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开一刻,一股愈加浓烈的死气沉沉扑面,李俏抡了抡身上御寒衣,才抬步迈过高高的门槛。
大白天的兰霜殿内昏暗一片,门口稍立片刻,眼眸适应了,李俏才看见,殿内靠左侧斜对面的墙边摆放一张矮榻,榻上被褥里躺一人。
李俏着其他人守在外,包括随侍身边的初夏,初夏与领路太监远离,去到外头候着。
李俏靠近矮榻,榻上所躺之人闭着眼,榻前端立片刻,李俏面显淡笑,“丁姐姐,妹妹来看你了,你不打算与妹妹叙叙旧?”
丁诗韵依旧闭眼“熟睡”,但她眼皮子一直微动完全能说明,她是醒着的。
李俏也不理会,转身坐在矮榻边,坐下了她说道:“丁姐姐,我知道你没睡,你不愿睁开眼,那就闭着吧。”
停顿下,李俏自顾道:“时间过的可真快,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入了宫,咱们会斗很久才能分出胜负,可我压根没想到,咱们入宫还没几个月,你就已经败下阵,这往后的日子要没了你,妹妹可就无聊了。”
闭眼的丁诗韵眼皮子快速颤几下,依旧那么安静的躺着。
“丁姐姐,小九今天来看你,是想知道个准确答案,你为何要处处针对我?我记得那会子我们刚见面,咱两不是挺好嘛,当初我一直以为,我遇见了一位好姐妹,我那么信任你,你却要害我,你今天能否给我一个准确信,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丁诗韵呼吸加快,她没了再接着装睡的欲望,睁开眼睛那刻,她眼角滚落一滴泪,“李俏,我不想看见你,请你出去。”
一坐一躺,躺着的人睁眼后呆呆瞅着屋顶,而坐着的人,却又是低垂首。
李俏没有回头看身后的说道:“今天你不给我一个准确答案,我不会出去,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害我?”
李俏语气相当平静,如此平静的话语声落入丁诗韵耳朵里却是让她觉得相当刺耳,她缓缓坐起:“你要装糊涂装到什么时候?”
李俏侧过身与坐起的人视线触及,丁诗韵头发披散、容貌尽毁,被毁的那张脸看起来还相当憔悴,望着她的脸李俏说:“我装糊涂?我装什么糊涂了?”
丁诗韵抬手抹去眼角泪,没有回答李俏问话,而是准备又要往倒里躺。
李俏根本不给她躺下的机会!
侧身坐在榻边的人,忽地站起绕到床头一侧,上手一把揪住丁诗韵的头发,这样,丁诗韵无法再躺下,而且李俏还站在她背后,所以她想挣脱李俏的手都无法。
李俏的突然发难、和头皮上传来的痛感,叫丁诗韵的脸色愈发难看,“宁妃娘娘,我都已经落得这步田地,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我苦苦相逼?丁诗韵你给我听清了,你落得这步田地都是你自己作的,我只不过在痛打落水狗,我今天来此是为要你命,而不是说,我好心的才只给你一点点逼迫!”
李俏扯着丁诗韵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扯得拖到地上。丁诗韵因为在睡觉,所以身上衣物穿的并不厚实,被李俏扯下床榻,兰霜殿内的寒凉之气侵的她打寒颤。
李俏松开手,又取出手帕将自己的手来回擦拭,擦拭完,还将洁白的手帕扔到丁诗韵面前。
浑身打哆嗦的丁诗韵望着李俏的举动道:“宁妃娘娘想杀我,好,那你就杀了我,但我这个将死之人能否要你一点点最后的怜悯。”不及李俏出声,丁诗韵先提出了她的要求:“我可以去死,但请你不要侮辱我,给我留最后一点尊严。”
“尊严?呵呵呵……”李俏笑道:“你一个有脸没皮、哦,不对,应该是连脸都没有的人还要尊严,你也好意思开口……反正你都要死了,我今天让你死个明白,你肯定要死,可我不会杀你,要死你自己去死,但你死前得写一份血书!”
蜷缩在地的丁诗韵站起道:“你要我留血书、然后自裁?”
“没错,你这样死了才算有价值,你只有这样死了,我才会念着你的一点好!”
“宁妃,你当我会听你摆布,我就算留血书自裁,当也是会留下对你不利的血书,你有什么自信认定,我就一定能听你的话?”
李俏再度笑,笑够了她道:“你会的,你看这是什么?”李俏从怀里摸出牛皮信封举在丁诗韵眼前。
丁诗韵望着对面之人手上的东西满目疑惑,“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李俏将那封她一直收着的情书,交到面前人手上。
丁诗韵于疑狐中打开,当看清手上信笺所书内容,丁诗韵瞪大眼,“你……”她抬手指向李俏,想说什么,却全部被卡在嗓子眼。
半天过去她才道,“李俏,你还说你没有装糊涂,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一老早就晓得,我与表哥的事情,是不是?”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丁诗韵没了再隐瞒下去的必要,所以她也不再藏着掖着。
李俏声音放轻道:“丁姐姐,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当年我刚入王府,有一天晚上,我途径王府前院花园子,我在花园的假山那里遇上一对偷情者,请问当年假山中的女子,是不是你?”
二人相望,静静对视……
良久,丁诗韵忽地大笑,她这一笑将侯在远处的初夏与太监给召来,初夏入殿:“娘娘……”
李俏摆摆手:“你们都出去,本宫没有叫你们进来,你们谁都不许进来,给我离远些。”
初夏与小太监们,又连忙退到外头去候着。
丁诗韵笑够了换上一副表情道:“李俏,你明知还要故问,你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要给我扒掉,你比我狠,人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却……”实在不会形容了,李俏到底是卑鄙还是狠心,好像用哪个词做比喻都不合适。
李俏喃喃道:“我明白了,原来你害我是以为我撞破了你与梁飞虎的奸情。”
“我与表哥不是奸情,我们是真心相爱,只是命运的捉弄才让我们双双身陷肃王府。”
“我看你那时跟着皇上,并没有对皇上有排斥之意,相反我还觉得你似乎很喜欢和皇上在一起,你这样的做派,如何让我相信,你与梁飞虎是真想相爱?”
“宁妃娘娘,我表哥已经故去,你能否不要将故人扯进来。”
李俏继续与丁诗韵对望,时间如流水般消逝,因俩女对视,兰霜地变成了静悄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李俏才缓缓道:“丁姐姐,你冤枉我了,当初我根本就不知道,假山中的女子是你,你害我真的没道理。”
“什……什么?”丁诗韵双目圆道:“李俏,我都已经任你摆布了,你还要击碎我的心?”
“我没有说假话,是真的,当年我根本就不知道,假山中的女子是你,后来,我还和皇上聊起过此事,我当时给还不是皇上的王爷说,倘若王府中真有相爱之人,请求王爷成全他们,在我得了你手上那封信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那晚上假山里的人是你与梁飞虎,所以你害我,真的害错人了。”
丁诗韵僵在原地,头里成了一片空白,仿佛所有凝固,憋回去的眼泪顺双颊又滚落,再一次的陷入沉默,好久好久……
“李……李俏,我……”
“你无需给我说对不起,你说了我也不会接受,你害我、我可以不追究,事情过了解释清楚,也许你我还能接着做朋友,可我不能容忍你害我的孩子,当年我的一对龙凤胎、还有如今的一个娃娃,他们都没有见着天的,就死在了我的腹中,你害我的孩子也就罢了,你连皇上最爱的青萝也害,我容不下你,皇上他更容不下你,所以,我给你个体面去死的机会,免的皇上震怒时,你丁家上下都要因为你而遭殃!”
丁诗韵听懂李俏话里的关键点,她停下抽泣道:“青萝公主……皇上……”
“你害青萝那件事,因中间出了刺客打岔,所以才让青萝幸免于难,你马上就要死了,在你临死之前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可知皇上为何要给青萝单独辟出住处吗,因为皇上他早就知道了刺客出现那天,廊桥塌陷是你造就!”最后一句话李俏一字一顿。
丁诗韵跌坐在地,浑身发开抖:“皇……皇上他知道是我?”
“皇上他不光知道你害青萝,就连你当年害我肚里龙凤胎的事,他也知道,或许你还做了什么事是我不知、但皇上却也知道,当然,旁的我不关心,那不是我该操心的,我今天给您说这么多,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丁诗韵瘫在地,哪还有眼泪可流,一直以为皇上处处忍让她,是因皇上看在父亲面上,如今听了李俏言辞,皇上不全然是因看在她爹面上才忍让她,说的好听是忍让,说的直接一点就是皇上在利用她。