯天虎仿佛刚回过神,却也没动茶杯,转向赵先生:“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赵。”
“赵先生,李三爷”冯天虎看看两人,展出一个纯洁明亮的笑脸:“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咱们就捡要紧的!您二位都是心明眼亮,如今这世道,你们的红枪会能发展至此,足可见二位的英明。现在,红枪会可以说到了如日中天,政府、军队也会忌惮三分,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冯天虎稍停了停,观察着对面的反应:“好,自不必说,可以护一方乡亲,这坏嘛,自古以来,都是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你们的红枪会,早已成了很多人的心头刺了,不来打你们只是还没倒出手,如果哪个大帅或者司令真想打,你们的寨门,扛得住火炮,山炮,迫击炮吗?你们的长|枪,先不说跟捷克轻机枪和马克沁重机枪比,就是步枪和手枪,能打过吗?”
李三爷的脸色转怒,刚要开口,冯天虎却不给他机会:“李三爷,您先别急,听我说完。我说的话不好听,但这事儿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如今你们的红枪会想要发扬光大,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合作。”
冯天虎的目光瞬间锐利:“而且,你们现在的合作对象,只能是我们西北军。”
李三爷闻言哼笑起来:“冯团长还真是巧舌如簧,就不怕闪了舌头?”
冯天虎也笑了,丝毫不介意李三爷的嘲讽:“三爷谬赞了,我这人嘴笨,但说的可都是大实话。现如今,你们不跟我们合作,难道还去跟奉系合作?我可是听说了,奉系在河南那几年,百姓的日子可是不好过,红枪会组织抵抗,却遭到镇压,好几个村子都被血洗了……现如今,黄河以北的红枪会多跟奉军勾结,这红枪会内部,南北两地之间早已势如水火,只怕,北边的人现在正筹划着怎么过河呢!”
冯天虎话音未落,外面院子里就一阵嘈杂,几个民兵脚步慌乱,边跑便喊:“三爷!三爷!北边的人过河了!!!”
半架空,人名,地名,历史,不纠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